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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忍無可忍,吼道:“笨蛋,呂正德上密折有什么用?皇上英明神武,只怕早看透了事情真相。他明知將軍忠心不二,還要下這樣的旨,分明是故意停將軍的職!你還不明白嗎?” 一語如雷,震得柳星呆若木雞,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半天,才喃喃道:“皇上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羅大哥的心,天地可鑒……” “帝王本來就無情,你無辜被發配洛陽,將軍停職,哪一件不是皇帝做的?” 柳星大怒,跳起身:“住口,不準你說皇上的不是!” 莊嚴聽他如此維護慕容翼飛,也不知哪來的一股無明火,直燒上頂梁門,一時口不擇言,冷笑道:“皇上到底對你好在哪里,你心心念念不忘?不過留給你一身羞辱,被別人恥笑……” “啪”的一聲,莊嚴臉上早挨了柳星重重一記耳光。 兩人全怔住了,氣氛變得異常僵硬。 半晌,柳星猛地推開莊嚴,急奔而去。 呆站了許久,抬手摸摸火辣辣的臉,莊嚴苦笑,平生就數今天話說得最多,結果應了那句老話,“言多必失”。 今兒哪根筋擰錯了,居然硬揭了柳星心頭的瘡疤,挨耳光可是活該,只怕以后柳星對自己真要“另眼相看”了…… 無聲地嘆氣,倚在門口的柳樹上,對著月亮發愣。 ※※※※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這種時刻,能聊以安慰自己的也唯有烈酒了…… 記不清喝了多少酒,只知道走在街上,眼前的一切都在搖晃。 酒迷糊了頭腦,心情果然舒服多了,原來借酒可以遺忘很多事,就算再刻骨銘心,酒也能磨去痕跡…… 踉蹌著向前,認不清道路,那又有什么關系?走到再也走不動,倒頭便睡,何等逍遙自在啊…… 雪光乖乖地跟在羅文琪腳后,不時噴兩個響鼻,似乎想引起主人的注意。 來往的將士無不以驚詫的目光看著羅文琪,印象中的龍驤將軍向來從容機敏,瀟灑自若,幾曾見過這般落魄模樣?想來停職一事對他打擊甚大,不免多了幾分同情。 “哎呀,羅將軍,我可找到你了,這兩天你跑哪去了?”路過的沙近勇如獲至寶,一把抓住了他。 “找我?”羅文琪晃了兩下,“找我干什么?我現在停職,小兵一個,找我替你扛糧包倒是可以……” 沙近勇急得直跺腳:“可不就是分糧的事,各路邊鎮領糧的隊伍全來了,你搶我奪,誰都想先領到糧回去。露天糧棧擠滿了人,亂作一團,有幾隊甚至大打出手。羅將軍三天分了兩萬擔,我三天才分了五千擔,這樣下去可不行,羅將軍你快出個主意吧?!?/br> 如今正是春荒,青黃不接,邊關各鎮早已缺糧。因此朝廷從各地緊急調撥來糧草,以解燃眉之急。以前鎮守邊關的大將經常趁機克扣應發給部屬的糧草,再高價賣出,借此牟利。故而各鎮都想先領到糧,要是來遲就無糧可領,足足要挨到夏收時才會再有糧分發。這由春到夏的三個月里,將士們全得餓肚子,邊關軍士餓死之事常有發生。 軍中分糧已成最棘手的事,年年都為此發生火拼之事,幸而自高靖廷接掌邊關之后,不謀己私,不貪財利,每次親自主持分糧,邊關這才平安了幾年。 羅文琪目中光芒一閃,隨即又黯淡了:“這事你應該去找大將軍……” “大將軍抱病,不能理事……” “抱???他又不肯吃藥了?”羅文琪雙手一攤,“我是閑人一個,軍中事務我管不了,勸大將軍吃藥倒是拿手?!?/br> 沙近勇無可奈何,明知這樣來找羅文琪幫忙等于是在為難他,可軍中有此才干,談笑間便將這棘手問題解決的人只有羅文琪和高靖廷?,F在一個停職,一個抱病,真讓他這個代替者手足無措,搞得一團糟。 自從戰場上見識了羅文琪的風采之后,沙近勇深為敬佩,此時見他這般落拓,不禁勸道:“羅將軍,少喝點吧,傷身傷肝,不值得?!?/br> “值得也好,不值得也罷,人生得意須盡歡……”羅文琪又向前走去,順手將喝完的酒囊扔了。 日落時分,斜暉為天地間抹上了一層胭脂色,草原綠色連天,每一片草葉都鑲上了一道細細的金邊。畜群牧歸,隱隱號角連聲,羌笛斷續,更添凄清。 羅文琪躺在泉池的草坡上,已有八分醉了,身旁胡亂扔著幾個空皮囊。 等了許久,也不見金兒出現,看來它真成了萬狼之王,不會再回來…… 唯一的知己都離開了…… 這些年,自己都忙了些什么?好像除了為幕容翼飛而活,就不曾有過別的夢想。 十四年,整整十四年的青春年華…… 結局卻是帝王的一紙否定! 實在是太可笑了…… 忽然,羅文琪唱了起來:“寂寂寥寥,灑灑瀟瀟,淡生涯、一味逍遙。傍臨谷口,斜枕山腰。有竹籬門,荊掃帚,草團標……” 在白馬寺門前,初見幕容翼飛時,就聽他吟唱著這首曲子…… 那一刻,英俊少年一襲白衣,瀟灑如風,讓自己驚為仙人…… 從此,這首曲子和那個人一直深藏心底…… 十年真如一夢,如今是到了夢醒的時候。 可為什么心口這樣痛?痛到不能掩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