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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威風凜凜單腳踩在長條凳上,眼皮一撩眾人慘狀,冷笑道:“方才是誰辱罵我國師山?站出來!” 那幾個沒能跑到門口的閑汗雙腿抖的尿都要出來了。有一人先開了口?!笆恰钦f書的薛先生起的頭兒……” 手一指,戳向茶樓大廳前頭那個烏木桌子。 烏木桌上鋪了一塊紅氈布,上設茶盞、醒木、一把弦子,卻獨獨不見說書先生。 女子目光沿著紅氈布往下掃,果然在桌子下頭逮著一位四肢著地瑟瑟發抖的說書先生。那說書先生抬起頭,恰好與女子森冷的目光相對,忍不住嘴角一陣哆嗦,哭喪著臉拱手求饒道:“小姑奶奶,是四兒錯了!小姑奶奶您饒了我這回吧!” “回回你都是這樣說的,然后下次你又犯!”女子咬牙冷笑,手中烏節鞭一揮,鞭尾指向桌子底下趴成一條狗的薛先生?!把π∷?!你給老娘滾出來!” “是是是,姑奶奶您消消氣兒!”薛小四哭喪著臉從桌子底下慢吞吞爬出來,因為實在害怕的厲害,脊背一拱,掀翻了烏木桌。桌案上茶盞、弦子、醒木滾了一地?!拔疫@不是沒辦法,下山換點銀子花嘛!” “你沒辦法?”女子一把揪住說書先生薛小四的耳朵,另一只手中的烏節鞭頂到他鼻尖,冷笑道:“國師山的名聲都叫你敗壞完了!山主大人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作踐他!什么叫做在山中養了一群鬼,什么叫冰棺中封存著大隋末代長公主的尸身?你這是要引人來我國師山中刨墳嗎?!” 薛小四黃豆大的眼睛中努力擠出兩滴淚來,聲音可憐巴巴的?!肮媚棠?,你就饒了我這回!山主大人一走幾百年,我這身子既入不得真道,也不能學你與虎君那樣吸風飲露,我……我總得討點養老錢 !” “再過幾日,你是不是還得討點娶媳婦兒錢?”女子冷嗤,自長條凳上收回著雪白紗褲的腿,放下遮面的幕離,淡聲道:“今日得的銅板都拿來!” “???”薛小四立刻下意識捂緊腰側掛著的錢袋子,笑得都快哭出來了?!肮媚棠?,我既討不成媳婦兒,在這世上也沒有親人,就剩下這么點銅板防身,您能不能手下留情……” 最后幾個字,在他口中自動消音。 女子以鞭梢抬起他下巴,揚起臉嘲道:“你個閹人!再多話,姑奶奶我就不止剁了你的鳥,還要割了你的舌頭!” 在場的眾茶客聽這女子與說書先生對話,全部打了個冷戰,紛紛出手護住襠部。 開玩笑!這女子究竟什么人?!不止懷中抱著一位入了真道足有五百年道行的老虎妖君,竟然還曾經剁過說書先生的小鳥兒! 這,這……惹不起!當真是位姑奶奶! 眾茶客戰戰兢兢,恨不能茶樓的泥土地中能突然多出一個洞,好跳下去匿了蹤跡。門外原本已經聞訊而至的眾衙役手持腰刀,聽得女子這句話,再眼睛一瞥那頭龐然大物般的白虎,雙腿抖的厲害,悄無聲息地往后一寸寸挪。 再挪。 直至十個呼吸后,茶樓外空無人煙,整條街都找不到一個閑漢。菜筐掀翻在地,竄來跳去的孩童早被自家大人捉回家中。人人門戶緊閉,只敢從食指寬的窗戶縫隙朝外偷看。長街上空初秋的風刮成了黃色,有沙子密布于風中,令人聞之膽寒。 女子押著薛小四出門的時候,小指勾著剛勒索來的錢袋子,幕離下紅唇輕啟,哼唱著一首曲調古怪的山歌。那頭吊額金睛白虎大搖大擺地穿過抱團伏成一群鵪鶉的人群,四爪著地,在茶樓前等他們。 女子提起裙裾,跨上虎背,一手提著薛小四,口中輕笑道:“虎兒,咱們今日回家買rou吃!” 白虎不悅地低吼了一聲,口吐人言道:“姑奶奶,你若當真想吃rou,國師山那些小子民哪個敢不來送給你?沒的又來鎮子上晃蕩,我看你是專門以嚇唬人為樂!” 女子嗤道:“國師山歲月漫漫長長,老娘我修了萬年才能成個地精兒,九千年修成仙,留我一千年眷戀。老娘我怎么就不能浪蕩幾百年了?” 白虎沉默。 一人一虎對話間,白虎風馳電掣,爪下早已駕馭清風行至九嶷山半山腰。因此這番話,也不怕驚動了薛家鎮那些沒見識的山民。 “……姑奶奶,”白虎輕松停在九嶷山半山腰處一處低洼,目光落在三百多年前最后一任山主與大元朝開國帝君相會時遭仙閣劈開的那處,沉吟著開口?!澳闶种刑嶂倪@個東西,究竟打算如何處置?” 薛小四鼻涕眼淚橫飛,在女子手中哇哇大叫道:“虎君!虎爺爺!小四兒我只是個偷吃了山主大人小樓內仙丹的怪物,不得老,也不得快活,如今連媳婦兒都娶不得了。您就行行好,將我當作一個屁給放了不成嗎?” 回答他的,是白虎一聲長嘯。 山林間木葉振動,風聲排山倒海襲來。失去了山主的九嶷山依然草木蔥蘢,無盡靈氣散落于山間溪下,眾妖靈聽到白虎妖君呼喚,紛紛自洞xue中鉆出來,千姿百態,齊齊朝此處涌來。 不多會兒,草木精靈們都自本體中化形而出,靈獸們則四蹄著地,都口吐人言道:“今兒個怎么到的如此齊全?這次又是要處罰誰?” * 上一次,九嶷山眾妖靈齊聚還是為了山主下界后百年未歸,與大元朝始/皇帝一道飛升上界,山主成了此方天地之主,眾妖靈們覺得稀罕。那時下界剛經歷十月朔不久,八荒山精木怪損傷大半,只有九嶷山中一派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