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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尊…… 這次終于有仙君出列,遲疑地喚了一聲,隨即抿唇,似在斟酌如何措辭。 銀甲小將軍便如同落入苦海中的溺水者見到了一塊浮木,立刻充滿希望地朝開口這人望去,目光充滿感激。 待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時,銀甲小將軍卻是一愣。原來這位敢于當面勸阻帝尊的不是別人,卻是如今駐守于第三重天的帝君云嵐。 九萬七千年前,朱雀棄第三重天的帝君位不要,奔至三十三天外鳳宮,自請為鳳帝隨侍。此后三重天便一直無主。直至九萬年前,有神獸云嵐降世,替代朱雀空位執掌三重天。按道理說,這兩位不僅談不上有什么交情,彼此更是倆見倆相厭。 眾仙誰也沒料到,居然是云嵐開口替鳳華求情。 云嵐帝君一步跨出,額前一縷雪色長發隨風輕揚,繃直聲線道,帝尊,黑海煉獄中囚禁的乃是時光囚徒。鳳華帝君乃天生神裔,此刑罰,恐對其而言,過于恥辱。 崖涘冷笑三聲,道,恥辱? 崖涘回眸,山河般渺遠的水墨眸子一瞬間寒芒畢射。他凝視云嵐道,若他執意下界,到時候欺他辱他的人會更多!一幫螻蟻亦可爬到他身上,借著他爬入通天路。下界為凡人的朝生暮死之苦,他亦甘愿受得。天界之罰,他如何受不得?! 云嵐抬眸,望向帝尊白玉冕旒后渺遠不可測的眉目,袖中的雙手緊緊攥拳,卻到底說不得一句話。 云嵐的勸阻叫帝尊給堵了。眾仙家便或多或少都瞧出來了,敢情這位帝尊還是在吃醋。雖然不知帝尊為何醋鳳華帝君為那頭朱雀下凡,但這nongnong的酸味與恨意,撲鼻而來。令眾仙家們自欺欺人道一句,想多了,都不可得。 于一片靜默中,眾仙眼睜睜見帝尊崖涘自袖管內掏出萬千條銀亮鎖鏈,一條條,自鳳華帝君心口穿過去,然后再自后心窩探出來。他穿的極緩慢,每次穿完一道鎖鏈,都要刻意停下,晃動手中鎖鏈,垂眸含笑望向滾落在白玉階前的鳳華。 眾仙君皆毛骨悚然,不自覺地相互靠攏,只覺得遍體生寒,從此對這位無情道至尊懼怕到了極處。 那些細小的銀色鎖鏈起先如同一條條銀蛇,鉆入鳳華體內,每次痛的他都要擰眉,額頭滾滾落下汗珠。只是卻一句都不肯呼痛。 在鉆入他體內后,那些鎖鏈便迎風暴漲,最后硬生生將鳳華釘死在白玉階前,再動彈不得。 崖涘垂眸,湊近了問鳳華,如此,你悔嗎? ……不悔。鳳華痛的唇色慘白,額頭大片黃豆大小的汗珠滾落,白衣如同浸泡在赤金色血水中。他哆嗦著唇瓣,鳳眸中皆是濃烈恨意,一字一句咬牙道,崖涘,吾只恨認得了你! 崖涘不言不語,抬起前傾的身子,紫衣廣袖,漠然立在白玉階前。風吹動他衣衫,三十三天白玉宮前眾仙皆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遠遠地將一大片空地讓出來。 * 崖涘最終仍是喚來那個銀甲小將軍,命其親手押送鳳華帝君至三十三天外的黑海礁石煉獄。 銀甲小將軍囁嚅道,帝尊,這些鎖鏈…… 上萬條鎖鏈自鳳華體內穿出,在銀甲小將軍小心翼翼扶起鳳華后,那些鎖鏈便扭曲著又暴漲了一圈,從一指粗細變成兩指粗。每一根,皆沾染赤金色鳳血。 銀甲小將軍接了這么個苦差事,只驚的頭昏腦脹,唯恐這差事辦的不如帝尊他老人家的意,回頭帝尊一生氣,就將他一道劈入了黑海煉獄。 因此銀甲小將軍鼓足勇氣,拿起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態,挺起胸脯,慨然道,帝尊,鳳華帝君好歹也是上古神裔,雖然體格強健,但這般由萬條鎖鏈穿心而過,萬一…… 萬一支撐不住,在半途便倒下,昏死過去,卻叫他如何是好? 銀甲小將軍很是躊躇。 崖涘卻垂眸,淡淡地道,無妨,你自押他去便是了。 至于那位銀甲小將軍所憂慮的,帝尊卻只字不提,像是絲毫未曾察覺到眾仙及小燭龍的惶惑不安。 銀甲小將軍還待說什么,這次卻是鳳華踉蹌著打斷了他。鳳華以手撐著白玉天階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分明痛的臉都變了色,卻仍強撐著對他笑道,小燭龍,你不要求他。 一句出,銀甲小將軍立刻消音。 眾仙默然。 多有仙君面露不忍,卻又不敢再勸,只紛紛避開眼眸,不去看掙扎著重新站起來的鳳華帝君。 鳳華便像是從此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般,踉蹌站好,痛到慘白的唇瓣微分,朝背對他而立的帝尊崖涘道,帝尊,如若我將這一切苦楚都受了,那朱雀所托生的小兒,你可不可以放過他? 紫衣人影陡然間動了動,卻是渾身抖的厲害。云層中有什么不可說的東西噴薄欲出。 眾仙都將目光投在地上,只恨這白玉天階生的太干凈,竟連一絲雜草都無。害的他們盯著地面看久了,只覺得眼花,耳朵也微鳴,怕是聾了。 若不聾,怎地他們一個個的,都聽見了那位出手狠辣無情的無情道帝尊緩慢開金口,道,好。 只得一個字,可是這個字一出,于三十三天內外便如同石破天驚。 要知道這位帝尊可是一路修煉無情道問鼎封神的,在帝尊眼中,怕是什么都不能令他踟躕片刻分毫,然而在對待鳳華帝君時,這位帝尊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下了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