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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深至愛,卻終生愛而不得。 只得苦苦求索,困于他心中那無法言說的道。 只因了那一段上窮碧落下黃泉也不肯死去的情。 有多少次,他執刀坐于深夜中,默然望著那座鳳凰宮中的星光。那人,藏著他眼中的所有的光??墒悄侨藚s從不知曉。 只會拉著他沒心沒肺地笑鬧,爬上神樹,坐在枝頭間捧著好不容易得來的一縷乳香吞吃的津津有味。 或是游蕩于銀河與三十三天,拉著每個路過的俊秀男仙的手,笑不嗤嗤地調戲那些后輩新晉小仙兒。 那人行走處,遍地都是繁花,有無盡幽香裊娜。 那人,那人呵…… 葉慕辰心痛如刀絞,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似歡喜到了極致,反而內心覺得悲哀。四肢百骸都酸軟乏力,再也無法開口訴說歡喜。 于是那好不容易得來的歡喜意,也漸漸地消磨了下去。 他染衣皆是苦澀,仿佛沉溺于黃濁色的苦海,雙手絕望而又徒勞地四處抓尋可附著物,卻總是落不到實處。身上讓這苦海浸泡的濕漉漉的,又沉甸甸,無法逃離。 然而于茫茫無邊無際的深沉苦海中,卻突然有一聲鳳啼,高亢震破九霄天際,如同一道極刺目極暴戾的電,異常清晰地傳入耳中,貫穿了他整個神魂。 “……朱雀神將陵光!魂兮歸來!” 就像是一道極酷炫的光,刺穿了無垠。 就像是有一大蓬無法阻擋的火焰,點燃了他識海深處的沉眠,令他驀然抬首仰望。 “……魂兮歸來!” “……陵光!” “陵光”二字盤旋于他腦海,震蕩于他神魂深處,仿佛一枚久已遺忘的烙印,剝皮蝕骨,歷經三千年而后又重新變得灼熱,燙的他為之戰栗,為之歡喜,為之拔刀振衣。 葉慕辰于下界紅塵至深處的皇宮內,昂然抬起頭,額頭赫然現出一枚完整的朱雀神印,印記如同燃燒的朱砂,如此鮮明刺目,又如同沉寂了長達萬年的血跡,至今仍不肯死去,涓滴流下來,漸漸匯聚成了海洋。 每一滴神血,在落地后皆化作了赤金色。 有神覺醒于下界凡塵,天界異象迭起,黑壓壓如同一座又一座城池的烏云卷積成山,沉甸甸壓在南贍部洲上空。四海皆震動,潮水自幾萬丈的深海底翻涌,蔓草一般常年積壓在海底的封印搖搖欲墜。 有無上神力在地底深處往上井噴,攪動的海底水族倉惶逃命,魚群如梭狂奔向南。一聲聲咆哮怒吼隨海潮一道席卷,隨后又隨汐落一同不甘地沉寂下去。 這光芒起先如泉眼,發出一束束白灼的光,最后終于掙脫了萬年來無數次加縛于其上的封印咒語,狂奔而來。 白灼光芒最終匯涌成不可抵擋的一道道海潮,自深海底撲向海岸,拍打礁石,淹沒下界城池。海浪滔天,直接觸到了三十三天當年連接下界的天柱石邊際。 時隔萬年后,傳說中的天柱再次出現于世人眼前。浩瀚如山,漠然無情卻又極慈悲地自下界連接至南天門,有青葉藤蔓優柔地盤旋于其表面。天柱石中有無數曾被封印的神靈殘存神識復蘇,鉆出青翠藤葉,從葉片中生長出一張張鮮活的面孔。 每一個朝代的新生,必然伴隨無數生靈的血淚與死亡。 下界。 四海。八荒。五洲。 四海如同煮沸了的四口大湯鍋,咕嘟嘟翻騰不休。雷電齊聚。 天地晦暗如墨。 云山。 云海。 墨空,閃電如白蛇。一道道粗壯達數丈的電蛇自高空穿透云層直擊地面,啪嗒一聲,便擊滅了一座凡間城鎮。 “不好!有大能在此處渡劫!” 八荒所有妖獸精靈皆奔走相告,隨后在發現云層中閃電接連劈開城池下界血流成河后,終于意識到此次怕不是下界修仙者渡劫,而是有真神現世。 但凡能修煉出神智的山精海怪們無一不是經歷數百數千年艱苦修行,見識過的天災地劫不知凡幾,但從未見過如此刻這般驚動天地的異象。一時間皆為之震顫,紛紛搬離山頭避入地下洞府中,加諸以層層結界護壁,瑟瑟發抖地躲在其中,戰戰不能言。 玉山傾頹,深海咆哮。 五洲無數凡間子民皆于睡夢中驚醒。東勝神洲有數十座城池一夕間沉埋入海,從此消失于世間,再無蹤跡可尋。 天空降下無數隕石,地面流火,有仙山自海底緩緩升起,中有彩翼仙人數十,在上空中盤旋往復,皆振衣朝南方飛來。有仙人于飛行經過處,皆口稱“吾族帝君在召喚,吾等同族們但凡還剩下一絲一毫殘留神識的,速速醒來”! 天地震動之際,亦有下界修仙者們乘風而來。這些修仙者壽命最長者不過幾百年,從不曾見過這樣的天象,只當是有不世出的化神境以上的大能于今夜飛升。為了搶奪那人飛升時所降下的天恩福澤,人人皆恨不得長出八條腿腳,當下腳踏飛劍與各色飛行法器,齊齊奔赴雷電最深處。 待飛行途中見到有彩翼仙人經過,修仙者們更是惶恐不能言,當下就有聰明的掉頭往自家山門拔足狂逃。然而更多的則是貪圖那法寶,以及可能落到自個兒身上的福澤,反倒將法器催動的更加快,恨不能一瞬間平移至大能渡劫所在。 于是當這浩浩蕩蕩的上千名下界修仙者們終于趕到時,才恍然發現于那狂風暴卷的風眼處,居然、竟然、赫然又是當年出事的大隋前朝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