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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血呵,太多了!再也洗不干凈了! 十六歲南廣和清脆的聲音仍遙遙回響在那個回不去的時空。 繁華一夢,韶華盛極。 南廣和終于沒再說什么,只微微搖頭,以手輕柔撫摸這個十三歲失去了所有血親的小兵的腦袋。笑容很淡,眼底里有些什么,刷刷地流入時光流年。 世間曾有待他密如至親的貼身內侍小三兒,也曾有寵他如珠如玉的父皇母妃,也曾有過后來撿來的每次遇見事情第一念頭便是要背叛他的乞丐兒薛小四……也有許許多多的,如這個不知道名姓的小兵一樣的人,浸泡在血水中,茫然卻又執著地前行。 南廣和身而為神裔,幼年時生長于鴻鈞老祖門下,從不知曉卑微為何物。在朱雀出事之前,他甚至從不曾意識到,他竟是如此孤獨,孤獨到,一朝失去了一個人,他便再也尋不到任何意義。 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瞬間天地皆喑。風聲自喉管呼嘯穿刺而出,卻帶不出一絲半句的言語呼吸。 什么都靜止了。 那些快活的、懵懵懂懂浪蕩于天地間,披朱衣華服,流連于娑婆沙華林下仰脖抿干留仙醉的好時光,就在朱雀神君出事兒遭遇天火焚身神魂湮滅的一瞬間,盡皆化作飛灰,緩慢地自他生命中褪色。 他尋找朱雀殘魂,就像踏入一條逆流而行的河流,雙腳千斤重,卻固執地不肯回頭。 帝君崖涘曾笑他,那條河流,應該名為苦河。那條河流匯入的所在,應該叫做苦海。 可是南廣和瞅著九嶷山巨石陣中緩慢睜開雙眸的葉慕辰,心里想的卻是,不,所謂苦與樂,原本便是相對的。若你不曾歷過那樣美好的萬年,如師如友比翼呢喃的你不會懂得。 帝君崖涘始終不曾懂得的是,于南廣和或者說于天界鳳帝而言,在失去他的小朱雀后——萬古如長夜。 此去迢遞三千年,他一直苦苦輪轉于那人神魂散去的地方,幾乎耗盡一身神力,不然又怎會那樣輕易地敗了。叫人拿萬千鎖鏈穿心而過,恥辱地綁在海邊礁石上,日日夜夜,聽潮汐起落,身不得自由。 朱雀神君呵,吾一直都在原來愛過你的時光中,從不曾走開。 人世短暫如一枝娑婆沙華花落,吾心惟愿,愿得兩心久與常。 第86章 追殺3 葉慕辰自巨石陣眾人拱衛中緩慢睜開眼眸, 映入眼簾的是許多身穿玄衣腰配刀兵的葉家軍眾人,腳步聲響動,有一人穿花拂柳般走到他面前。 那人彎下腰, 白衣落在一眾玄色中格外醒目。那人的聲音也極動聽, 清凌凌如同山泉。那人的眉眼也……那人的眉眼, 怎地又瞧不清了?! 葉慕辰忍不住蹙眉,撩起眼皮, 嗓音沙啞粗糲?!啊悄??國師?” 正彎腰喜滋滋地查看病人傷情的南廣和一噎,裝模作樣咳嗽了兩聲,笑容也迅速淡涼下去?!翱? 小葉將軍, 你先前叫那毒蟲蟄了,貧道不放心你,來瞧瞧你?!?/br> 葉慕辰擰緊眉頭, 騰地一下坐直身子, 如射如電的目光上下掃了南廣和一遍,嘴一撇, 沒好氣地扭過頭去?!安槐亓? 朕命硬的很, 不勞國師費心?!?/br> “知道小葉將軍你羅剎命硬,”南廣和瞇瞇笑著,聲音拖的長長?!翱稍儆驳拿? 也得治一治。這回咬你的毒蟲可是來自地府三途河?!?/br> “你又知道!”葉慕辰兩條長腿慢條斯理地垂下來, 理了理凌亂的黑金織錦的長袍,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暗馗竞觼淼亩鞠x?朕倒是不知曉, 敢情國師除了治病外,還能治命!” 南廣和笑不嗤嗤斜倚在一塊巨石下, 整個人如珠如玉,白衣廣袖,托腮投過來的目光漫然而又微醺。 ……就像記憶中一只遙遠的小奶貓,抬起爪子,撓了他一下。 葉慕辰沒來由地渾身一個激靈,隨即心癢難耐。他想咳嗽兩聲,卻覺得嗓子里冒煙,話語出口都嘶啞的很?!皣鴰??” “唔?”南廣和漫然應了一聲,隨即抬眸,笑著望向那個緩慢起身的男人?!皩④娪泻问??” “……”葉慕辰動動唇,啞然片刻,也不知自個兒要問什么?!皣鴰燀氂浀?,三日之約如今已經過去了一日半?!?/br> 南廣和不意他陡然提起這件事。先前他刻意要了三天,便是為了打點此處雜事,還有山腳下薛家鎮的山民們也需安頓一番,再者他還有個拖油瓶薛小四。但眼下諸位侯爺來山后鬧出一連串動靜,陳穆入魔一事還未完全平息,這頭朱雀又率眾蘇醒了部分記憶,地府三途河逃出來的毒蟲出沒……零零總總,沒片刻消停。 他如果再繼續留在此山,怕到時候不需要葉慕辰炸山,這座在下界傳承了數千年的九嶷山便被人掀的個底朝天。 “在小葉將軍你昏迷的時候,”南廣和沉吟片刻,道:“仙閣也來了十幾個人?!彼麛[擺手,示意葉慕辰不要焦躁?!胺讲乓呀涀屛掖虬l了。但是仙閣這位名叫風凌的弟子,在閣中頗受寵愛,恐怕不會單獨行動,身后必有師門長者隨行?!?/br> 南廣和撩起眼皮,恰與起身而立的葉慕辰四目相對。兩人不知為何,都怔愣了一瞬,目光交纏,居然一時間都想不到說話。 “帝君——”葉十一拎著只到他腰際的小兵,冷著臉過來匯報戰況,冷不丁遇見這倆人對望凝視,下意識覺得自個兒走錯地兒了,腳步一頓,卡在巨石陣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