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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慕辰只覺得眼前一黑,額頭血汗涔涔落下,耳邊才聽見這一聲提醒。 ……眼角也才來得及瞥見,原來這蟲王足有十條腿,每只腿上都有尖鉤,倒扎入皮rou。蟲王十條腿一同發力,輕易便掀翻了他前額至兩眼間的一大塊血rou,生生撕扯下來,露出白森森顱骨。 “??!天殺的!孤要滅了你們!” 分明受傷的是葉慕辰。 失聲尖叫的卻是南廣和。 南廣和一拂塵丟出去,千百根雪白拂塵絲瞬間便將蟲王絞殺。罡風過處,金色烈焰點燃二人身側的每一寸空氣,蟲子失去了蟲王,紛紛無頭亂轉,在陣法內徒勞地躲避鳳凰先天真火。不出三五息,便盡數燃燒成了灰燼。 群蟲死去,空氣中卻依稀有裊裊的甜香,若有若無地蕩開,沿著葉慕辰前額破開的血洞鉆入。黑霧彌漫在葉慕辰面上,那廝原本如射如電的雙目也隨之惝恍迷離,冷硬表情溶化,血順著面目流入脖頸內,將一襲黑金織錦長袍染成暗紅。 “……韶華?”葉慕辰突然回身,與尚未來得及退開的南廣和迎面相對,胸膛擦著胸膛,鼻尖抵著鼻尖。 白發與青絲絞纏在一處,像極了一對鴛鴦愛侶。 南廣和愕然。他方才見葉慕辰受傷,想也沒想便出手了,此刻鳳凰神魂消耗劇烈,維持不住遮掩容貌的法術,怕是已經露出本來面目了。 ——難不成,他家小朱雀,這次當真認出他了? 南廣和戰戰兢兢,又是歡喜又是憂愁,怕葉慕辰揪著他大發雷霆質問他是如何死而復生的,為何復生后又一直頂著崖涘的臉孔欺騙他,卻又忍不住雀躍,想著這廝終于認出了他,接下來會如何對著他訴說衷腸…… 他怨不怨他,恨不恨他,又,是否還念著他…… 南廣和想了許多需許多,唯獨沒想到,葉慕辰接下來居然一聲不吭,牢牢抱住了他。黑衣下虬結的大塊肌rou透過輕薄衣料,結結實實地抵住他胸前,體溫尚且夾雜著熱氣,觸感與血腥氣一道襲來。 蒸騰的他鼻息都有些亂。 葉慕辰白發凌亂地披散肩頭,臉頰輕輕蹭著南廣和,來回摩挲,鼻端不住輕嗅,像是在反復確認他的氣息。 guntang的呼吸噴灑在南廣和脖子處,有些癢。 南廣和難得有些臉紅,搓著手中的拂塵絲,玉雪般晶瑩的手指尖反復磋磨,一根根地拔,險些將這柄好不容易從九嶷山師門種薅出來的法器拂塵給盤禿了。 又像是指尖在彈奏一曲出征,心跳聲如戰鼓,砰,砰砰!在鼓蕩春風中擂動的驚心動魄。 “葉慕辰你……”南廣和屏住呼吸,輕輕地抬起眼皮,兩排纖長睫毛顫了顫,生怕驚走了這人。 他下意識斜斜飄了一個眼風過去,聲音也變得又軟又糯,尾音裊裊?!靶∪~將軍……” 哦不,他其實更想喚他一聲,朱雀。 萬年不見的朱雀。 “韶華,朕的韶華……”葉慕辰耳朵內什么也聽不見了,只覺得懷中抱著的這人身體硬梆梆的,也太高了些,幾乎與他一樣高大,令他很是不習慣。 但不知道為何,他心里頭分明就覺得,這人就是他的韶華。哪怕長高了,變硬了,身上也不再是那股萬中無一的沉水香了,這人也是他的殿下。 是他尋了九年、朝思暮想的殿下。 葉慕辰簡直歡喜到發瘋。 他抱住南廣和,身下不停地蹭,血糊糊的額頭連疼痛都失去了感知。心里、腦海里、全身三千六百億個毛孔,無一處不在叫囂著歡喜。 他實在忍不住,抱住這人,再也不想松開手了。 哐啷一聲,陌刀掉落在地。 卻是無暇顧及。 南廣和終于把那柄拂塵的絲都拽完了,光禿禿的拂塵柄戳在手中,說不出的難堪羞人。于是萬古前曾在天宮調戲了無數后進小仙的鳳帝、大隋朝尊榮無比的前長公主韶華殿下,終于惱羞成怒,假意借這怒氣遮了臉,大力推拒,高聲喚他:“小葉將軍你且醒醒!葉慕辰!葉慕辰??!” ……兀那朱雀,你蹭的忒不是地方!孤的火都叫你蹭出來了! 南廣和又羞又怒,還介意旁邊皆是人。雖然此刻叫蜃蟲的毒氣結界割裂出一處遮擋,旁人瞧不破結界內的景象,但到底有些不妥當。 這廝在哪發/情不好,偏偏在此處!偏偏在九嶷山!偏偏在這荒山野嶺、眾目睽睽之下! 南廣和恨不能一個手刀敲下去,將這頭傻不愣登的朱雀砍暈了拖走。 葉慕辰卻渾然不覺這人居然轉了如此多小心思。他只覺得懷中這人只要離了他一寸,便如同大手扼住了他喉嚨,令他透不過氣來。 他蠻橫地扯住南廣和反抗的手,將其反剪在身后,用唇去叼那兩瓣不停說話的小嘴兒。 “唔唔唔,”南廣和叫他堵住了嘴,又氣又急,恨恨地抬起芒鞋,一腳跺在葉慕辰靴子上。不料那廝渾似沒有痛覺一般,依然掰扯著他不放開。 此時此刻的葉慕辰,哪里還有半點大元朝帝君的威儀!這廝,這廝分明就如同一同蒼蠅,掉進了蜜糖罐子。 死活都不肯動彈了。 ……嘖! 只可惜……這,這白森森的頭骨,血糊糊的腦袋,還有亂七八糟的白發,又老又丑又兇,孤實在是啃不下嘴??! 南廣和怒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