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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崖涘,今日得拜入九嶷山祖師門庭,為第十九代掌門之首徒……”崖涘語氣微弱,不時輕喘,神色卻格外鄭重。 “……師父,請受弟子一拜!” 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這樣質樸的句子了。 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簡單隆重的入門禮了。 一瞬間,太丙眼前仿佛再次出現一群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年郎,你追我跑,嘻嘻哈哈地竄入九嶷山。漫山遍野的優曇花叢中,這群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們抬頭望天,睥睨天下,劍氣縱橫。 數十道飛劍騰空而起,流光溢彩。 漫山遍野皆是一群少年的笑聲。 風聲逐流水。 浪花淘盡英雄。 至今已有整整五百年。 ** 五百年,再無一人拜入九嶷山門庭。 昔日車如流水馬如龍的九嶷山,已經漸漸沒落,只剩下了他一個老孤寡,守著一幅幅祠堂內的畫卷。 整整五百年??!歲月熬的他一顆心都冷了,然后才讓他在今夜,再次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白衣少年郎,拜在他面前,行了一個如此簡樸、于他而言卻又如此隆重的拜師禮。 白衣飄飄。少年如玉。 往事鮮活如筋脈中流淌的血液,一幕幕,與今時今日重合。 太丙倏然覺得眼眶有些熱,瞅著這塊終于被他捂熱了的冰塊、開了竅的頑石,嘴唇哆嗦了幾次,才終于響亮地應了一聲。 “哎……!” 第11章 癡傻 我如今也有弟子了,天不亡我九嶷,太丙……終于不負師門所托! 那夜可憐的太丙道長心緒過于激蕩,竟然一時失態,師徒二人淚眼相望。只是崖涘兩道熱淚沖刷出來,依然是翩翩一如玉郎君。 可憐的太丙道長就慘了!兩道雪白長眉皺在一處,皺巴巴的老臉被眼淚一沖,整個人就像風干了又遭遇霜打的橘子皮。 一點仙風道骨的形象都沒了! 太丙道長抬頭,在對面銅鏡里瞥見自個兒的形象,心下一慌,連忙咳嗽一聲,避過臉去?!翱瓤?,乖徒兒,你如今既然拜了師,今后待為師隕落了,你就是九嶷山山主。九嶷山宗門發揚光大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話說的頗威嚴。 ……如果忽略那nongnong的鼻音的話。 崖涘垂目,心下一片黯然。眼前的老道為了救他,斷了仙途。此恩此德,他從不敢奢望,如今亦不知何以為報。 “師父……徒兒不孝?!彼鼓康?。 “咳咳,”太丙道長沒好氣道,“貧道又不是你爹,不需要你孝順。只是大隋這個小公主有什么好的?就算生的漂亮些,今年也才七歲,你竟然能起這樣的心思……”他齜了齜牙花兒,頗有些不解。 也不怪他。 年歲近六百的太丙道長,至今還是個老童子雞一個。連為人動心的滋味都沒嘗過。 崖涘難得有些窘迫。他遲疑了許久,才微啟唇,清冷道:“那位殿下身上,有弟子的果?!?/br> 太丙大驚失色,險些從榻上跌下地。 “怎么結的果子?”太丙胡子一掀,皺巴巴的老臉又是焦慮,又是倉惶?!半y不成你要學那鳳華帝君,好好的仙人不當,娶個凡人不成?” “……不對哦!”不等崖涘答話,太丙突然琢磨過味兒來?!斑@南氏皇族的人,皆是鳳華帝君竊取的先天元氣所化生。如此說來,這位小殿下身具先天元氣,大補之物??!這小丫頭片子,你要當真娶了……” 他想說,你若當真娶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還挺賺! 但是轉念又一想,自來九嶷山只出道士,小道士們下山后都封了國師。還真從沒出過一位新郎官! 太丙一張老臉又苦巴巴的了??蓱z兮兮地望著這個新鮮出爐的大弟子。如果不出意外,有生之年他太丙也沒那個運氣再去收到第二個徒弟了。 誰收的徒弟,誰心疼! 太丙疼的撮牙花兒?!肮酝降馨?!這個小丫頭片子……和你有夫婦因果嗎?” ——不是小丫頭片子。而是個小小少年郎。 崖涘在內心無聲苦笑。 他垂目,聲音清冷如山間白雪。 “沒有?!?/br> “沒有就好!險些嚇死貧道!”太丙長舒了一口氣,隨即將此事拋在腦后,提起拂塵下榻,打了個哈欠道:“這世上你看中誰,只管上。師父我雖然不濟事了,但咱九嶷山一千多年來飛升上界的少說也有上百位。都是你的師祖?!八橎侵够仄褕F,歪了歪身子,閉目前仍不忘替自家師門打氣?!澳莻€小丫頭不過是鳳華帝君的一滴精血,還稀釋了好幾十代了。沒啥大不了的。最多……哈欠,最多讓你師祖們出馬,和鳳華帝君打個招呼,親自保媒!” 太丙腦袋低垂,耗損過度的身體終于沉沉陷入休眠狀態。一把拂塵仍抱在懷里。發須皆白如雪。兩頰微微露出點小酒窩。 這人即便老了,快消逝了,也是如此熱血開朗。帶有三分傻兮兮的喜氣。 崖涘輕輕下地,替師尊收拾破碎的結界。 師尊這一睡,少則三日,多則幾個月。他明日早朝還得向隋帝及西京百姓們解釋,為何一夜之間,天降暴雪,且只覆蓋方圓十里之內。 次日。崖涘三言兩語將天氣異常解釋為倒春寒,滿朝文武將信將疑。私下里對著隋帝,他則約略說了句,恐近日仙閣會找他有事,他需返回仙閣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