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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隋帝見他喜的那模樣,忍不住也笑了?!熬裏o戲言?!?/br> 沒過幾日,父皇果然便招來了國師大人的首徒,崖涘。 ** 昭陽元年的崖涘還不是國師,每日只能跟在師父身后隨侍左右。 這對從九嶷山下來的師徒便住在宮門口不遠的翔翥殿,殿內種了幾株優曇,庭前兩個石凳,常見他師徒二人在此間烹茶下棋。 偶爾見到小廣和,老國師都是一臉慈愛,笑得見牙不見眼。發須雪白,待他分外和善。 記憶中,崖涘則很少說話。 但自從隋帝將崖涘分給小廣和,封了他一個公主師的名頭,崖涘便經常隨侍在廣和身邊。相處久了,廣和才發現,原來崖涘居然精于君子六藝。 崖涘教他騎馬射箭。在宮外三十里的草場上,崖涘放開韁繩,任由廣和在馬背上鬧騰。無論那馬兒馳騁多遠,只要崖涘輕輕一個呼哨,那馬兒便跟聽懂人言似的,溜溜達達,穩穩地馱著小殿下回來。 崖涘也教他演習數算,夜晚兩人一起觀星。天階夜色涼如水。崖涘歪身靠在廊柱下,一襲白衣,手執白玉柄麈尾,手背與白玉柄一樣皎然瑩白。 幼年的南廣和常覺得,就算用法術遮掩了真面目,崖涘也是極好看的一個人。 “殿下,那是北斗,那是紫微帝星……中間極淡的那條白線,是銀河。修仙之人常以為,銀河便是天界的一條河流,但也有劍修們說,那其實是一座巨大的劍冢。每一顆星子,都埋葬了大能的骸骨?!?/br> 崖涘的聲音也淡涼如水,清凌凌的,極好聽。 修仙界的事,于南廣和而言實在太過虛無縹緲。常常廣和聽著聽著就睡著了,一身白色道袍的崖涘便將他抱回韶華宮,小心地放在床榻上。然后才悄然離開。 閑暇時候,或恰逢南廣和興致高愛學習的時候,崖涘甚至樂意充當半個仙家師父,教會他用術法cao縱紙人。 南廣和第一次口念咒語cao縱那些小紙人端茶遞水的時候,笑得合不攏嘴。 紙人兒堪堪將茶壺提起來,廣和就趕緊笑著阻止道,“行了行了,這壺是母妃最愛的越窯青瓷,可別磕壞了?!?/br> “無妨,讓它試試!”崖涘一撣白玉柄麈尾,懶洋洋斜靠在美人榻上,朝這邊投來一瞥?!坝形以??!?/br> 有了他這一句,廣和果然立刻將心吞回到肚子里。小指微抬,紙人兒便穩穩地提起茶壺,一泓青碧色的茶水如注般傾入茶盞內。 “善!甚善!”廣和拊掌大樂。 ** 崖涘其人,出自九嶷山。修仙界門派眾多,九嶷山在千余年前一度曾赫赫有名,至今市井坊中仍流傳著有關九嶷山歷任國師的傳奇故事。 九嶷山,又別名“國師山”。據說此山歷任掌門或代掌門,在飛升前都會擇一親傳弟子,下山歷練。九嶷山弟子們歷練的方式有些特別,便是卜算天下大勢,然后令弟子出任一個凡俗皇朝的國師,為之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世俗百姓頗愛聽這座國師山的各位白衣道長們故事。在故事里,這些來自九嶷山的道長們無一不是白衣飄飄,容止出眾。心懷天下蒼生,懲惡揚善的手段高深莫測。 據說九嶷山道長們每一次下山入仕,都能力挽一國于狂瀾,救黎民蒼生于水火。因此九嶷山這個名頭,很是受世人尊崇。 哪怕時光荏苒,九嶷山距今已有五百年沒人下山了,傳奇仍舊是傳奇。 當年崖涘隨師下山,選擇大隋朝入仕……師徒二人連個包袱都沒背,白衣飄飄就入了西京。 西京城樓專設有與修仙之人溝通事務的衙司。那衙司驚聞面前兩人來自國師山九嶷,過于激動,誘發了積年心疾。當場白眼一翻,厥了過去。 大隋前朝后宮,也很是受了些驚嚇。 隋帝當時正在涼亭上飲酒,亭子上涼風習習,美人抱著琵琶輕攏慢捻,正踢腿表演飛天。聽完通稟,隋帝手一抖,懷中美酒撒了大半。飛天的美人兒則一腳沒繃住,跌進了湖心。一片人仰馬翻。 ** 幼年的南廣和不止一次好奇地問道,崖涘,那時你們究竟怎樣想的,為何選擇我大隋?是不是因為仙閣選擇了大隋? 崖涘雙目微撩,道,殿下,這天下大勢,莫過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事待貧道與你仔細分說一番。 崖涘展開輿圖,白玉般的手指輕輕一點,落在西南。天下間諸國遍布,西南邊陲最大的一塊地皮,叫大隋朝占了。 大隋立國三百余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南氏皇族在起事前,據說原本只是一大族世家,但那代南氏祠堂里發生了一件大事。 南氏選中的子弟輩中翹楚,一個名叫南冥的兒郎,瞧上了一位身份來歷皆不明的女子,執意要與之成婚,不離不棄。 南氏長老大怒。棍棒之下,南冥死不松口,趴在刑堂長凳上哀戚道,族老,若你們執意不讓我娶她,我今日寧可一死,也不能負了誓約。 當日南氏祠堂內亦是一片人仰馬翻。 南冥年少時父母早亡,一飲一食,莫不仰賴于族中供給。族中見他少年聰慧,行事果敢,也頗有器重之意。近年來更是隱隱將其當作下一任族長培養。 世家族長,對外要連橫綜合,對內要溫柔敦厚。 不是一般子弟可入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