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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清剿歸來幫的行動、還有西郊南鎮震后的那場追捕中,機情局的人突然從天而降,并花足了大力氣去抓這些人的時候,他就隱約覺得不對了。跟歸來幫他不是完全沒有打過交道,燕無往、秦然和他們那些嘍啰,“壞人”兩個字是刻在額頭上了,“病人”兩個字在他們身上卻怕是拿著放大鏡也瞧不見。 那時候他只以為是機情局的上層故意把歸來幫的人套上“感染者”的帽子,好以權謀私,現在看來,“感染者”這一點是真的,而對有關當局在“感染者”的解釋上說了謊的指控……也有可能、至少部分……是真的。 愈想,沈梁的臉就愈黑。 示威者不知道用椅子還是箱子總之就是什么墊腳的,在人群中間搭了個小臺,一個一臉良善的少年人拿著擴音器站到了上面。 沈梁記憶力夠好,認得是那個在京燕酒店“縱兔行兇”的少年,當時是個新面孔。光看這年齡,就知道在歸來幫不會是什么元老。 ——把個小孩推出來當箭靶,逃亡兩年燕無往下作了不少,嘖。 沈梁一邊對機情局抱著疑慮,也不妨礙他鄙視所謂的揭密者。 不等他把內心獨白念完,示威者嘈雜的議論聲就被啟動擴音器的一聲尖銳高音劃破。 “咳,你們好,我叫屠梓?!?/br> 一上來,竟就自報家門,圍觀的群眾、防守的士兵、沒再核心幫忙搭臺的示威者都打了個突。 趁著人們因為驚訝一瞬靜了下來,屠梓續道:“我和我的同伴,就是在網上發布資料,揭穿政府隱瞞‘塞墨勒病毒’實情、借此搜捕無辜市民,并在這些所謂的‘感染者’身上做慘無人道的實驗、利用他們做權利斗爭的武器……這種種惡行的人?!?/br> 此話說完,眾皆哇然,現場又吵了起來,記者手中的閃光燈瘋了似的閃動。 屠梓強忍著想要捂住臉的沖動,閉了閉眼,咬字一句比一句清晰,“我們多年來明察暗訪得到的證據,都在這里?!?/br> 他身后,更生黨的兄弟姐妹們拉起、舉起一幅幅的橫幅、直條、紙板……上面都是他們精選的證據的復印本。 “這些遭到慘無人道的對待的,不單有被無理抓捕的人,更多的,是曾經真誠相信更生黨的謊言,自愿接受所謂“隔離”、或是被父母忍痛送進“隔離營”的,單純的市民、孩子?!?/br> 臺下幾個母親聽著,默默抽泣。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蓖黎魃詈粑豢跉?,字字鏗鏘:“請政府負責人坦白交代完整真相,全面停止搜捕所謂的‘感染者’,并釋放所有被無辜囚禁的大人、孩子,讓他們和自己的家人父母囤聚!” “對??!”屠梓話音一落,四周的示威者立時應和。 “把孩子放出來!” “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我的女兒……” “我要見我哥!” “放人!” “對!放人!” “放人!” “放人!”“放人!”“放人!”“放人!”“放人!”“放人!”…… 一陣紛亂的叫囂之后,示威者們找到彼此共同的訴求——想要再見到自己的家人。于是叫喊聲愈來愈整齊,慢慢有了節奏,呼聲震天。 面對如此沸騰的民情,沈梁的腦袋反而冷靜了下來。把那些許的懷疑塞到心底角落,他默默呼吸一口夏季的潮濕空氣,把傳令兵叫了過來。 “機情局有回應了嗎?” “報告長官,”其實傳令兵還握在掌中的電話已經明示了答案,“……沒有?!?/br> 又翻了翻手中的公關稿,沈梁神色陰沉。 他已經明白為何燕無往會縮在后頭當烏龜了——那個少年實在太有用,看上去干凈、誠懇,一點都不像聚眾滋事、口出狂言的犯罪分子。這樣一個少年站到臺上,一開口就有禮地自報姓名,圍觀者不用過腦子,道理一定就在他那一方。相比之下,如果他按照他里這些公關稿回應,他看起來只會像個強硬的復讀機。 ——但他不可以不回應。 上一隊的兵已經打過人,將事件提升到了另一個層級。如果他和他的部隊默不作聲,群眾不會冷靜,甚至很可能因為部隊的消極應對誤判情勢,進一步沖擊防線。 “這鍋真是愈來愈……” “長官?”傳令兵沒聽清沈梁在咕噥什么,還以為他另有指令。 “小李啊,”沈梁嘆氣,把手中的公關稿塞到小兵的懷里,“天上下鐵鍋雨,與其呆著被砸死,還不如自己好好接著、疊一疊,能拿穩多少拿多少?!?/br> 傳令兵:“……?” 鞋跟在地面上蹭了蹭,沈梁蹬上政府大樓正門前的幾級臺階,拿起了連著擴音器的話筒。 “……我是駐A市陸軍13隊隊長,沈梁少校?!?/br> 第92章 沈梁少校。 秦然挑眉,“嗯?還升職了?”之前沈梁抓捕他們的時候中途換了另一對兵,他還以為這沈上尉是辦事不力被人踹下去了,現在看來反而可能是舉報有功? 歸來幫干部還有這些有的沒的的感想,一般的示威者就沒那么淡定了。 “總算肯站出來了嗎!” “我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 “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示威者們你一言我一語,直接把沈梁當成了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