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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內侍怔怔地看著崔嵬手里的冠冕,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惶然地跪倒在地:“奴婢萬死!” 崔嵬眨了眨眼,朝著嚴璟看去,嚴璟從銅鏡之中與他目光相對,微挑眉:“差不多了便下去吧,這冠冕便讓宣平侯替朕戴,也省的你們膽子小,再被他驚到?!?/br> 幾個內侍暗自松了口氣,謝了恩之后便退了出去,崔嵬回頭看了一眼合上的殿門,長舒了一口氣,忍不住將目光落到了嚴璟身上。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嚴璟,每一刻都好像不同,但每一刻都讓他沉淪。 大殿內燃著燭火,倒是光線充足,嚴璟朝外望了一眼,發現天光還未全亮,回過頭看見崔嵬眼下的淡青色不由伸出手指去輕輕點了點:“將軍這是幾日未睡了?” 崔嵬晃了晃頭:“是睡得少了點,但并無大礙,該處理的都處理完了,璟哥才能放心繼位?!彼皖^整理了一下手里冠冕上的珠串,唇畔突然露出笑來:“我還有個驚喜要給璟哥?!?/br> 嚴璟拉過他微微發涼的手指,捂在掌心:“那我倒要瞧瞧,天不亮就進宮來是給我準備了什么驚喜?” 崔嵬笑容滿面,將手指從嚴璟手里抽出來,輕輕拍了拍手,朝著殿門外吩咐道:“進來吧?!?/br> 嚴璟詫異地順著望了過去,只見殿門大開后,一道瘦小的身影略有些慌張地進到殿中,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與嚴璟目光相對,下一刻,便跪倒在地,用含著哭腔的聲音開口:“小人給陛下請安?!?/br> 嚴璟面上有剎那的錯愕,笑意跟著從臉上漾了出來,難以置信道:“銀平?” 銀平與先前比起來更是瘦了一圈,面容憔悴,看起來也有些狼狽,卻難掩此刻的欣喜與激動:“陛下……” 嚴璟幾步上前將人扶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起來應該吃了不少的苦頭,不過還活著便好,還活著朕便放心了?!?/br> “小人是托了陛下的福,才撿了這條命回來,得以見到陛下實在是……”重見舊主,銀平激動不已,一時之間只覺得語無倫次,竟不知要說些什么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干脆又跪倒在地,朝著嚴璟接連叩首。 心間的欣喜慢慢平復下來,看見銀平這樣,嚴璟有些哭笑不得,將人重新拉了起來:“今日朕有太多的事要忙,實在無暇等你叩首。先讓人帶你下去休整一番,待養好了身體,再回朕身邊來?!?/br> 銀平接連應聲,而后才退了下去,殿內又只剩下嚴璟二人,他抬手揉了揉眼,笑著看向崔嵬:“難為將軍還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br> “璟哥擔心他,那便不是小事?!贝掎突仡^朝著門外看了一眼,“當日嚴琮起兵謀反,都城大亂,銀平知道他不會放過王府,便趁亂逃了出去,卻沒成想后來遇到了西南叛軍,差點被亂軍所殺,好不容易撿了條命,就一直躲在一個消息閉塞的小村子養傷了?!?/br> 自己身邊的人沒有為自己所累,對嚴璟來說,已是萬幸。他長舒了一口氣,重新坐回了銅鏡前。 崔嵬緩緩地走到他身后,從銅鏡里看著嚴璟的眼睛:“璟哥現在可安心了?” “有將軍在,我一直安心?!?/br> “那就好?!贝掎蛷澊叫α似饋?,伸手將方才的冠冕重新拿起,“那我為璟哥戴冠?!?/br> 崔嵬的動作格外的輕,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冠冕,戴到嚴璟頭上,又拿起內侍早已備好的玉簪將那冠冕固定于嚴璟發上,十二琉白玉珠串垂下,擋在嚴璟眼前,遮住了那張驚艷絕倫的面容。 嚴璟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而后轉過身看向身后的崔嵬:“如何?” 崔嵬怔怔地看著嚴璟,一時之間居然忘了言語,正怔愣之間,大殿的門被人輕輕叩響,內侍的聲音傳了進來:“陛下,時辰差不多了?!?/br> 嚴璟伸出手,將崔嵬的手牢牢握住,然后站起身來:“朕知道了?!?/br> 魏歷三月初八,永初帝太子嚴璟遵先帝遺詔,袛告天地宗廟社稷,即皇帝位,改元元平。元平帝親御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拜賀,同時頒布即位詔書,大赦天下。 初即位的嚴璟于大典之上下達了自己的第一道正式的任命:以宣平侯崔嵬為上將軍,賜虎符,掌管天下兵事;符越為右將軍,轄西北戍軍,鎮西北之安寧;又從西北戍軍之中抽調了秦將軍一支,接手西南的爛攤子,安撫叛軍,招募新兵,休養生息,還西南百姓之平靜。 任命一出,滿朝嘩然,盡管這些人也不得不承認,平叛一事上,西北戍軍確實立下了滔天的功勞,但如此重用還是讓人錯愕不已,有幾個老臣當場變了臉色,礙于今日是新帝的登極大典,才勉強沒有立刻出言反對。 不過文武百官心中所想,嚴璟卻全然不放在心上。盡管他已即位,卻不妨礙朝臣們各懷鬼胎,在將朝堂清理干凈,培養出真正忠誠于自己的能人之前,刀槍劍戟里一起滾過的西北戍軍一脈要比朝里這些人更值得信任。 大典結束之后,嚴璟親自登上都城的城墻,送西北與西南兩支大軍啟程。 春回大地,草長鶯飛,站在城墻之上放眼望去,與先前他們爬上這里,手刃陳啟已是全然不同的景致。那日留下的血跡已經盡悉清理干凈,再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所能看到的只有萬物復蘇的盎然,就像現如今的大魏河山一般。 嚴璟雙手負在身后,看著兩支大軍一南一北而去,漸行漸遠才慢慢收回視線,他轉過身,望向城內,經過一段時日的休整與重建,都城百姓已經逐步恢復了往日的生活,街巷之上,熙來攘往,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