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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除過往所有的恩怨,還有他們之間所有的關系,嚴璟不得不說,崔嶠實在是讓人敬佩,哪管外面形勢如何,她依然能夠波瀾不驚,不動如山。在這種時候還能安坐在此,靜靜地看書,不愧是崔家之人。 聽見腳步聲,崔嶠微微側目,在嚴璟施禮問安之后點了點頭:“殿下今日來的倒早?!彼抗庠趪拉Z身上微頓,而后抬眸望向窗外,“落雪了?” 嚴璟隨手將披風解下,應聲:“是,落雪了,這一會的功夫已經下的極大,母后待會回宮的時候,小心路滑?!?/br> 崔嶠合上手里的書冊,微垂眸,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嚴承,而后伸手替他拉了拉被角:“都城落雪一向不多,小時候阿嵬總會纏著我問,什么時候才到冬天,我說天冷了已是冬天了,他卻要跟我爭辯,沒有落雪怎么算冬天。后來總算盼來了雪,他便跟符越一起去雪地里撒歡,開心的不得了。這幾年他去了西北,見了無數次的落雪,也不知道再看見這樣的雪,還會不會覺得稀罕?!?/br> 嚴璟彎了眉眼,唇畔帶笑:“雪或許沒有多稀罕了,但是在雪里玩的時候,應該依舊會開心。尤其,等三弟再大一些,阿嵬能陪著他一起玩,應該會和小時候一樣歡喜?!?/br> 崔嶠回過頭來看他,而后輕輕笑了一聲:“明明也是一軍主帥,偏偏還是小孩心性,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br> “他只是簡單、直接,滿懷熱忱,但是對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卻永遠心懷堅定?!眹拉Z認真道,“他永遠都清楚自己該做什么,從不會動搖?!?/br> 崔嶠看了他一會:“倒是難得你能懂他?!?/br> 二人正說著話,殿門突然被人從未打開,跟著王忠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卻還記得向二人施禮:“娘娘,殿下,二皇子動手了!” 崔嶠下意識扭頭看向身后兀自沉睡的嚴承,又將目光轉向嚴璟,雖未言明,但嚴璟清楚她的意思——嚴琮與鄭家明明已經按捺了這么多日,此刻突然動起手來,必有緣由。 “何處?”崔嶠收了面上的情緒,問道。 “他們兵分四路,同時攻打東西南北四座城門,二皇子更是親率兩千人攻打東城門?!蓖踔一氐?,“不過宿衛軍自得了娘娘的命令便一直小心防備,所以,他們的突襲并未得手?!?/br> 崔嶠揉了揉自己的額角,深深地吸了口氣:“本宮去看看?!?/br>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拉住崔嶠手臂:“外面雪虐風饕,這種事還是我去吧?!眹拉Z對上崔嶠訝異的目光勾了下唇,“那日我入宮前在城外與二弟碰面約好了他得了空閑,必要兄弟相敘,今日人既然來了,我總不能爽約。也臨近晌午了,母后回去看看三弟吧?!?/br> 說完,他拿過剛剛脫下的披風,穿在身上,不能崔嶠回應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直驚得王忠目瞪口呆,看著合上的殿門半天才回神:“瑞王殿下他……” 崔嶠又重新在床榻邊坐下,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懷里的袖爐,輕笑道:“到底是皇子,又怎么可能真的是凡人。阿嵬看人倒是準的很?!?/br> 風雪肆虐,這一會的功夫,整個皇城都被染成了一片讓人目眩的白。因為一擊不成,嚴琮已經下令暫緩了攻勢,在城下短暫的休整,似乎還有繼續攻城的打算。 嚴璟站在高高的城墻之上,俯視城下之人,最后將目光停在嚴琮身上,勾了下唇:“二弟,別來無恙?!?/br> 嚴琮騎在馬上,仰起頭看著城墻上那個清瘦挺拔的身影,先是訝異,而后輕笑了一聲:“沒想到皇兄還在皇城里,我以為你早收拾細軟逃難去了呢?看來巴結上崔家之后,讓皇兄的膽子長了許多,這種場合也敢親自露面了?!?/br> “論起膽識,我總是比不過二弟的,畢竟再給我幾十年的時間,逼宮謀反這種事我也是不敢的?!眹拉Z雙手背在身后,居高臨下地看著嚴琮,“按捺了這么多日,卻突然動手,看來在二弟眼里,哪怕此刻站在這里的是父皇,這個皇位和這個天下,你也是勢在必得了?” “父皇還能不能站的起來,皇兄不是應該比我清楚嗎?”嚴琮冷笑一聲,“你勾結崔氏軟禁重病的父皇,進宮探望父皇的文武百官,盜了宿衛軍的兵符,龜縮于皇城之中,不會真的以為就能成功吧?旁的不說,崔氏難道會放著親子不管,扶皇兄你這個庶出的兒子坐上龍椅?要我說,皇兄你還是天真了點,還不如就留在云州城,好好的當你的藩王,待我除掉亂國的崔氏,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也不會虧待于你?!?/br> “那不是浪費了二弟讓人指使我母妃誘我回都城的一番心思?”嚴璟唇邊帶著嘲弄的笑意,語氣卻格外漠然,“我不回都城,二弟又怎么能斬草除根呢?” 嚴琮微瞇眼,手搭在腰間劍柄上:“怪不得我舅父說,別以為皇兄是個廢物,就不放在眼里了?;市诌@么多年默不作聲,種種局勢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很可惜,這一次,皇兄你選錯了邊。崔氏禍國亂政,我早晚都會將她除去,到時候也沒辦法對皇兄你手下留情了?!?/br> 說到這兒,他頗為可惜的搖了搖頭:“淑妃費盡心思才給皇兄求來的婚事,皇兄倒是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若是皇兄娶了何小姐,大概也不會走上這條錯路?!?/br> “究竟是皇后禍國亂政,還是二弟你及鄭家逼宮謀反,現在爭辯,也沒什么意思?!眹拉Z抬手攏了攏披風,手掌壓在城墻上,在積雪上留下一道掌印,而后他緩緩道,“誰站到最后,誰才能說了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