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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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東青驀然騰起,這一瞬再度兩箭射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兩名副將性命! 一側山腰上,連出三箭的夏侯闋眼也不眨,迅速搭上第四支箭,瞄準下一個目標。 他彈指放箭后,快速瞥了對面山腰上的吳琪一眼。 昨夜,吳琪與夏侯闋分別帶人,偷偷爬到山腰隱伏,只待海東青撲向城樓這一刻,二人便左右射箭,突襲城樓上的薊軍。 夏侯闋已一箭當先射死主將,薊軍士氣大減。 吳琪搭箭上弓,瞄準一名副將。這一刻,她的手在抖。 從這里到城樓,射程極遠,非天狼吞日與月神穿云所不能射。 因著距離遙遠,寬闊的城樓在吳琪眼下便縮小為方寸之地。要將箭射中這方寸之地里的活動目標,還要小心別誤傷蕭銀瓶,縱是吳琪再決絕,臨到頭來,也緊張的心臟狂跳雙手發抖。 沒事的,她能做到,沒那么難的。 王上和夏侯闋都相信她能做到,她也一定要做到的! 手上狠狠一用力,止住顫動。吳琪看了夏侯闋一眼,腦中飛速掠過他教給她的全部要點。 角度、手指的落點、雙手的力道、準心…… 她一一調整,頭腦越發的清醒,心也不由自主鎮定下來。 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著如何將這數月所學發揮到極致。 她仿佛進入忘我的境地,周遭一切聲響被過濾,眼中只能看見她的目標。 終于,一箭射出。 在箭矢離弦那一刻,吳琪死死盯著她的目標。 只一瞬之間,那人胸口中箭,倒地而亡! 吳琪雙眼驀地睜大,剎那,一股無與倫比的激動和喜悅填滿她整個胸腔。 她射中了! 對面飛箭如雨,夏侯闋將離蕭銀瓶較近的將士一一射殺,將較遠的留給吳琪。 吳琪立馬繼續搭箭,她沒問題的,她能變得與夏侯闋一般! 城樓下,蕭鈺早已借著薊軍的注意力被夏侯闋和吳琪吸引,吩咐自己的暗哨悄悄沿著兩側山壁,攀爬至城樓。 越軍持續擊鼓,海東青再度猛攻。鼓聲和海東青亂飛的羽毛,影響了城樓上將士們的聽覺和視覺。當他們注意到蕭鈺的暗哨攀上城樓時,為時已晚! 兩名暗哨將蕭銀瓶一坐一右護住,另有兩名暗哨從城樓上躍下,落到城門里側。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將控制城門的士卒干翻在地,然后拉起城門! 晏行云已覺不妙,喊道:“快殺了那兩人!” 立刻有士卒要去下樓殺人,然則他們還未能進入樓梯間,便死在夏侯闋和吳琪箭下。 此刻的吳琪仿佛處在另一重境界里,歡欣激動之情鼓舞了她的斗志,燃燒起她的戰魂。 她的雙眼仿佛化作鷹隼般犀利,平穩的雙手一箭又一箭,每一箭都發揮到極致,每一箭都射中目標! 讓她吃盡苦頭、無比倔強的月神穿云,值此一刻,卻完全被她駕馭著。 不,是與她合二為一! 兩人的箭越射越快,天狼吞日與月神穿云,珠聯璧合,日月齊光。 城樓上蕭銀瓶在暗哨的保護下,毫發無傷。某一瞬間她轉眸,正好對上蕭鈺的視線。 蕭銀瓶雙目模糊,低聲道:“大哥……” 薊軍從主將被射死起,士氣就已先矮下去。晏行云心中大叫失策,蕭鈺此人太是出其不意,自己應該想得再全面些,再多做些準備…… “晏先生小心!” 一個失神間,一支箭朝晏行云面門射來,是吳琪所射。 一名小將以身為盾,撲上來推開晏行云,將他推到另外幾個將領身邊,“快!護晏先生逃走!臨潼關要失守——”話未能說完,便因箭中要害,失去生命。 吳琪眼也不眨,繼續搭箭。 最終,晏行云在一隊士卒的掩護下,終于逃出生天,狼狽而去。 蕭鈺的暗哨打開城門,迎大軍進入。 在晏行云逃跑、城門被打開之際,余下的所有薊軍都喪失斗志,相繼投降。 蕭鈺示意手下去料理這些事情,他忙帶著蕭妙磬去接蕭銀瓶。 “大哥!” 蕭銀瓶被暗哨扶著下了城樓。 她這幾天沒怎么吃飯,連下樓都沒什么力氣。蕭鈺張開手接了她一下,她倒進蕭鈺懷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這些日子的寧死不屈,那一根繃了好多天的弦,終于啪的一聲斷裂。 蕭銀瓶哭得好像個迷路多日終于重回親人身邊的孩子,天昏地暗,淚水怎么都停不下來。 “是為兄來得晚了,讓你受這遭委屈?!笔掆曅奶鄄灰?,不斷拍著蕭銀瓶,任由衣襟被她的淚水濕透。 蕭銀瓶猛地又放開蕭鈺,投入蕭妙磬懷里,“大嫂,我好怕!我真的害怕死了!嗚嗚嗚……” 蕭妙磬擁緊蕭銀瓶,一手安撫的拍打她的后背,柔聲道:“沒事了,銀瓶,你回家了,都沒事了?!?/br> 蕭銀瓶嚎啕,身子一抽一抽,忽然她看見吳紀,他走到他們近旁,正在瞧著她。 吳紀眼里蘊含種種情緒,有慶幸,有自責,有欣喜,有心疼。 蕭銀瓶從蕭妙磬懷里抬起頭來,轉身朝吳紀撲去,不管不顧的就撲進他懷里,抱著他繼續哇哇大哭。 吳紀全身一僵,想推開蕭銀瓶,卻在動了一半時頓住,又慢慢收回動作。他抬起左手,也學著蕭妙磬方才的樣子,拍打蕭銀瓶的后背。 除了對吳琪,這是他第一次這么抱著安撫別的女子。他的動作僵硬,但眼神卻變得更心疼。 同一塊土地上,除了蕭銀瓶在哭,吳琪也在哭。 吳琪率著她的人從山腰上下來,她緊緊握著月神穿云,整個人連著弓都在顫抖。 她是喜極而泣。 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 和昔年的吳紀一樣,和夏侯闋一樣,箭無虛發,全部命中。 她能感覺到月神穿云在她手里終于擁有全部的生命,與她的生命相連,化作她的一部分。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涌來,她想到在徐州戰場上英勇犧牲的父親,想到為保護蕭繹而斷了右臂的哥哥,想到從前那些與他們兄妹一起出生入死卻一個個死在沙場的兄弟姐妹。 她想到風骨凜凜的吳家一門,在父親隕落兄長不濟后的凋零。 而今日,這張倒塌的門楣,終于在她手中重新立起來了! 父親,哥哥,你們無法再做的,敏晶替你們做到了! 吳琪哭得不能自已,她跌跌撞撞沖到城樓前,看見手持天狼吞日的夏侯闋。 那赤紅色的弓猶如熾烈的日光,與她幽藍色的月神穿云交相輝映。 是他教會她拉動月神穿云,是他引領她走到今日。 若無他夏侯闋,便無今日之敏晶。 “夏侯闋,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吳琪含淚撲過去,向著夏侯闋。 她太激動,太欣喜,在夏侯闋看來行為簡直是瘋狂了,居然直接撞到他身上。 他高大,她嬌小,這么一撞過來,直接撞入他胸口。夏侯闋“咝”了聲,又不好推開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只好一手拎著弓,一手環住吳琪的腰,嘴上喝道:“喂!你注意點行不?” 接著他就發現他這話說了也是白說,吳琪根本聽不進去,只一味抱著他哭個不停。 “我終于能駕馭月神穿云了,和家兄一樣,謝謝你,真的謝謝……” 夏侯闋想說“別哭了,簡直魔音貫耳”,然而話到嘴邊,瞧著吳琪此刻熱淚撲簌的模樣,居然怎么也說不出口。 夏侯闋只好把話收回去,不耐道:“行了行了,趕緊翻篇吧,這么多人看著,你適可而止?!?/br> 這回吳琪聽話了,夏侯闋松開她,她退后兩步,提著月神穿云向他行了福身禮,“夏侯將軍,謝謝?!?/br> “行了,去會合王上和公主吧?!毕暮铋犚粩[手,率先轉身向城里走去。 吳琪緊隨其后。 夏侯闋斜眼瞟了下吳琪,又瞟向城里背對他的吳紀。吳紀正被蕭銀瓶纏著,一時沒注意這邊。 夏侯闋忽然就想,幸虧吳紀沒看過來,不然以吳紀的脾氣,怕是要沖過來給他一拳,賴他占他寶貝meimei的便宜。 等會兒,不對!明明是吳紀的寶貝meimei占他便宜不是嗎?他在這里心虛個什么勁兒? 他和吳紀從前就是盛名不相上下,如今吳紀又斷臂,怎么他還怕吳紀不成? 夏侯闋想著想著,不由嗤道:“嘖,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br> 吳琪以袖拭淚,接話道:“這段時日給你添麻煩了,抱歉?!?/br> 夏侯闋刺她一句:“我沒說你!” 吳琪道:“這里除我之外,還有添音和二小姐是女人。你說的不是我,便是她們了?敢不敢去王上面前說?” 夏侯闋只覺得這對話沒頭沒尾的,偏偏還將他肺里塞了口悶氣,上不去下不來。 什么玩意兒??! 得,女人惹不起,他怕了還不行么? 這時,蕭妙磬忽道:“銀瓶,你的手怎么了?” 第74章 終將落幕 適才蕭銀瓶始終將右手收在袖子里, 沒教人看見。但逃得過一時哪能逃得過一世? 面對蕭妙磬的發問, 蕭銀瓶從袖子里伸出裹著厚厚紗布的右手。 “晏行云逼我寫勸降書, 我就、就……自毀右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