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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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排場雖不惹眼,兄妹兩個卻是惹眼的很。 確切的說,因著蕭妙磬一直坐在篷子里,所以惹眼的人便是坐在船頭彈琴的蕭鈺。 難得韶光艷好,能夠偷得浮生半日閑,蕭鈺焚香凈手,悠然撫琴,這段日子積攢的疲憊和心事皆隨著琴聲慢慢的舒緩開來。 他彈琴的時候,蕭妙磬正聽著琴聲,一邊看醫書??戳藭罕戕D眸看哥哥,然后就看見周遭有不少船只都在不知不覺中靠過來。船上的人皆目不轉睛望著蕭鈺,尤以女子居多,且各個都眼睛冒光似的。 這樣的場面,蕭妙磬見怪不怪。每每她和哥哥微服出來玩,總會被這建業的男女分外關注。 世人皆言,越侯之子蕭鈺,貌若瓊枝玉樹,氣度如玉浩然。這樣的人,走到哪里都是惹人注目的。 就連蕭妙磬從小瞧著自家哥哥,都不得不承認,哥哥真是塊驚才絕艷的美玉,還總也看不厭。 清眉斜飛,鼻梁挺直。 墨眸如畫,溫朗風流。 秋水畔的玉樹,玉樹上的瓊花。 只可惜,良玉有瑕…… 不覺想到這里,目光也不覺落在了蕭鈺的腿上。蕭妙磬心里不由悶悶的,一時也不管周遭女子們時不時漾起的鶯聲,她專心看起醫書來。 不知這是她看的第多少本醫書了,每本醫書里都會記載不同的草藥和毒.藥,她不想漏過任何一本。 就這么仔細看著,看得極其投入,忘卻周遭一切…… 忽然手里的書被人抽走,蕭妙磬一驚,轉頭看向抽走她書的蕭鈺。 蕭鈺在她沒察覺的時候,來到了她身邊坐下。蕭妙磬短暫的愣了愣,方才收回眼角殘留的怔忡。 “大哥……” “眼睛都要貼到紙上了,也不當心些?!笔掆暷赡魏螠\笑。 他這么一說,蕭妙磬還真察覺到眼睛有些酸。她揉了揉眼角,余光里看見周遭那些船只還沒有散,依舊有女子們伸著脖子往她哥哥臉上看。 蕭鈺沒有理會那些視線,他自一個小小的包裹中,取出一本書。書名是叫作《南海趣聞》,蕭鈺說道:“原本帶了本書來,想著也許你閑暇了,會有興趣看看。見你一直在看醫書,就沒拿給你?!?/br> “南海趣聞?”蕭妙磬雙手接過書,“是講南??さ娜な聠??” “嗯?!?/br> “挺新的一本書,大哥從哪里搜羅的?” “此次攻打廬陵郡時,順便在當地買的?!?/br> 蕭妙磬露出微微的意外,旋即笑意變深:“謝謝哥哥?!?/br> 她翻看起《南海趣聞》,這次她照著蕭鈺的忠告,不讓眼睛貼書卷那么近。 書里有不少有意思的插畫,看得出來,這是蕭鈺專門為她買的。蕭妙磬既覺得開心,又心疼蕭鈺腿腳不便還要抽身為她買書…… 正想到這里,就聽見旁邊一只小船上,有女子竊竊私語: “那位公子的腿,是不是有什么問題?你們看他下半身一直貼在地上,進船篷也沒有站起來,不對勁兒啊?!?/br> “噓,小點兒聲,別教人聽去了?!?/br> “啊……失言?!?/br> 她們相繼壓低了聲音,似是怕惹出是非,便劃著船遠離。 但她們的話,到底是被兄妹倆聽見了。蕭妙磬心里一酸,望著蕭鈺淡然自若毫不受影響的姿態,心里卻是更酸澀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埋怨那幾個女子,她們搖櫓的聲音漸行漸遠,卻仿佛一聲接一聲的撕扯蕭妙磬的耳。 背后議論人非,算什么? 《南海趣聞》算是看不下去了,蕭妙磬合上書。 蕭鈺卻是遞了個水袋給她,“音音,喝點水?!?/br> “大哥……”蕭妙磬推了下水袋,“我不渴,大哥你喝吧?!?/br> 蕭鈺莫可奈何,“音音這是生氣了?!?/br> 蕭妙磬紅唇微嘟,“大哥這話說的,像是你惹我了一樣?!?/br> 蕭鈺輕笑,他將水袋收回,拍著蕭妙磬的手,以安撫的口吻道:“不必將她們的話放在心上?!?/br> 可是她做不到。 那些女子雖然走遠了,可她們的話語還像是不散的陰魂般,始終糾纏蕭妙磬的心。 她和大哥只是出來泛舟,大哥都會被人指點。那么,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又有多少人用著驚艷而惋惜、甚至如同看異類的眼光看大哥?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大哥又遭受了多少閑話? 都是因為她,如果大哥不是為了救她,就不會…… 想到當年,一股充滿腥氣的不甘填充了蕭妙磬的心。 那群奇怪的人,他們在雀翎上涂抹毒.藥,以雀翎殺人。 那些人全都身著黃衣,來無影、去無蹤。 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又為什么要襲擊落單的她和蕭令致? 更關鍵的是,他們所涂抹的那種毒.藥,為什么就無人識得,無人可解呢? “大哥,要是我們能知道當初那群黃衣人是誰,就能想方設法找到他們,為你解毒了?!笔捗铐喽ǘǖ?,說罷又神色一黯。 可他們是誰呢? 為何這么多年過去,世間都未曾有關于他們的消息流傳呢? 時間在泛舟里悄然流逝,天將黃昏,湖畔的垂柳枝干柔軟,垂下亭亭玉立的姿勢。 一道殘陽如火,頭頂是江東溫軟的胭脂粉色。 建業宮,忍冬閣。 蕭令致的住處。 蕭銀瓶一襲翠綠的百花曳地裙,在蕭令致面前走來走去。她心情不佳,整張臉上都洇著嫉妒的潮紅,向蕭令致抱怨:“大哥才回來建業,就帶蕭妙磬出去玩。長姐你瞧瞧,大家都是庶出的,怎么蕭妙磬就這么得大哥偏心?” 蕭令致面沉如水,靜坐在那里,好似渾身都在冒冷氣。 她沒說話,蕭銀瓶就繼續說:“大哥怎么就不分親疏?明明長姐的阿娘是大哥的小姨,大哥也不說帶長姐出去玩。還有父親也是,居然將亭主的爵位給了蕭妙磬,那本該是長姐的!” “你胡說些什么?”蕭令致冰冷的視線猛地刺向蕭銀瓶,像是冷冽而沾了毒的利箭,惹得蕭銀瓶這片刻啞然,肩膀縮了一縮。 “長姐,我沒有說錯?!笔掋y瓶噘嘴,“父親明擺著就是被甄夫人迷惑了?!?/br> 蕭令致不耐的一偏頭,沒說話。但她緊鎖的柳眉,泛著怨懟的眼角,還有微微顫抖的手指,都說明她心中的嫉恨和委屈不亞于蕭銀瓶。 “長姐還記得前幾年么?有兩個伺候我的侍婢嘴碎,說蕭妙磬搞不好是甄夫人前頭那夫君的遺腹子。結果父親知道這事,最先做的竟然不是弄清真偽,而是將那兩個侍婢殺雞儆猴,連帶著還怪我管束下人不利,害我禁足了一個月!” 蕭銀瓶越說越生氣,冷不丁想起舊事,一股腦的都吐出來:“有時候我都懷疑,那兩個侍婢沒準說中了呢!甄夫人前腳剛死了夫君,后腳就嫁給父親,誰能證明蕭妙磬一定是父親的女兒?” 這話聽得蕭令致心驚rou跳,接著便是三九天的冷意襲上全身,凍透了每一寸肌骨,她幾乎是瞬間喝止了蕭銀瓶:“閉嘴!” 她下意識環顧四周,所幸侍婢們都不在側。蕭令致臉色寒到谷底,厲聲道:“這種話你要說就在你自己屋里說,莫到我這里口無遮攔,連累了我!” 蕭銀瓶雖服了軟,卻猶然喃喃:“說不準就是這樣……” 第8章 靈隱先生 天黑之前,蕭妙磬和蕭鈺回到建業宮。 蕭妙磬推著輪椅,將蕭鈺送回明玉殿,隨后又去探望了甄夫人,方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蕭妙磬很快就歇下了。 這晚,她做了夢,又回到那個遇襲的晚上??v然時過境遷,可夢里依舊能感受到當時的刀光劍影,滿目倉皇。 恐懼、痛苦、自責、肝腸寸斷,被這樣的情緒折磨了一夜,蕭妙磬次日醒來時,精神不大好。 但她卻忽然福至心靈,萌生一道念頭。 那群神秘莫測的黃衣人,如果能找到他們的話,說不定就能為哥哥解毒。 雖說這些人隱藏的太好,使得天底下幾乎無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但蕭妙磬忽然想到,有一種人說不定聽說過他們。 就是游俠。 她可以去找見多識廣的游俠問問。 記得吳紀和她提過,在建業的街巷里,藏著一個隱蔽的據點,是許多游俠接受委托、交換情報之處。 因諸侯軍閥與游俠群體素來沒什么交集,井水不犯河水,故而蕭妙磬沒放在心上。 但這次,希望她可以從游俠們那里,得到收獲。 帶了四名侍婢,簡裝出行,蕭妙磬按照吳紀曾告訴過她的據點地址,找到了地方。 她運氣不錯,到的時候,據點里有二十幾名空閑的游俠在交談切磋。見蕭妙磬進來,所有人都暫停了手中事務,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她。 蕭妙磬自知容顏太盛,此次出門是為打聽消息,自然要遮掩。是以,她只將鴉發梳成條長長鞭子,綁在腦后,不飾釵環,不戴簪花。平日妝容精致的臉也將鉛華洗盡,素面朝天。 但美人胚子就是美人胚子,她所到之處,瀲滟生輝。不少游俠為之失神,接著才關注到,明顯蕭妙磬的氣質就不是同行,看來這八成是個微服而來的闊綽雇主了。 被一群男人打量,蕭妙磬壓下心中那一絲緊張,向他們說明來意。 “我想向各位打聽些事情,報酬都好說?!?/br> 亂世之中,兵荒馬亂,時有富商為了跑生意時保住安全,而雇傭游俠。那都是富貴險中求的活計。像蕭妙磬這樣只是打聽情報的,對游俠們來說再好不過了,他們遂都請蕭妙磬說下去。 誰想,蕭妙磬張口便提到“毒雀翎”,這讓在場不少游俠神色都變了。 “那些人我也不知是什么勢力,他們害了我的親人,我想找到他們。我所知道的是,他們來去無蹤,都穿著黃色衣服,使用毒雀翎殺人?!?/br> 待蕭妙磬說完,霎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一片詭異的寂靜。 蕭妙磬略有不解,她看著在場這些游俠們,他們竟全都露出諱莫如深的神色。這是不是說明,他們知道些什么? 蕭妙磬連忙要問,但游俠們卻在她啟唇前,就開口了。 “你說的這些人,我們聽說過?!?/br> “但是,凡是與他們沖突過的弟兄,都死了。唯有一個是斷了胳膊回來的,才教我們知道有這回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