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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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頗為譏諷:“走吧,都走吧,你們這些年輕的都躲著去了,就剩我們這些老人家守護這個空神域了,就是別到時候我們抗爭勝利了,你們這群窩囊廢又跑回來享受勝利的果實?!?/br> 文初:“……” 算了,問別人吧。 但還沒來得及,人群一陣歡呼,便逼著她往前走,她抬頭一眼望去,只見她不知何時已經上了一座看不見盡頭的高山,風雪交加地撲來,她怔了片刻。 “滾出空神域!你不是要打嗎???來??!跟我們打!” 群情激涌,人們的法寶紛紛祭出,對著眼前的結界就是一陣狂轟濫炸,似是使出了畢生的靈力,也似是眼前的那些人就是他們此生最大的敵人。 澎湃的臟言臟語罵得飛沫四濺,甚至有人靈力耗盡,撿起石頭丟的,所有人的一腔熱血都被點燃,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不是邪僧死,就是他們死! 文初這才看見,結界之內,有數個佛修盤膝而坐,閉眼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隨著他們的念咒,這座山上的結界越發厚重。 他們是維持結界的人。 而再往里看,只見一抹高瘦的身影閃過,僧袍圣潔,他神色漠漠地回頭一眼。 原本打算離開的文初被那雙銀色的眼睛震住,自顧地停下腳步:“這樣的眼睛……” 隨凈沒有管抗議咒罵的人群,扭頭看向一旁的童妙和幽古戰場而來的安海:“下一處,打九星院?!?/br> “三清派一定會支援的?!蓖钚那閺碗s地道。 隨凈點點頭:“所以下一場,不要再磨了,之前能把十絕門磨下來,是因為他們早已是群龍無首的烏合之眾,九星院不是,直接出動鬼修大軍?!?/br> 安海目光流轉,忽然對這個隨凈很好奇:“現在才是開始,以后的情形會更嚴峻,你可能承受?” 說著,他下巴揚了揚,指向結界外的那些激憤的群眾,那都是原本十絕門勢力范圍生存的散修,還有十絕門的一些余黨。 隨凈的目光跟著安海而動,回頭再瞥一眼,面色冷漠:“如何?” “你想過嗎?不管這場戰爭是敗是勝,你都是罪人?!?/br> 他們剛剛攻占了十絕門,對十絕門的勢力范圍造成了很嚴重的影響,甚至牽連了不少無辜的居民。 但,這就是戰爭,無可避免的罪行。 他四千年前就是戰爭出身的將軍,跟鬼王溫離打了多少年,都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但隨凈作為一個佛修,居然能這么鎮定地面對這樣鮮血淋漓的場面。 真的讓他刮目相看,原本他聽到童妙說顧九命讓他聽從隨凈的指令行事,他還很詫異,讓一個佛修打仗,顧九命怕不是瘋了? 但事實證明,顧九命沒瘋,隨凈一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佛門界里,他的師父師叔們都請了過來坐鎮主場,然后又讓安海徹底帶著鬼修大軍出動,來到藏山駐守。 這是直接把煞氣從幽古戰場放出來,放得整個空神域都受到了波及。 而這,只是隨凈的第一步,讓空神域的所有人都感受著,接下來還會有更猛烈的暴風雨,這只是開胃菜罷了。 隨凈輕笑道:“罪人?難道不是從一開始就是?” 他搖搖頭,把結界徹底交給他的師叔和師父,轉身進入了藏山大殿,在這里,有著整個空神域的地圖,他抬手一指,指向三清派的所在: “放出消息,上三界的楚水怨死于戰場,尸骨無存,席夜無法在無情宗安身立命,與一同前往的各派代表起沖突,一部分打算折回空神域,但煞氣緣故,傳送陣已關,無法回來?!?/br> “花靈石把這個傳聞砸得街知巷聞,屆時,就是我們直取三清派的時候?!?/br> 隨凈壓低眉眼,如沾染了寒霜,一字一句冷入骨髓,讓人從心底里升起一種不自覺的駭然。 他知道吧,他如今一句話是多少條人命。 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把僧袍脫下,整整齊齊地折疊放好,換上一身白袍。 這一晚,他凝視了僧袍整整一夜,這一夜,他只說了兩句話,像是對著僧袍而說,又像是對著自己:“我生來便被師父撿去,當佛修或許非我本愿,但常年下來早已習慣?!?/br> “如今使命有變,從來兩者不可兼得,棄佛祖而擇她,是非對錯從此與我無關,她對我跟隨,她錯,我便陪她一錯到底?!?/br> 雞啼破曉之時,踏出藏山大殿的,再也不是那個佛修隨凈。 “鬼修大軍出發,直取九星院!有反抗的,一律殺!” 第102章 “無相之眼、索命刀、空門法、神兵玉璽、傳承, 甚至連你的陰煞之體,都是我給你的?!?/br> 男子的聲音幽冷,伴隨著一字一句的, 是一股莫大的威壓,這樣任何人面對著他就如螻蟻面對著天神, 別說反抗的心思,便是抬頭多望一眼, 都是褻瀆。 但顧九命不一樣, 在這里這個識海之中, 她才是主人,她從始至終都直視著這個“神明”。 她對他,有一種熟悉感,像是看著另一個自己。 似乎感受到顧九命視線,他輕笑一聲,充滿著悲憫:“不,準確來說,這些都是我替我自己準備的, 現在,是時候還給我了,包括你的身體?!?/br> 籠罩著他身影的煙霧忽然消散,林中風一吹, 竹葉輕晃,沙沙作響。 男子輕咦一聲,有些驚詫:“你居然能自主控制這個識海, 你的神識果然很強大,難怪……” “難怪這么久,都沒有被你徹底蠶食取代是嗎?”顧九命手中忽然具現化出黑色長刀,她雙手交疊把刀拄入地面,狹長的眼眸輕瞇。 她知道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就是每一次修煉完,她都能感覺到她的性格發生了變化。 而一直以來存在于她身體里的另一個性格,就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當煙霧散去,她看清楚那個男子的面容時,這種感覺更為篤定。 那是一個長相清雅,一雙杏眼含著莫大的悲憫,是一種極致的親和,不像個人,倒像個與世無爭心系天下蒼生的佛。 可顧九命很敏銳,這個人大概就是從四千年前就開始布局的人,他的心機和品性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溫和,反倒給她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男子一身月牙白的衣袍,身姿出塵,氣度雍容,舉手投足間再怎么克制也掩蓋不了他長期養尊處優的事實,他仿佛脾氣很好地輕笑: “說實話,你修了歸一決多年,自己的意志卻一直頑強地抗拒著我這個入侵體,這確實讓我很吃驚?!?/br> “你得清楚一件事,之所以把歸一決給你,本就是為了能讓我更好地和你融合,你每次修煉,歸一決都會把你的□□打磨得跟我的相似度更高?!?/br> “但即便如此,你還是那么的……叛逆?!?/br> 他的口吻,就好似面對著一個不聽話的孩子,有著溫柔的斥責。 顧九命從他的只字片語中明白了不少事情,“看來,凡城小界的文肅帝,五行秘境的風清,還有大佛門界的一真大師等人,都是你的人吧?!?/br> 他們給她的東西,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給她的,而是給眼前的這個男子,她不過是他重新現世的一個過渡,等他徹底跟她融合成功之后,他就會接替她的一切。 所以,那些人看中的不是她,而是眼前的這個人,他們或許知道些什么,所以才那么輕而易舉地把東西給她。 “那么,你到底是誰?”顧九命把長刀舉在眼前,刀鋒銳利,映得她眉眼更顯得孤冷死寂。 男子極有風度地擺擺衣袖,兩步縮地成寸地來到顧九命面前,他高顧九命大半個頭,便低垂著臉,含情脈脈地望著她,抬手捧著她的臉: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挑中你果然是一件對的事,但有的時候太聰明也是會誤事的,你太聰明也太有主見,這讓我很頭疼,時機明明已經成熟,但我還不能徹底取代你,這大概就是有得必有失?!?/br> 男子的容貌十分俊朗,說起來大概是司清無法匹敵的程度,見之忘魂丟魄。 可顧九命大概是個不解風情的女子,她面無表情地拍開他的手:“我只想知道,你是誰?!?/br> 一字一句,堅定沉穩,不驚不慌,惹得男子更深深看她。 “你早聽說過我的名號,我叫……”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打量顧九命的神情,但她始終古井無波倒讓他覺得有些無趣了,“禮秉?!?/br> 太子禮秉,這個名字,在幾年前就已經在顧九命的耳中出現過,是隨凈所說,那座山下宮殿的主人,難怪四大仙器的三個都有人守護,只有那座宮殿是無人之境,原來這個原主早就在她身上了。 準確說,他已經跟了隨凈多年,難怪隨凈找不到她,就要被傳承蠶食靈魂,原來是要維持這個太子的生命,那的確是需要另外一個生命做交換的。 “你的存在,隨凈怕是不知道?!鳖櫨琶罩侗闹讣馐站o,關節的位置微微泛白。 禮秉嘆息一聲,苦笑道:“那個小子就是個死腦筋,他跟你一樣,就是壞在太有主見,若不是他行事處處違背我的意愿,若是他能早早地把傳承完全給你,我怕早就能再次現于人世,我的計劃很大一部分是他破壞的?!?/br> “他不能活下去了,一件器物是不需要有思想的?!?/br> 禮秉搖頭惋惜道:“雖然我很欣賞你和他,但這次我徹底取代你之后,就會把他殺掉取下完整的傳承,我皇族的血脈將會再次統領整個仙界!” 他激昂地一揮袖袍,如揮灑一腔熱血,神色克制地出現了些微的癲狂。 說罷,他忽然伸手將顧九命死死地擁入懷中,她手中的長刀毫不遲疑地捅在他的身上,但他不為所動,他溫柔地按著她的后腦勺,用哄小孩的口吻: “傻孩子,難道你不知道識海之中爭奪,從來不是靠打打殺殺的?” 他話音剛落,顧九命便感覺到大腦猛地一陣劇痛,如千萬根針鉆入識海,把她的大腦絞成漿糊,她被死死地按在他的懷里,疼得滿腦門的冷汗。 若是這里有第三個人,便會看見,被禮秉死死扣住的顧九命身上憑空浮現了無數光斑,紅黃白綠,一丁一點猶如跳舞的精靈,在空氣中活躍地跳著,最后都進了禮秉的身體之中。 每一個光斑過去,顧九命的軀體便會變得虛弱透明一分,而相反的,禮秉的身軀便會凝實一分! 他在竊取她的意志,蠶食她的靈魂! 顧九命心中警鈴大作,可身軀如同被禁錮,怎么也無法動彈,也無法反抗。 “傻孩子,別反抗了,我怎么說也是活了四千年的老妖怪,你在我面前稚嫩得如同稚子,乖,我真不想讓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受苦,你乖乖順從,就沒那么痛了,嗯?聽話?!?/br> 禮秉的聲音柔和得能融化掉一個人,一如儒雅的父親在哄自己家不肯乖乖聽話的小孩吃藥。 然而,這個不肯聽話的小孩卻沒有一哭二鬧,反而笑了一聲,那一聲輕靈至極,沒有絲毫的痛苦和羞惱。 禮秉聽到這一聲笑的時候,也忽然一怔,低頭一看,顧九命的確是在笑,笑得輕描淡寫。 他意味深長了看了半響,忽然說:“可惜了,你這個性子很合我胃口,若非挑中了你當我的替身,或許你有資格競爭我的太子妃?!?/br> 顧九命忽然抬眼,“是嗎?誰稀罕?” 那種輕蔑幾乎撲面而來,禮秉定了定。 隨后,他便感覺到這個識海中的環境忽然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風起云涌,狂風大作,吹得兩人衣袍獵獵,發梢狂舞幾乎迷了他們的眼睛。 忽然,識海變成了藏山上的場景,不是大殿,而是大殿建成之前的一片空茫虛無,只有風雪交加的山頂。 連綿冰山不盡,天地一線之間,那烏泱泱壓下來的云如觸手可及。 顧九命墨發飄起,隨便一纏的發帶被狂風吹散,飄于天空,長發霎時傾瀉而下,在風中亂舞,融著雪,是一副有著極致美感的水墨雪山人像圖。 “你弄錯了一件事,從來就不是你成就的我?!?/br> 她露在黑發外的唇輕動,那雙眼睛的銳利從頭發的縫隙中迸射而出,若能化作刀,大概能刺死禮秉千萬次。 “歸一決不會讓我好好的活著,索命刀也不會讓我好好的活著,陰煞之體也不會,無相之眼不會,甚至其余三件仙器都不會?!?/br> 她一步步走近禮秉,步伐里沒有任何怯懦和退縮,步步緊逼。 什么太子,什么仙器,什么替身。 荒唐!無趣!引人發笑! “我前世所有的,與今世沒有任何差別,我前世與今世一樣,陰煞之體,無相之眼,歸一決覺醒,手握索命刀,可前世我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