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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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才算是讓萬幸在整個村里都出了名。 后來,由李翠花做個牽頭的,成天四處說萬幸的壞話。 如果萬金鳳承認,那件事情是自己干的,那她可就完了! 想到這里,萬金鳳眼淚流的更兇,哭喊著說道,“寶丫,你可不能血口噴人,我啥時候說是你推的了,明明是狗蛋自己掉下去,怕被他娘發現,才故意污蔑你、說是你推的他的!” 萬幸也沒打算讓萬金鳳承認——不過這么也夠了。 果不其然,聽到了這話的張敏靜一咬牙,說,“鳳丫頭!你既然早就知道,當初狗蛋娘找上門來的時候,你啥都不說!看著別人跟你老娘打架,看著你妹子讓人扭著胳膊打,你就開心了?!” 萬金鳳臉一下子就白了,她怎么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張敏靜因為早年喪夫,因此對一家人之間的關系看得尤為重要,且極其的護短。 她這種行為,在張敏靜眼里,那就是十惡不赦的吃里扒外,就是幫著外人坑騙自己家里人??! 可惜萬幸等的就是她這一句話,聽見萬金鳳已經說出來了,她便當機立斷的扯著張敏靜的手,說道,“奶,你不是之前問我,要不要原諒她嗎?” 張敏靜和萬金鳳同時看向萬幸,只是一個目光復雜,一個目光怨毒。 萬幸表情認真,幾乎是咬著字眼,一字一頓的說,“我不原諒?!?/br> 說完這話之后,她眨了眨眼睛,把臉重新轉向萬金鳳,在老太太看不見的地方,沖著萬金鳳勾起唇角,“之前,‘老學問’跟我們說,我們做人的,如果做錯了事情,就要接受懲罰,就連國家主席都不例外,不想接受處罰的,那都不是人,都是‘牛鬼蛇神’,都要被關進牛棚的?!?/br> 老學問在村里地位十分高,尤其是在很多人不上學的情況下,這種每天都能給孩子們講點見聞的老人,更是最受歡迎的對象。 所以,萬幸用‘老學問’當話頭,把這句話說出來,既合情合理,也能讓張敏靜重視起來。 張敏靜的的確確是重視起來了。 萬幸說的沒錯,‘老學問’說的更沒錯。 雖然現在因為政策原因,有好些還沒有平反的人,被戴上了大帽子。 可也有更多的人,都是小時候不學好,長大了步步出錯,最后還得累及家人,讓子女后輩跟著一起受苦。 那些‘黑五類’的子女,在現在這社會,生活困難,寸步難行,還要受歧視,不就是因為他們的父母遺留下來的問題嗎? 小時候不學好,長大以后又怎么能好? 說不定,還會連累家里人,跟著一起受苦! 想到這里,張敏靜再也忍不住,將萬志高放在地上,走到了二房屋前,‘哐哐’的拍起了門。 “老二,開門!”張敏靜沉聲喊。 里面傳來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接著門被打開。 張敏靜進到屋里,往里張望了一瞬,恰好看見鼻青臉腫的王秀英,正坐起來穿衣裳。 瞅見她那張臉,張敏靜就忍不住生氣。 大晚上的,她說話聲音也不好太大,壓低了聲音,說道,“老二,有些話,我可只跟你說這一次,對婆娘好是該的,王秀英咋說也給你生了三個兒子??赡阈睦锟偟糜悬c數,上頭有一個這么當媽的,下面的孩子都不能學好?!?/br> “我也是剛知道,年前李翠花家里那狗蛋掉水里的事,跟寶丫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不過至于到底是鳳丫推下水的,還是狗蛋自己掉下水的,你可得自己好好問問鳳丫頭?!?/br> 張敏靜說到這里,抬起頭,用她那雙已經有些昏黃的雙眼盯著萬忠軍,說,“大人是個混種,那沒辦法,根深蒂固改不了,可孩子可都是清清白白的,你想清楚了,將來鳳丫真要做了壞事,你這個當爹的可是第一個丟人的!” 萬忠軍冷不丁的聽到這么一段話,受驚也不小。 他驚疑不定的看了幾眼張敏靜,大約也知道了張敏靜的來意。 他確實是看不住婆娘,這才讓王秀英三天兩頭的鬧騰。 打也打過,罵也罵過,可他又不是天生好打老婆的那種混球,又愛面子,不能總是打。 王秀英就是吃準了他這一點,才敢這么肆無忌憚,打了一次之后消停兩天,沒過一段時間就又變成原樣了。 他下意識的想摸煙抽,卻發現煙槍在炕上,沒拿在手里,只能摸了摸嘴唇,聲音也有點發沉,說道,“哎,娘,我曉得了?!?/br> 張敏靜這才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的王秀英,冷哼一聲走了。 這王秀英,被打之后總會消停上兩天,認錯的時候,那態度也好得很,說啥都點頭能聽進去。 可過不了多久,就又原形畢露,比起從前更是過之而無不及,也就更讓人生氣! 張敏靜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不由還是恨得牙癢癢。 那邊的萬幸正捏著萬志高的臉蛋,給他醒神。 農村的晚上太安靜,更何況現在是冬天,連個蟲子叫聲都沒有。 所以,饒是張敏靜那邊聲音已經壓得夠低了,她和萬志高這里也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不想看萬金鳳的萬幸開始蹲下來和萬志高講道理,說道,“小高聽見寶姐剛才說話沒?” 萬志高特別認真一點頭,小臉可嚴肅,“聽見了!” 瞧見他這模樣,萬幸挑眉笑了笑,說,“那聽懂沒?” “沒聽懂!”萬志高聲音鏗鏘有力,眨巴著星星眼看他寶姐,“不過寶姐厲害,沒聽懂寶姐也厲害!” 萬幸失笑,穿過腋下抱了抱萬志高。 可惜兩人歲數差距不大,不然她倒是挺想把這個小團子揣在懷里抱著玩的。 她笑著說,“以后寶姐教你,肯定讓你能聽懂?!?/br> 在一邊一直暗暗觀察著她們的萬金鳳,卻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看來,萬幸也不過如此,就是一個裝作學問很大的小姑娘,聽見什么就是什么。 她一開始,還以為能說出這句話的萬幸是不是也帶著上一世的記憶,甚至比她知道的東西還要多。 可看這個樣子,她還是多慮了。 萬金鳳暗暗咬牙,摸了摸自己腿上厚厚的棉褲,心想:只要她有機會,絕對不會讓這個萬幸好過! 讓她死了,那簡直是太便宜她了。 她就不相信,憑她帶著上輩子的記憶,還不能讓這個萬幸過的更生不如死! 屋內的陳曉白小心翼翼的扒在窗戶上,也在瞇著眼打量外頭。 她看見老太太抱著萬志高和萬幸出門了,也是因此,才一直在炕上盯著看。 只可惜北方冬天太冷,窗戶都是用塑料布、報紙啥的給糊住的,用來擋風,所以只能從小角落里看著外頭。 她當然也聽見了萬幸說的那么一段話。 對于萬幸講的,是從‘老學問’那里聽來的消息,陳曉白是深信不疑的。 她對于這個曾在城里教過書,老了之后卻想落葉歸根的老人也是很尊敬的。 一直看到外頭那一大一小在那互相刮鼻溝,陳曉白才笑了笑,回頭對旁邊的男人說,“寶丫真是個聰明孩子?!?/br> 萬中華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基本的‘嗯、啊’的聲音卻可以發出,聞言就低低的‘嗯’了一聲。 在這夜里,這一聲充滿著磁性又沙啞的聲音,莫名讓陳曉白的耳朵紅了一瞬。 她不由又想起了那天,她被鄰村幾個小流氓調戲,眼見是逃不了,毅然決然跳下了冬天冰冷的河里的時候,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和冷寂。 那個時候,旁邊有路過的,村里曾經追求過她的小伙子,可他們卻裝作是沒看見一樣,走到一邊繞過去了。 還有的,看見了,上來也說過兩句,沒一會兒就被嚇跑了。 可只有萬忠軍,雖然啞巴,卻在看見她跳河之后,毫不猶豫的脫了棉襖,把她救了上來。 那些小混混,也是他上岸之后,把人給打走的。 當時上岸的自己幾乎沒有意識,只知道一個勁兒的捶打、掙扎著,每一拳都能砸在男人的身上,次次到rou。 可那時候的萬中華,一言不發,只有被打疼了,才會發出一聲悶哼,就是和現在這種很像的‘嗯’聲。 也說不上那一刻是怎么想的,那之后,陳曉白就會開始有意無意的觀察起萬中華來了。 雖然他不會說話,可卻和村里的漢子關系都好,就連趙建國這個大隊長,和書記都對他態度不一般,顯然是個能干的。 書記都不止一次的感嘆過,說如果萬中華會說話,他那個書記怕是也坐不久了,畢竟都是民眾選舉,全部都公開透明的。 她當時想著,左右回不了城,也要在當地結婚生子,與其找那些看著正常,卻是個窩囊廢的男人,不如找一個疼她、能護著她的頂天立地的漢子。 想起以往的甜蜜,陳曉白臉上紅暈更是加深了一瞬。 萬中華正起身也要湊近窗戶看一眼,卻借著月光冷不丁的瞧見了臉色紅潤的妻子,一時之間有些愣住,過會兒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也有點紅了。 “哎,中華?!标悤园紫肫鹆送砩夏顷囎?,和王艷紅說的事情,推了推男人。 “嗯?!比f中華又是應了一聲,隨后清了清嗓子,盯著陳曉白多看了幾眼。 陳曉白被他看得莫名的頓了頓,臉一紅,小聲說,“你看我做什么?” 萬中華目不轉睛的看她,卻不說話,只是手卻不老實的摟上了陳曉白的腰,閉著眼就親上了她的嘴。 陳曉白一下子軟了,羞澀的閉上眼睛,不好意思的向后倒去。 男人手臂的力量很大,雖然他不能出聲,可粗喘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直都沒斷過,每一聲都帶著記憶最深處的悸動。 至于剛才要說的事情,早就已經被陳曉白忘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去了。 這陣子,因為忙著萬幸的事兒,也、也確實是沒咋親熱過了。 加上又是農閑,萬中華白天發泄不了的力氣,可不就逮著陳曉白,沒過一會兒,從陳曉白口中就傳出了細細的、瑣碎的輕哼聲。 萬幸及時的撈住要沖進屋里的小炮彈,順帶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往院子里拖。 萬志高不明所以,直到被萬幸撒開了,才瞪著大眼睛說,“寶姐,你干啥?” 萬幸一頓,“咱倆比比,看誰能在奶出來之前不說話,一二三開始!” 最后一句,萬幸幾乎是一秒鐘就念完的,萬志高頓時閉緊嘴巴,瞪大眼緊張的看著萬幸。 萬幸嘴角一抽,好歹是糊弄過去了。 她不由看了一眼關著門的三房,摸了摸鼻子——也確實是,冬天地里也沒什么活干,這正值壯年的男人,成天活力滿滿地跟個活驢似的。 白天沒地方使力氣,晚上又沒有什么娛樂設施,除了努力造人還能有點樂趣之外,還能干啥? 她在屋里睡了這幾天都沒動靜,讓她都把這茬給忘記了。 那邊張敏靜也終于結束了萬忠軍的對話,回到了院子里面。 她的腳步頓了頓,看著還在門口站著,朝著這邊張望的兒子,清清嗓子說,“這次害了寶丫,你得跪兩個小時,上次的事情既然被我知道了,那你就繼續多跪兩個小時?!?/br> 萬金鳳聞言臉色唰白,哭著喊,“奶,我疼,我腿疼,再跪下去,我的腿就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