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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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霑停在門下,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后環視這小廳,走進來:“鋪子那邊我都親自去看過了,沒有什么大問題。賬本鶯兒給你了?” “多謝舅舅幫我跑這一趟?!焙舞ぐ哑銇淼牟柽f給他,又道:“賬目我還沒看,但我相信舅舅挑賬房的眼光,不會有差錯的?!?/br> 姚霑望著她,點點頭:“你也成年了,鋪子田莊什么的,你還是自己掌著?;仡^我讓他們直接跟你交賬?!?/br> 何瑜笑了下:“先前外祖母也這么說來著,我還猶豫呢,怕自己掌不好,又想著我遲早也該接手,既然舅舅這么說,那我就試試看好了?!?/br> 姚霑仍舊是點點頭,又說道:“婚事上你外祖母給你物色得怎么樣了?有沒有需要舅舅幫忙的地方?” 何瑜垂首:“這些事情也不該我過問。不過還是多謝舅舅關心?!?/br> 姚霑道:“舅舅關心你,是應該的。不管你將來嫁給誰家,只要舅舅在,都絕不會讓人給你委屈受?!?/br> 何瑜指甲攥進手心。 姚霑望著她,囑:“安心過日子吧,在舅舅心里,你跟馨姐兒她們是一樣的?!?/br> 說完他把茶放下,出門走了。 何瑜望著門口,好半日才收回目光。 …… 洛詠回杭州已二十日,李南風下晌收到了他的來信,說貨船約摸會在七日后靠岸,靠岸翌日會送貨到她手上。 兩百匹絲綢也占不少地方,這么說來就還得找個地方存放,可這兩日她想了幾處地方都不合適。 袁縝看出來了,說道:“我們那院子倒是空的地兒蠻多,姑娘要是放心,就放我們那兒,我姑姑還可幫忙照看照看?!?/br> 李南風再樂意不過!這日就親自到袁家跟袁婧說了。 哪知袁婧聽到袁縝提及,都已經提前把空了的一間耳房收拾好了。不過她也好奇:“姑娘怎么想到要做買賣?” 李南風嘆氣:“不瞞娘子,我花銷大,家里給的例銀不夠花的。再說這也是門學問,學了總有好處?!?/br> 袁婧笑道:“那倒是。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不老實的,喜歡滿山滿田野地跑,家父常說我太野了?!?/br> 李南風想了下:“娘子秀外慧中,從前在家鄉必然是個人見人愛的姑娘?!?/br> 袁婧笑著坐下來翻皇歷,說道:“人見人愛又如何?我總歸只要一個?!?/br> 李南風想到她守寡,止住了話頭。但再看她面色平靜,并未因她的話受影響,又想象不出來她眼下是怎樣一番心境。 她這樣出色,想必她“只要的”那一個,定然也是出類拔萃的了。 第205章 要殺我嗎? 出了袁家,袁縝跟在李南風身后。 李南風說道:“袁縝,你姑父是什么樣的人?” 袁縝沉默了會兒,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他?!?/br> “沒見過?” “嗯,”他點頭,“我很小的時候姑父就不在了,我對他沒有任何印象,平日我們也不會提起他?!?/br> 不提起是正常的,誰年紀輕輕守寡不難過? 可袁縝有十六歲了,這就是說袁婧至少守寡十六年,十六年里在戰亂之中都沒有再嫁,果然是只取一瓢飲了。 李南風點點頭,走向馬車。 卻差點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好在對方反應迅速,袁縝身手也夠快,把她拉開了。 “南風姑娘?!” 唐素一站定,立刻回神說道:“我們爺讓小的來接您,姚世子又往清云觀去了!” 李南風頓了下,立刻上馬車:“那還等什么!” …… 姚霑出門的時候鶯兒也來告訴何瑜了。 何瑜把手里的佛經放下來,攥了攥拳,起了身。 鶯兒道:“一定要去嗎?” “不然呢?”何瑜自顧自系起了披風,“他已經知道我知道了,我也不能騙自己不知道,你是覺得我還能渾若無事住下去呢,還是能在姚家跟他討公道?” 鶯兒默然。 何瑜拿起扇子,又道:“縱然我胳膊擰不過大腿,母親是怎么死的,這件事我也定要跟他問個明白。 “你按我說的做就是了?!?/br> 鶯兒也只好點頭。 姚霑顯然是胡同口的???,他才進門,掌柜的就親身迎出來,躬身讓了他去里頭的一間包間。 “世子今兒還照舊么?” 姚霑點頭,掌柜便出去,片刻后端了個食盤上來,是一壺酒,四個杯子,約摸兩斤醬牛rou,雞一只,魚羊各一,皆只是簡單烹飪過,是按祭祀的標準。 姚霑喚了護衛進來,連著食盤放進包袱皮里包著,結賬出了門。 駕馬進了胡同,在觀前下馬,他如常打發護衛走了,而后跨門入內。 馬車里的何瑜守在胡同口,等到護衛出來后,才下車往胡同里去。 到了道觀后頭,她敲了敲門,不多會兒門就開了,小道士無聲地跟她施了個禮,又無聲地接了她手里的銀子,引著她去往神堂。 道觀不大,但前后三進都收拾得十分干凈。三進是道士們的起居處,二進供的是神像。 一進也是,此刻香燭焚燒的氣息已經濃烈起來。姚霑半蹲在地上,一張張地將紙錢丟入火籠。在他上方的香案上,擺著牛羊雞魚rou各一盤,另有三杯酒,還有一杯在他手里。 何瑜立在門下后,望著那個人影,姚霑卻似完全沉浸在燒紙錢的動作里,火光照耀著他的臉,忽明忽暗的,很顯陰晦。 姚霑在地下蹲了有小半個時辰,而后起身,抬步往后堂走來。 何瑜沒躲避,看著他停在門這邊。 “來多久了?”姚霑問她。 “你開始燒紙的時候?!?/br> 姚霑看她一會兒,轉過身來,道:“道士們呢?” “我給他們每人一兩銀子,都出去了?!?/br> “你最近花錢不少?!?/br> “身外之物而已?!?/br> 姚霑道:“你想跟我說什么?” 何瑜抬頭,眼眶已經紅了:“我想知道,徐濤死前,罵了您什么?” 姚霑定立不動。 何瑜跨出門檻,望著他:“他罵了您什么,使您會忍不住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拔刀? “即使是憤怒,我想,你不用武器也完全可以收拾他吧? “可是你拔了刀,所以一定是極重要極重要的事情,刺激了你,才使你下意識地有殺人的舉動。 “你的這個舉動,是因為害怕嗎?你是想滅口嗎?” 姚霑臉色陰黯,他道:“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 “就是那天夜里。你回避了李南風的問話?!焙舞さ?,“我本來也相信你是無辜的,或者說從那里回來后,我也還是想相信你是無辜的。 “可是誰讓我發現你后來一直在授意所有的護衛模糊這個疑點呢?我想忽略也無法忽略?!?/br> 聽到自己的名字,早已經與晏衡藏在夾壁里的李南風腰背一挺。 她是記得那天夜里離開血案之前,何瑜看了她一眼,卻沒想到她的疑心竟是自那時而起…… 姚霑聽到這里,忽然吹了聲哨。 門外很快有衣袂飄飄的聲音傳來,稍頃,隨行的六名護衛都到場了。 “看住道觀四面,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護衛梭梭聲又往四周圍散去。 何瑜望著他:“你是要殺我嗎?” “殺你干什么?” 姚霑提起袍子,彎腰在門檻上坐下來,“我要是殺了你,還得想法子怎么解釋你的下落。麻煩。 “再說你是我meimei唯一的孩子,我殺了你,也怕遭雷劈。而你有備而來,應該來之前也打點好了吧? “事后你一定不會讓我逍遙法外的,是嗎?” 何瑜落下淚來:“若我母親因你而死,你又何曾還懼什么天打雷劈?” 姚霑沒說話,只是望著她。 何瑜很快把眼淚擦了,沉氣道:“那你想怎么?”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姚霑的聲音緩了下來,“我來告訴你?!?/br> 何瑜腰背明顯挺了一下。 夾壁這邊藏在晏衡胳膊底下的李南風也不由得屏息起來…… 姚霑停了一下,說道:“那天夜里,我進了城,徐濤忽然從馬車上下來,腳步踉蹌著,卻徑直走向我,他張嘴就罵我畜生,說我害死了很多同袍,我是榆城那一戰的罪魁禍首,我沒資格享受如今這身榮耀,我應該自刎謝罪! “他還說,我是個叛徒?!?/br> 何瑜微怔。 這邊廂李南風也納了悶,徐濤罵他的是這些?作為一個為國家江山流過血受過傷的將領來說,若是這般,倒也確實讓人難以忍受。 但如果是這樣,他又有什么好隱瞞的呢?這明顯是瘋話,他又在意這些胡言亂語做什么? “只有這些嗎?”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