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差點就抓著它了?！彼环赝α送π?，“要不是有人故意放走，我現在就該帶著它回九霄了?！?/br>
    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孟晚沒說話。

    挺起的胸脯一點點軟下去，爾爾讀懂了他的眼神，沮喪地別開了頭：“我知道那是托別人的福，不是我自己的本事，師兄你就不必再提點我一遍了?！?/br>
    第78章

    這話喪里喪氣的，倒不似她從前那活潑的性子。

    孟晚以為自己過于嚴肅了，連忙放緩了語調：“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此等大事，有上神去做便好，你修為尚淺，不如與我去乾氏仙門，修習仙術?！?/br>
    耷拉著腦袋，爾爾搖了搖頭。

    她是定不能隨他去乾氏的，更不能就這么走了。

    有氣無力地擺擺手，爾爾扭身繼續捏訣搜尋怨氣，孟晚在她身后瞧了一會兒，無奈地嘆了口氣。

    一道藍光落下，羅盤上的指針刷地扭向了西北面。

    爾爾一愣，回身抬頭，就見大師兄手里捏著太和仙師的尋蹤盤，讓步似的道：“在那邊?！?/br>
    喜上眉梢，爾爾撲過去就抱住了他的胳膊：“師兄與我同去？”

    “我哪里放心讓你一個人亂跑?！鄙熘笍椓藦椝哪X門，孟晚搖頭嘆氣，領著她踩上自己的佩劍，便往羅盤指的方向追。

    大風拂面，爾爾拽緊了他的衣袖，瞇著眼往前瞧著，大師兄卻好似有什么心事，猶猶豫豫地開口：“你……”

    “嗯？”她揚眉。

    孟晚一頓，踟躕半晌才輕聲道：“我曾問過師父，你當初為何執著要上九霄，師父說，你有大事要做，非去不可?！?/br>
    “如今我也能上九霄了，師妹可愿告訴我，到底是何大事，讓你這般著急？”

    這哪是能說的，爾爾頗為心虛地垂下腦袋，含糊地道：“怎么想起來問這個了?！?/br>
    “你我在仙門相處也有幾百年?！泵贤砻虼?，神色復雜，“以我之見，你先前從未對任何事生過執念?！?/br>
    沒有開天竅之前的爾爾，就是在太和仙門里混吃等死的，因為修煉沒有進展，甚至連修習課都少去，別的師兄弟都在爭靈氣和仙法冊子，他把冊子擺在她眼前，她也沒多看幾眼。

    而現在，她似乎對自己的修為開始執著了起來，隨意說一句，竟也會不高興。

    身邊這人茫然地看著他，似乎有點心虛，搓著手指道：“修仙不就是為了維護蒼生，我尋死生門算什么執念，不過是不想看見更多的人無辜枉死?！?/br>
    “那離燁呢?！彼а劭聪蚩~緲的遠處，“你不離開他，也是為了維護蒼生？”

    “說來師兄可能不信?！睜枲柶沧?，“這是當真為了維護蒼生?！?/br>
    孟晚：“……”

    他也是當真不信。

    小師妹活了這么久，沒接觸過太多的人，而那離燁上神，已經是幾萬年的老神仙，若真給她下什么迷魂藥，這小丫頭哪里抵得住。

    沉默片刻，孟晚道：“你可還記得你顏茶師姐是為何修仙?！?/br>
    不是每個人都想當神仙的，畢竟修仙之路枯燥乏味，遠不如人間快活，顏茶就是被迫的，因為天生帶著仙根，又被父母遺棄，三歲就被太和撿回仙門里，不得不開始修煉。

    爾爾記得，顏茶師姐曾經說過，她的身世不太好，就算修為已經夠飛升，也不會上九霄，只會一直呆在仙門之中。

    “提這個做什么？”爾爾不解，“師姐自是有她的苦衷?！?/br>
    “她的苦衷，是神仙造的孽?！泵贤頂Q眉，“九霄上的神仙，也就是命長了些，與凡間之人并無二致，他們也會濫情，也會茍且，也會與仙侶之外的人私會，生下孽種，拋落別處?！?/br>
    身子一僵，爾爾瞪眼：“你是說？”

    “你顏茶師姐，是九霄的上神之女?！泵贤砩钌畹乜粗?，“上神地位崇高，修為渾厚，有的是女仙愿意追隨，與凡間富人妻妾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九霄上只認一對仙侶，旁的都是茍合。大多上神，樂得拿女仙做消遣，卻是萬不肯做仙侶的，哪怕是生了兒女，也寧愿拋棄，不愿照拂?！?/br>
    小臉皺成一團，爾爾縮了縮肩膀。

    上神的世界真的好亂哦，怪不得離燁大佬一直那般防備她。

    “所以?！睅熜终J真地道，“你切莫與他們沾惹?！?/br>
    心里一跳，爾爾牙根緊了緊。

    怎么樣才算沾惹？大佬與她也很是親密，可是人家壓根看不上她，就算是要沾惹，也不會選她這樣的。

    連個死生門都攔不住。

    沮喪之意更甚，爾爾埋著腦袋想，九霄上厲害的女仙其實不少，要是別的女仙今日在場，說不定就能察覺到他的異動，及時抓住死生門了。

    孟晚本意是想勸她小心離燁，但轉頭一看，怎么越勸這孩子越難過了？

    俊眉擰起，他抬手僵住，又慢慢放下：“不管怎么說，全天下所有的人都騙你，師兄也不會與你撒謊?！?/br>
    感動地抓著他的衣袖，爾爾點頭：“多謝師兄?！?/br>
    怨氣跑得極快，引著二人追了幾百里地，快到一處荒山的時候，孟晚突然停了下來。

    “找到了？”爾爾探頭。

    “不是?！碧а弁邦^那座山，孟晚皺眉，“它已經逃回幽冥之下了?！?/br>
    這山是人間與幽冥的交界，布滿黑霾沼澤，凡人踏不進半分，就連他們這樣的修仙者，也是不敢冒進的。

    “死生門歸冥府，事情已經不是你我可掌?！彼?，“先回去稟報九霄上的神仙為好?！?/br>
    鼻尖微動，爾爾招手，將遠處掛著的一縷仙氣給抓了過來。

    火紅的仙氣，纏著絲絲黑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已經下去了?！彼缶o了手，“師兄，我也得趕緊下去?！?/br>
    說罷，召出行云就要往里闖。

    孟晚伸手想拉住她，已經是來不及了，就看見她沖破第一道結界，然后迎上一大片飛旋的烏鴉。

    “小心！”疾步上前，他將她拽回來，抬袖擋住攻來的鴉群。

    哇——

    干啞的鴉啼響徹整座山，蟄伏著的東西像是聞見了人味兒，悉悉索索地往這邊聚攏。

    ***

    離燁往前邁的步子突然就頓了頓。

    幽暗的過道，兩邊燃著藍色的鬼火，幽冥使在前引路，察覺到他的停頓，轉身道：“就在前面了?！?/br>
    回過神，離燁頗為不耐：“急什么?！?/br>
    幽冥使嚇了一跳，慌忙噤聲，靠著旁邊的墻不敢再催。

    燭焱笑著遞給他一把紙錢：“上神近來心情不佳，見諒?！?/br>
    第79章

    哆哆嗦嗦地將紙錢接過來，幽冥使也不敢多說，扯著鬼臉露出一個難看的笑來，便繼續往前走。

    天知道這位上神為何會下幽冥來，一開始分界山的大小鬼都撲上去攔他，誰曾想他只一抬袖，五千鬼魅就被打得形神俱滅，連哀嚎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鬼們都是愛吃仙氣的，這位身上的仙氣也著實鮮美可口，但方圓半里，再無鬼敢近他的身。

    脾氣太差了。

    幽冥使都擔心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到冥王殿。

    不過幸好，接下來一段路不長，這位上神也沒有再動怒，只時不時回頭，似乎在惦念什么。

    在幽冥，只有心里牽掛難放的人，才會頻頻回頭。

    幽冥使很想提醒他，回頭太多，冥路難走，但轉念一想這位就算是倒著走也是走得動的，哪病冰里輪得到他來cao心，于是將人引到冥王殿門口，就飛一般地消失在了原地。

    森冷的宮殿，頭頂上的匾額都滲著血色，離燁冷眼看著，莫名覺得煩躁。

    “她回九霄了？”他問。

    燭焱笑瞇瞇地揣著手，沒問他說的是誰，只拱手答：“一進這地界，外頭的消息就斷了，小仙也不甚清楚?！?/br>
    離燁抿唇，陰沉著臉跨進了門。

    云靴一踩上那磚石地，地面突然就蕩起一層漣漪，水紋散開，周遭情形一轉，突然花木繁盛，流水潺潺。

    “離燁?！庇腥藡汕蔚睾八?。

    他掀起眼皮，就見爾爾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裙，歡天喜地地朝他飛撲過來。

    軟軟的身子貼上他的手臂，溫熱又纏綿。

    “你怎么這般慢，竟比我還來得晚?！彼p眼彎彎，歪著腦袋瞧他，“臉上還臟了?！?/br>
    帶著奶香味兒的手帕蹭上他的臉頰，離燁側頭要躲，下巴卻被她捏住。

    “別動啊?！彼凉?，踮起腳來湊近他，柔軟的手指拂過他的輪廓，一點點將臟污拭去。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他一低頭，就能碰到她的唇瓣。

    喉結微動，離燁垂眼：“讓開?！?/br>
    面前這人一愣，接著就垮了臉：“你又兇我?！?/br>
    “……”

    “不是很想我么?！彼沧?，“我千里迢迢追過來，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br>
    身子微僵，離燁眼底染了兩分戾氣：“我很想你？”

    戲謔地戳了戳他的心口，面前這人咯咯直笑：“藏什么呀，這地方是藏不住東西的，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全知道?！?/br>
    “比如現在?！彼[眼，食指點了點他的喉結，“你想親我?！?/br>
    “……”

    火紅的袖袍抬起來，五指朝著旁邊高聳的樹木一抓。

    轟——

    一聲巨響，周遭幻境頃刻崩塌，老樹倒塌，畫布撕裂，連腳下的土地也跟著顫動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