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他悚然一驚,下意識將手里的東西擲出。 只見rou末醬瓶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辣油拋灑,毫不客氣地漸滿刺客的臉。 辣油進眼痛若剜目,刺客痛呼一聲,本能地捂住眼睛,彎下身不停哀嚎。 謝珣他們急忙趕來,將刺客制伏。 體弱的同伴大喊一聲:“糟了!”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拋灑一空的竹瓶可憐巴巴地倒在地上,rou末醬全部浸入了淤泥之中。 眾人大驚失色。 “這半月就指著這醬了!你怎么能丟了呢!” “丟的哪個!不是蟹黃醬吧?” “我看看,不是不是?!?/br> “你怎么回事!怎么把醬丟了,當時交給你的時候不是讓你抱好嗎?” 丟醬瓶的人:“嗚嗚嗚?!?/br> 被踩到腳下的刺客眼睛火辣辣的痛,聽到他們絲毫沒把他放在眼里的談話,氣得心絞痛:能不能給刺客這個令人膽喪魂消的職業必要的尊重? 第86章 痛失一瓶醬料后, 東宮專業蹭飯小分隊氣氛低迷。 這幾日分的醬越來越少了,吃慣了前幾日的口味, 再蘸那一點點醬, 真覺得這饅頭吃得沒滋沒味兒的。 于是百姓們發現太子一行人那朝氣蓬勃的精氣神兒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蔫頭耷腦, 神情沮喪。 看來行刺一事還是讓他們心里有根刺吧。 尤其是太子, 這些時日勞心考力,卻被偽裝成百姓的刺客刺殺,應當是十分難過的吧。 太子確實是很難過。 “都是孤的錯?!彼麌@道,“若不是為了保護孤,清章也不會將醬瓶投擲出去以救孤?!?/br> 大家想到以后的日子只能啃白饅頭,回程路上又得吃水煮干饃,就紛紛沉默。 “殿下, 這不是您的錯?!敝x珣受不了他們這幅怨婦模樣了,站出來寬慰道。 “嗯?!碧狱c頭,神情瑟瑟然,“伯淵啊, 你說, 這損失了一瓶, 你就只剩下三瓶了?!?/br> 謝珣直覺有點不對勁兒,蹙眉看向太子, 正欲答話, 忽然感受到了一圈人飽含希冀的眼神。 太子見他不吭聲, 繼續感嘆, 一邊搖頭一邊道:“三瓶,只有三瓶了,那么小的三瓶……” 謝珣:…… 這是在套他話嗎? 難不成他還會把醬瓶子藏起來晚上偷摸摸蘸饅頭吃?! “咳,內子并未想到我會將這拌飯醬分享給大家食用,所以只做了我一個人的量,按一個月的量來算的話綽綽有余?!敝x珣無語道。 太子贊同地點頭:“啊,確實是,表妹也不會想到這點?!彪m然表面贊同,但內心無比感嘆,姜舒窈又不是沒見過東宮這群人(包括他在內)的厚臉皮,為啥這點都想不到?看來還是他們行事太克制了,未曾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謝珣眉頭抽了抽:“殿下,慎言,內子與您并非表哥表妹的關系?!?/br> 太子嘻嘻哈哈道:“弟妹,弟妹總行了吧?!彼酒饋頁н^謝珣的肩,“伯淵,咱倆誰跟誰啊,不必拘謹?!?/br> 謝珣:……算了。 太子與同僚們都是青年才俊中拔尖兒的那群人,于政事上大有所為,可為何平素行事會如此跳脫,時常讓他生出無力之感,有種下半輩子要和他們共事會帶不動他們的錯覺。 一群人苦哈哈地把拌飯醬吃完了,連瓶身上的附著也沒有放過,這邊事畢,在此處停留三日整歇,大家就準備回京復命了。 來時趕路,回時也不能耽擱,只是不需要那么著急了。 這次河堤貪污一案,太子一黨辦事可謂盡善盡美,加固了河堤、收了民心、抓住了貪官污吏,當然,還順便把一群刺客捆吧捆吧往京中押去了。 因著太子險些遇刺,太子不敢再輕車簡從了,由駐扎在州府附近的小將親自率軍護送他們回城。 這邊日子苦哈哈,度日如年,而姜舒窈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安寧平和。 自從周氏跟著她學廚以后,兩人每日琢磨吃食,得閑出府逛一逛,十分自在,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摸著空蕩蕩的床板,才會想起在外吃苦辦公的夫君。 想到這里,姜舒窈十分愧疚,畢竟督管修筑河堤是個苦差事,更可能會遇到危險,她怎么著也得惦記著他吧。 就在她愧疚到達了頂峰時,一封加急信送到了謝國公府。 徐氏最先收到消息,聽到“加急”二字就是一激靈,再聽是走太子的路加急送過來的,更是慌了神。 謝理也失了往日的鎮定,他是官場老油條了,第一反應就是思考河堤貪污一案的背后利益關系,此事牽涉眾多,更何況還有太子在場,多少人都盯著他們的,莫非…… 而且家信送到的同時,還有太子的口信:莫要聲張。 他手一抖,茶盞差點掉了。 “你送給弟妹去,此時不必告訴母親?!彼了家环?,肅容道。 徐氏慌張地點點頭,定了定神,匆匆忙忙往三房趕去。 姜舒窈正在想著謝珣呢,就看到徐氏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發著抖把信遞給她。 “這信是太子派人加急送來的,太子還說莫要聲張?!毙焓贤斜P而出,好讓姜舒窈在拆信前心里有個底兒。 姜舒窈心一沉,想到自己這些時日小日子過得舒坦,毫不惦記夫君,更是心里刺痛。 她深呼吸幾口氣,顫抖著手拆開信,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密密麻麻的、擠過來及過去的、你一句我一句的筆跡不一的字跡。 ……??? 姜舒窈懵了,仔仔細細一看,在第一行找到了謝珣的字跡。 說了些敘家常的話,問她是否安好,他一切都好,很快就會歸京。寫到這兒,筆鋒一轉,正欲寫下一些細膩的少男思念心思時,突然頓住。 接著,就是一行瀟灑的字體闖入眼里。 “弟妹可安好?” 姜舒窈那個緊張迷惑的心思被砸了個七零八碎,耐著性子看完了太子的絮絮叨叨,無非就是他們有多凄苦,遇到了刺客有多心驚膽戰,重點是醬沒了以后有多可憐巴巴。 后面就是藺成了,也是套了會兒近乎,七拐八拐提到了醬上面。后面接著跟著各種字跡,有自稱是她隔房四舅母的侄子的,有自稱是她母親在江南時閨中密友的兒子的,一個家信,硬生生被他們糟蹋成了同學錄。 到最后,信紙寫滿了,寫不下了的也會在犄角旮旯也擠出了一行字。 千言萬語,總結下來就是六個字:感謝東宮有你。 姜舒窈讀完信,表情比拆開信前還要沉重。 太子的“莫要聲張”,應該也是覺得此事做的太過于丟人了吧。 徐氏嚇得不敢呼吸了,小聲道:“弟妹,可、可是有什么噩耗……” 姜舒窈回神,搖搖頭:“并不是?!?/br> 徐氏見她表情依舊沉重,咽了咽口水:“那你為何這幅神情?” 姜舒窈嘆口氣,目光眺望遠方:“我只是在努力壓制下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罷了?!北热?,東宮這套班底,太子這個位置能坐穩嗎?太子此次險些遇刺,東宮官員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平常不靠譜的行事作風呢? 在東宮眾人踏上回程路的第二日,姜舒窈的“愛心包裹”成功抵達。 謝珣收到她送來的包袱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群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人圍住了。 “咦,怎么包袱這么大,里面包的可是個木匣子?” “若是裝醬料瓶,怕是得有十瓶了吧!” “嘶——”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碧A成得意洋洋,“就知道醬瓶醬瓶,你難道就沒想過有比醬瓶更好的東西嗎?” 他搖搖折扇,風流倜儻,仿佛當代謀士:“比如說,醬罐!” 眾人發出沒見識的贊嘆:“藺兄高見,藺兄高見!” 謝珣撥開他們,面上一派冷淡漠然,實際內心的小人在跳腳了——煩死啦煩死啦。 他將包袱放在桌上,小心地拆開,里面果然是一個木匣子。 他的手放在木匣子的鎖扣上,所有人的眼神跟著移過來。 謝珣:“……這是我夫人寄給我的物什,我現在要打開了,你們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確實是不太好,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地走出房間,給謝珣留下一排蕭瑟的背影。 謝珣這才將木匣子打開,最上面一層放著兩張信,一張是敘話的,一張是叮囑。 謝珣先拿起敘話的那張信仔細地讀了一遍,姜舒窈的字依舊難看,但在謝珣眼里,確是十分可愛。她寫信不像常人那般喜歡咬文嚼字,而是想到什么就寫什么,一張信讀完,仿佛是她站在他面前說了會兒話一般。 謝珣臉上露出笑意,多日的疲憊在此刻散得一干二凈。 謝珣少年初識情滋味,難免青澀,將一封信讀了一遍又一遍。 在屋外等著的一行人沒耐心了:“怎么這么久?” “要不,去看看?”有人提議。 他們點點頭,偷偷地探出腦袋,就見到謝珣正捏著信細細地讀著,笑時如云銷雨霽,眼眸燦若星辰,全然不似往的冷臉。 剛才氣勢洶洶準備繼續用一張厚臉皮闖天下的眾人咽了咽口水。 “那什么,誰剛才說要去問問他的?” 在最前面的那個人立刻后退三步,站在第二位的人一臉懵,醒神后跟著撤退,然后就輪到第三個人一臉懵…… 負責護送他們回京的小將軍踏入客棧,就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一群人在走廊上打著圈轉悠,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抱胸,臉上露出費解的神色。京里那群貴公子一個個長得人模狗樣的,怎么跟腦子不好使似的? 謝珣讀完家信,才拿起第二張信來讀。 這張信就寫的公事公辦多了,叮囑送來的醬和熏rou的簡易做法。 熏rou? 謝珣放下信,打開匣子底層,果然見到了一大盒切好了的熏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