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姜舒窈坐在桌案面前,展開林氏為遞過來的信。 雖然林氏懷有身孕,但一點在府中窩著將養著的念頭也沒有,整日出門看鋪面,選耕地等等,姜舒窈看她信中表現出的激情滿滿模樣,有點哭笑不得,看來林氏是真的很喜歡經商。 周氏拄著拐棍走過來,見姜舒窈表情柔軟,便問:“襄陽伯夫人的信嗎?” 姜舒窈點頭:“她最近正琢磨著開食肆,整日滿城跑?!?/br> 姜舒窈時不時會在信上透露出一些新奇的經營理念,比如說連鎖店、小吃街等等,林氏聽了十分感興趣,沒過多久就把鋪面和街道訂了下來,恨不得立卡大刀闊斧發展美食業。 林氏太激動以至于信上的話沒收住,一篇接一篇地寫。 看完一篇后她就放在桌面上,周氏坐在她旁邊,目光被林氏瀟灑潦草的字體所吸引,多看了幾眼,然后就不知不覺地被信中內容所吸引了。 經商買地這些事她都不懂,但是她能感受到寫信人激動的心情,那種為一件事激情澎湃、充滿斗志的感覺讓她感到十分莫名。 她仔細想了想,在她的人生中或許只有幼年練武時才會有這種心情。后來年歲漸長,苦吃多了,劍也放下了,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連件喜歡的事也找不到了。 她收回目光,撐著下巴發呆。 想著信中人以經商為寄托,干勁十足的模樣,她不自覺地將自己和林氏做了個對比。 有些事情注定是要改變的,對比后有些東西便一發不可收拾,多年迷茫的內心隱隱約約冒出了點想法,如嫩苗破土,為荒蕪帶來了一點看似微小的綠意生機。 第60章 “二嫂?”姜舒窈的聲音在周氏耳邊響起。 周氏回神, 問道:“怎么了?” 姜舒窈把信收好,一本正經地道:“昨日你不是說要學廚藝嗎?一夜過去后, 還想學嗎?” 想著剛才不小心看到林氏寫的信時自己心頭那股沖動, 周氏毫不猶豫地答道:“當然?!?/br> “你是想學個皮毛呢,還是正兒八經地學廚?” 周氏答道:“我會認真對待此事, 學武也好,學廚也好, 學什么技藝都不能只學個皮毛?!?/br> 姜舒窈笑了:“那好, 我便從基礎開始交你?!?/br> 周氏激動地點點頭, 旋即冷靜下來道:“拜師學藝總歸得拿出謝師禮來,弟妹你看鋪面地契夠嗎?我總不能白學你的手藝?!苯骜耗锛腋辉? 不缺她那點銀兩,周氏有些忐忑。 姜舒窈聞言微愕, 哭笑不得地道:“哪能要你的拜師禮啊?!?/br> 她握住周氏的手, 看著她眼里散發出的從未有過的光芒,柔聲道:“二嫂, 如果學廚藝和下廚能讓你歡喜的話,這可比錢財貴重太多, 拿這個當謝師禮就行了?!?/br> 周氏看著她不說話。 姜舒窈有點尷尬, 以為自己剛才的溫柔沒做到位, 有些矯情了。 她正想收回手,卻被周氏攥住,用力一拉,把她拖入懷里。 周氏抱著她, 中氣十足地保證著:“弟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學習廚藝,絕對不浪費你的心意,若是學不成,我周若影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姜舒窈被她的大嗓門震得耳朵轟轟響,拍拍她的背:“那倒也不必,主要是學個開心就好,若是學不成咱也不勉強?!?/br> 她試圖從周氏懷里起來,卻被周氏再次用力按住。 “二嫂?” 周氏沉默了幾秒,又輕聲補了句:“弟妹,你真好,謝謝你?!?/br> 明明只有短短一句話,姜舒窈卻聽得心里一酸,將手臂環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周氏緩過情緒,撒開手:“好了好了,咱們快開始學吧!”她風風火火的,拿過拐杖,問道,“先學些什么?” “唔,先學刀功吧,雖然你也不缺廚娘打下手,但練刀功的過程能更好的認識食材——” 話還沒說完,周氏已拄著拐杖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廚房跑:“我現在就開始練!” 姜舒窈連忙在后面追:“慢點,你可別摔著了!” 一下午的雞飛狗跳,周氏把小廚房的菜都折騰了個遍,這幅干勁兒一上來了就剎不住的模樣和襄陽伯夫人很像。 到晚上姜舒窈已經回三房了后,周氏還在小廚房練刀功。 謝瑯在院門外徘徊,遲遲沒有邁出踏入院中的腳步。 丫鬟路過看見他,連忙恭敬行禮。 “夫人的傷勢如何了?”謝瑯問。 他容貌俊美,沐浴在月華下如同謫 仙,丫鬟不敢抬頭:“回爺的話,夫人的傷勢好多了。不過夫人不愿意躺著將養身子,每日都要行走戰立,大夫怎么勸也勸不住?!?/br> 謝瑯聞言臉上綻放出溫柔的笑,語帶懷念,嘆道:“她就是這么個性子?!?/br> 想到如今兩人間的隔閡齟齬,他的笑意在臉上僵住,問:“她還是不讓我見她嗎?” 丫鬟把頭垂得更低了,忐忑地答道:“是?!敝x瑯作為二房的主子,想進院子也沒人敢攔他。 謝瑯沉默了一會兒,看看高懸的明月,問道:“她現在在做什么?” 他以為會聽到和前幾日一樣的回答,看書習字或者是坐在窗前賞月出神,沒想到丫鬟猶豫了一下:“……夫人在小廚房練習刀功?!?/br> 謝瑯愣了愣,沒反應過來:“廚房?” 丫鬟應是。 謝瑯想著這幾日姜舒窈常來二房來看周氏,猜測此事與她有關。 不過他是萬不會想到周氏想學廚的,只當她撿起了曾經未出閣時練習刀劍的習慣。 “我去看看吧?!敝x瑯糾結了下,還是打算悄悄去看一眼周氏。 小廚房燈火通明,謝瑯還未走到門口,就聽到一陣“咔咔咔”的利落切菜聲。 他悄悄地往門口走,聽到周氏的碎碎念:“刀功這關可難不倒我,哈哈哈?!?/br>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到她這種明快爽朗的語氣了,一時有些恍惚。 周氏開開心心地切著菜,眼角瞟到一抹黑影投在門框上,下意識的警惕道:“誰!” 謝瑯回神,往前走了一步,道:“是我?!?/br> 看著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周氏愣住。 謝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支著的拐杖上,忍不住勸說道:“你還傷中,不宜久站?!?/br> 他的溫柔從不作假,周氏心尖一顫。又是這樣,總是這樣。 這瞬間仿佛回到了曾經無數次傷心憤怒的時候,她還未朝謝瑯撒氣抱怨,就被他一腔溫柔打了個措手不及,再多的刺也瞬間收攏,生怕嚇著了他,被他嫌棄遠離。 謝瑯見她直直地盯著自己,試探著往前邁了半步:“若影——” 話沒說完,周氏忽然動了。 一道鋒利的刀光在空中滑過弧線,“咚”地插在不遠處桌案籃子里的南瓜上。 “別這么叫我?!彼淅涞氐?。 謝瑯傻眼,頓住腳步,看看飛擲到南瓜上的菜刀,又看看周氏的神情。 他們成親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周氏冷臉的模樣。 他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我……” 周氏不再看他,走過去把菜刀從南瓜上拔下來,用一種極其平淡的口吻道:“院子這么大,何必非要來我跟前?我就在小廚房和東廂房窩著,留點清靜給我不好嗎?” 謝瑯心里一揪,看著她陌生的神情,聽著她冰冷的語氣,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慌感。 “抱歉,我不是——”他想解釋,想和解,想讓步,但周氏并不愿意聽。 她不耐煩地捏了捏刀柄,瞥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狈路鹚俣嗾f一句,手里的菜刀這回就不是擲在南瓜上了。 謝瑯溫潤如玉的面具碎了,蹙著眉,面帶焦急,但周氏的態度很明顯,他若再開口只會惹得她厭煩。 周氏說完后毫不停頓地走回廚臺前,多余的眼神也不愿意給他。 面對周氏,謝瑯第一次如此狼狽無措,他不再多言,知趣地退走。 沒走多遠,廚房就再次響起了利落的切菜聲。 清脆的響聲中,周氏嘀嘀咕咕地抱怨道:“真是耽擱我時間,練了一天不進步明日窈窈會失望的。嘖,煩死了,來一趟我切菜都不順手了,估計不能被夸獎了?!?/br> 謝瑯站在廚房門口微微垂眸,聽著她的念叨,他忽然笑了一下。 因為她的爽利可愛而笑,也因為自己的可笑而笑。 * “東西帶來了嗎?”黑暗中一人發問道。 “帶來了?!绷硪蝗舜?。 “拿出來讓我驗驗貨?!?/br> “你信不過我嗎?絕對是好貨?!?/br> “好吧?!迸暤?,“進去再說?!?/br> “……我們這樣會不會太鬼鬼祟祟了點?”謝珣小聲問。 姜舒窈警惕地觀察四周,翻過窗臺答道:“吃飯的事,怎么能叫鬼鬼祟祟呢?” 謝珣跟著她翻進大廚房,關上窗戶:“我總覺得這事兒做的不太對,在自家吃喝怎么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br> 姜舒窈道:“你娘握著理兒。她盯著我,我又認了罰,結果還是在折騰吃的,可不就是做賊心虛嘛?!?/br> 她拍拍謝珣:“快把酒拿出來讓我驗驗?!?/br> 謝珣無奈,拿出酒囊遞給她:“這是京城最好酒肆里買的?!?/br> 老夫人派來的嬤嬤可謂嚴格,不僅封了大廚房,把她的酒也跟著鎖了。 她拔掉塞子,聞了一下:“嗯,果然不錯?!?/br> “你怎么如此愛酒?”謝珣抱怨道。 “我不是喜歡喝酒,是今晚的夜宵一定要配酒才好?!?/br> “夜宵吃什么?”謝珣被帶跑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