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季連霆又是在莫麗華的咆哮中醒來的。面對越來越晚起的兒子，莫麗華甚至懷疑是不是學校食堂的菜放了安眠藥。

    “你每天晚上都幾點睡的？”莫麗華看著兒子的黑眼圈，也心疼了，“咱們學習差不多夠好了，身體還是很重要的啊?！?/br>
    并沒有把夜晚時間拿來學習的季連霆心虛地吐了吐舌頭，灌下一杯牛奶：“沒事，反正寒假可以睡到自然醒了嘛?！笨傊^完這幾天就好。

    “你這孩子，就想著放寒假?！蹦惾A見兒子還是一副樂呵呵的表情，也打消了最后一點顧慮，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去廚房取了兩個白煮蛋給他帶上。

    季連霆揣上雞蛋，給了莫麗華一個熊抱，邁著矯健的步伐朝學校走去。

    莫麗華目送著兒子走到樓梯口，忽然想起了昨晚老公睡前交代自己的事情，又朝季連霆喊道：“霆霆，你初中的書還在不在？你爸單位里有個初三的弟弟想要你的筆記?！?/br>
    “筆記？我哪有什么筆記？”有關于初三的種種季連霆覺得自己已經失憶了，“東西應該都在書桌上面那個柜子里，你讓爸自己去找一下吧?！闭f完，季連霆瞥見時間已接近七點，忙不迭地撂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匆忙向學校去。

    這一天里，季連霆總感覺心里有些慌慌的，甚至右眼皮還不認輸地跳了好幾次，下午的化學實驗課上，取試管的時候眼皮突然一跳，生理反射讓他差點沒拿穩手里的試管。

    “霆，你怎么了？”莫干山對于季連霆這一天來接二連三地出岔子也有些擔憂。

    季連霆揉了揉眼睛，跟著打出一個噴嚏來：“沒事，可能是有點感冒了吧?！?/br>
    莫干山把酒精燈往自己那邊默默挪了挪，給出了來自直男最真摯的建議：“感冒的話就多喝熱水啊，回去我就幫你把保溫杯滿上?！?/br>
    在后排做實驗的陳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手中實驗的動作不由加快幾分，本來就不太跟得上陳是速度的晁小光這下子更是眼花繚亂，直喊著“是哥饒命求求你慢一點”。

    陳是動作頓了頓說道：“抱歉，速度控制不了，我找個和你速度差不多的換一下吧?！闭f罷，也沒等晁小光反應，便放下手中的試劑走到莫干山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干山還在和季連霆糾結他等會打噴嚏會不會影響酒精燈的問題，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頭才發現陳是居然站在自己身邊，稍感意外：“是哥，你來干啥？”

    “不好意思，”陳是伸手指了指還站在遠處手足無措的晁小光，“我同桌想要一個和他實驗速度差不多的搭檔，我們能換一下嗎？”陳是說著做了一個交換的手勢。

    莫干山本欲拒絕，余光瞥見季連霆忽然亮起來的眼神，又考慮到季連霆這說不準感冒了自己一拖二拖不動，話到嘴邊轉了個彎答應道：“好啊，我最喜歡和晁小光一起做實驗了?！?/br>
    見莫干山答應下來，陳是松了口氣，對他抱拳道了聲“多謝”，拿著自己的實驗作業本自然地替換到了莫干山的位置上。

    季連霆看著陳是速度飛快地架好坩堝點燃酒精燈，壓抑著內心興奮道：“你過來干嘛？”

    “來看你，”陳是把季連霆歸類好的試劑按照順序依次加入鍋中，“你感冒了？”

    季連霆“啊”了一聲，有幾分不好意思：“你看到我在打噴嚏啦？”他吸吸鼻子，感覺呼吸并沒有感冒癥狀中的不通暢，盡管如此，心中還是暖暖的：“沒有感冒，忽然一下鼻子癢了，可能是剛才有人在罵我吧?！?/br>
    看著季連霆可愛的動作，陳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勾了勾他的食指：“沒人舍得罵你?！?/br>
    季連霆感覺食指上酥酥麻麻的，像是有一條電路一直通到心尖上，明明是一月初的凜冽寒風，刮在身上也有了四五月的和煦。

    最終在兩人的通力合作之下，他們以十五分鐘的絕對優勢第一組做完了實驗?？粗鴥蓚€愛徒頂著全班學生羨慕的眼神遞交上實驗報告，夏海濱還打趣了一句：“你倆好上加好，這是打算要內部消化了??？”

    季連霆尬笑著趕緊拉陳是就跑，生怕這位大爺一張嘴又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到了晚自習結束，季連霆跳了一天的眼皮也終于不跳了，他松了口氣背起書包往家里走，心中盤算著今晚過后設計圖差不多就真的可以定稿了，想到這里，他的步子不由加快了許多。

    到家打開門，季連霆意外地發現平日里黑燈瞎火的客廳居然燈還亮著。他換了鞋往客廳里走，季云生難得不加班，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垂眸看著茶幾上的一張紙。

    “爸？你今天不加班??？”季連霆欣喜地叫了一聲，一邊走一邊和爸爸分享今天在學校里的趣聞，“我們今天下午的藝術鑒賞課王老頭不在，你猜我們在看啥？”

    越是走近，季連霆臉上的笑便收住了——季云生坐在沙發上，正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

    自己最近有犯什么錯嗎？季連霆開始瘋狂地反思自我，但是最近成績沒下滑，作業也沒落下，打游戲的手機也揣在自己兜里沒被發現。想到這里，他感覺底氣稍微足了一些，仍舊忐忑地開口道：“……爸？怎么了？”

    “啪”地一下，季云生把剛剛放在茶幾上的白紙當著季連霆的面團成一團扔到了他身上，鼻子中冒出一聲哼笑：“什么怎么了，我倒要問問你這一天兩天的到底在干什么。怪不得你媽說你這兩天黑眼圈一大片，你自己看看你把時間都花在什么上面了？”

    季連霆被這一扔嚇了一跳，手中下意識地攥住那個紙團，跟著有了不好的預感。

    顫抖地把紙團打開展平——是自己辛苦奮斗了好幾個晚上的設計圖。季連霆只感覺怒意直沖腦門，忍不住向季云生大吼道：“你為什么要扔我的設計稿？”

    “設計什么設計？”季云生也氣得臉色發紅，“要不是我今天去你房間找筆記，你還要偷偷摸摸搞這種沒用的東西多久？”

    “爸，你怎么能說這是沒用的東西呢？”季連霆難以置信地看著站在面前的爸爸，“你自己都經常幫媽搞設計，你現在反過來說它沒用？”

    季云生凝重的表情有一絲皸裂，他深深吸了口氣，肩膀不自覺垮了下來，面對著不明所以的兒子，他聲音沙?。骸啊犜?，這玩意沾不得，你就算再有才華，沒有門路是要付出代價的?！?/br>
    “我就隨便做一做，我沒想怎么樣啊?！奔具B霆覺得季云生簡直不可理喻。

    季云生痛苦地說道：“總之你聽爸一句勸，不要再做設計了，未來你總會吃虧的?！?/br>
    “爸，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季連霆把紙對著后認真地放到自己的衣兜里，失望道，“你從前都是鼓勵我努力完成自己的夢想，現在我的夢想只是設計一套衣服，你就千方百計地阻撓我，你讓我怎么去相信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