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傾將染了血的長劍擦了擦，他沒有再去追，就那么放任它們跑得沒影了。

    正好這時，王大彪聽見嘯聲，帶了幾個手下過來斷崖處探看，等見到葉無傾和他腳下躺著的大野豬，無不大喜過望，雙手卷成喇叭狀，朝葉無傾喊道：“哈哈哈大哥好手段！俺馬上叫人下去抬！”

    他們可沒有葉無傾的本事，只能繞路下去，等王大彪帶了人找過來，發現那頭大野豬早已被葉無傾放完血了，兩只前腿剁下來單獨放在一邊，想來是他準備留著自己吃的。

    會吃的人都知道，同樣都是腿，豬前腿可比豬后腿好吃的多，rou質更細膩，骨頭也更勻稱。尤其用來做紅燒肘子，小火細細煨熟，外皮軟糯內里嫩香，咬上一口，神仙般的享受。

    當然，對這些土鱉山賊來說，是rou就好吃！還管你前腿后腿？他們但凡長出一口鐵齒銅牙來，直恨不得連骨頭都一起嚼嚼吃了呢！

    把那頭大野豬用麻繩一捆，再用腳腕粗的木棍一挑~

    兩個山賊一前一后，喊一聲“起”，就把大野豬抬了起來。等這倆人累的走不動了，再換人抬，一直折騰到半頭晌，才把它抬進了山寨。

    整個山寨的人都快樂瘋了，小猴崽子們更是全都圍上來，打都打不走，每說句話就咕嘰咕嘰地咽口水，看直了。

    一個長得虎背熊腰名叫王大柱的山賊，落草之前就是干屠戶的，當年十里八村的大肥豬，都得在他手上過一刀。此時拿著他的家伙什兒，上去就給野豬開了膛。他婆娘提了個大木桶來，擺在旁邊，王大柱將整副豬下水掏出來放桶里，這些都得細細搓洗出來，煮熟都是rou，可不敢有一點浪費。

    野豬皮也是寶貝，硝制了可以做成皮甲，穿上能擋住流矢穿透，山寨里幾個頭領都沒能人人配上一身呢，這只大野豬估計能裁出兩人的份兒來。

    豬牙可以做箭頭——其實一些比較大的豬骨也可以用來做箭頭。周朝向來對流于民間的鐵器管制嚴厲，像清風寨，有鐵質武器的十根手指都數的過來，剩下的還有十幾把鐵頭農具，三五口大鐵鍋……窮的簡直能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此時寨子中心的大片空地上，就已經壘出來了兩個臨時的爐灶，上面架著大鐵鍋，木柴滿當當地搭在下頭，點燃，周圍到處都是人，熱鬧的跟過年一樣。

    王大彪跟葉無傾嘿嘿笑道：“俺正想給大哥辦個入伙宴呢，原本是想殺了后頭養的兩口半大豬，再殺頭羊、幾只雞鴨，不想大哥竟獵了頭大家伙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從今以后，俺們一整個山寨幾百口老少爺們兒，就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給大哥了！您是本事人，俺們跟著您，以后刀里來火里去，誰皺下眉頭，不必您吩咐，俺王大彪先剁了他！”

    葉無傾看了他一眼：“你們平日都是怎么cao練的？”

    王大彪撓撓頭：“俺以前在鏢局當過幾年的趟子手，有個老鏢頭指點過俺幾年，加上俺從小就有把子力氣，論身手，也算能撐得住場子。當然，跟大哥你是比不了的。除了俺，鐵頭還有大柱幾個，有擅長射箭的，有擅長使刀的……至于剩下的那些，就都是莊稼把式了，平日里拉出去壯壯聲面還成，真有硬點子，他們也幫不上什么手……俺們平日里有閑了，會在校場耍耍，練一個俺自己琢磨出來的鐵桶陣……”

    葉無傾搖搖頭：“這不行，清風寨現在沒事，是沒人跟你們較真，萬一哪天糧種的事泄露出去，破門之厄，就近在眼前了?！?/br>
    王大彪神色一正：“大哥你說的是！俺們清風寨就是個小勢力，以前掙扎著就圖個糊口罷了，實在誰都惹不起。大哥你有啥吩咐就直說，想讓俺們怎么cao練，也盡管劃出道來！”

    正所謂機遇總伴隨著風險，干等著天上掉餡兒餅？哪來那么美的事兒？

    是以別看王大彪大字不識，該有的覺悟卻有的是。

    “第一，找幾個心細的婦人……”

    他將小喬說的培養皿催芽注意事項一一交代清楚了。王大彪聽得認真，點頭應下。

    “第二，山寨還得招人、買進物資。你挑幾個信得過的，這兩天跟我一起去趟大名府！之前不是在那幾個走私販子身上搜出來了些商牌嗎？就借一下他們的路子，只要給夠了好處，軍需都能買一批回來?！?/br>
    “大哥，俺也知道要是給足了好處，那些管著軍需的狗官兒連親爹說不準都敢賣……”王大彪牙疼似的斯哈一下，“可問題是，俺們清風寨一窮二白，啥玩意兒都拿不出來??！”

    他說到這里，突然想起什么來，眼睛一亮：“等等，您的意思，莫不是要把那些山參寶石賣了？”

    葉無傾只笑了笑：“這些你自不必管，只有一樣，找的人必須得信得過！我實話告訴你，大名府城門兒上就貼著我的畫像呢，到時候誰敢將我的行蹤泄露半句——”

    “大哥盡管放心！”王大彪拍拍胸脯，“不說別的，俺們眼瞅著就有好日子過了，哪個腦子進水的夯貨能為了點酬金就把大哥賣了？俺們雖然落了草，義氣卻不缺！”

    表完了衷心，王大彪又猥瑣地朝葉無傾擠眉弄眼道：“就知道大哥肯定是個人物！俺的畫像只在縣衙貼過……您竟然能在大名府闖下字號來……”

    葉無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王大彪連忙閉了嘴，去那邊指揮廚子做殺豬菜了。

    大塊的蘿卜切塊，跟剔下來的豬骨一起熬成奶白色的滾湯。

    窖里存著的最后幾十顆菘菜也都切了，加上豆腐、新發的芽菜，主料是切成巴掌大的rou片，兩分肥八分瘦，直燉到rou片都成了半透明，空氣中彌漫的到處都是rou香味。

    其實，野豬rou處理不好的話，吃起來口感遠不如家豬肥潤，還有一股子去不掉的腥臊氣。大周現在普及的調味料還比較少，山賊們更是只有姜蒜跟花椒八角可用，又沒料酒去腥，粗鹽塊也都是劣質的，這樣燉出來的rou菜，跟現代精心烹調出來的實在沒得比。

    但一眾山賊仍然口水流的嘩啦啦，最后半個小時除了火柴的劈劈落落，只能聽見連成一片的吞咽聲。鼻端貪婪地吸著香氣，沒誰有心思開口說話。

    好不容易等到rou菜燉熟了，王大彪大手一揮：“開飯！菜跟湯都是一人一勺，男人們多點兒，女人跟孩子少點兒，炊餅管夠了吃！今兒個算是給咱們的新寨主做賀了，以后都聽新寨主的，都有好日子過！”

    “寨主！寨主！”

    葉無傾朝他們揮了揮手。

    王大彪將他珍藏的一壇竹葉青搬了出來，破開泥封，酒香味兒勾的幾個小頭領心癢癢：“都倒上！倒滿了！大哥你恁小氣！”

    “叫個屁的大哥！寨主才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