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裴疏月!你這是什么意思!”韓烈氣得滿臉通紅,眸底燃起熊熊火花,“你裝神棍還裝上癮了?整日里神神叨叨,上一回還說我三十九歲有一死劫!我呸!天機倘若那么好看破,你這隨意泄露天機之人,早早要遭天譴!” 裴疏月聳了聳肩,似笑非笑看著慕煙華:“這東西信則有,我就那么一說?!?/br> “血光之災?”慕煙華淡淡一笑,“修行在世,哪個不是踏著尸山血海,爭奪那一線天機?” “煙華,別理這神棍!”韓烈心里萬分后悔,知道裴疏月不靠譜,就不該帶著慕煙華來,“跟我走,帶你找另外一家?!?/br> “叩叩!” 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謝掌柜推門而入,左右各抱著一個酒壇子,身后跟著兩個伙計,托盤上擺著七八盤新鮮蔬果。 謝掌柜也是人精,一進來就發現氣氛不對,小心地轉向裴疏月:“東家,您看這……?” 裴疏月指著靠窗的桌子:“放著吧?!?/br> 謝掌柜輕手輕腳地進來,輕輕擱下酒壇子,親自取過白玉盤子擺好,之后帶著兩個伙計,又輕手輕腳地離開。 裴疏月拍開其中一個酒壇的封泥,琥珀色的酒水倒在半透明的玉杯里,清淡的酒香眨眼充滿了不大的屋子。 “有朋自遠方來,兩位請?!?/br> 韓烈重重哼了一聲,站著沒有動。 慕煙華莞爾一笑:“不是要喝酒么?怎么光看著?” 上前兩步在裴疏月對面坐下,端起其中一個玉杯,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清冽酒水入口,滿口生香,回味綿長,不由贊道:“好酒!” 裴疏月深深看了慕煙華一眼:“等下讓老謝再取一壇,送予你?!?/br> 慕煙華一舉酒杯:“君子不奪人所好,有這一杯足矣?!?/br> 裴疏月笑了一笑,一口飲下杯中酒水,沒有再提。 韓烈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杯子一口灌下,撇嘴道:“合著我倒做了惡人!” 裴疏月沒有理會韓烈,眸光掃過慕煙華腳邊的涅影。 “先天境第七重天暗影豹?” 慕煙華輕輕頷首:“見笑了?!?/br> 裴疏月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玉杯,正要開口說話,忽而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木頭混合著瓦片的碎塊“噼里啪啦”落了一堆,頭頂破開一個大洞。 一人后背朝下,從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 ☆、第81章起始 是一張年輕粗獷的臉,濃眉大眼,身形高大。大約是摔得疼了,雙眉緊緊擰著,做呲牙咧嘴狀。 “古航,你給我出來!”緊接著一個惱怒的女聲傳來,越來越近,“你要還是個男人,就再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聶子晴?怎么是這個瘋婆娘?”韓烈面色忽變,慌慌張張站起身來,四下里張望著,似是想找個地方躲躲,口中嘀嘀咕咕地道,“她為何會在此地?這、這不應該??!” “姑奶奶!算我怕了你了!” 地上古航眸光一凝,一躍而起,匆匆掃過慕煙華、韓烈、裴疏月三人一眼,連著話都來不及說一句,身形一閃已是穿過開著的窗戶,飛也似地竄了出去。 頭頂光線一暗,又一人自破開的洞中闖了進來。至多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襲緊身的蔥綠色羅裙,愈顯得高挑窈窕。手上一柄三尺青鋒寒光閃閃,圓睜的美目環視了一周,一言不發地穿窗而出。 慕煙華抬眼瞧了瞧屋頂的大洞,揶揄地轉向裴疏月:“裴公子不去做些什么,讓那兩人賠償了損失?” 裴疏月轉著手上的玉杯,悠悠然舉到唇邊:“跑不了?!?/br> “倒是我多口了?!蹦綗熑A眸色漸深,不再多言。 古航與聶子晴,這兩個名字慕煙華上輩子都聽過,雖則并不認識,卻有幾次機會見過。這兩人,一個拜師藥宗,一個加入了神水宮,都是一路扶搖直上,闖出了赫赫聲名。 現下他們出現在此地,定然亦是沖著那入門測試去的。 慕煙華默默思量,忽而聽得兩聲輕輕的叩門聲,緊接著謝掌柜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東家,我在樓下聽到動靜,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裴疏月抬頭看了一眼:“無事,我會處理?!?/br> 謝掌柜應了一句,腳步聲漸漸遠去。 韓烈從桌子底下探出腦袋:“煙華,那瘋婆娘……走了?” “走了,你出來吧?!鼻浦n烈驚魂未定的模樣,慕煙華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你跟她到底有何過節,至于怕她怕成這樣?” 韓烈拍拍心口,站起身來:“一眼難盡、一眼難盡!” 裴疏月倒了一杯酒,瞥了韓烈一眼:“什么一言難盡,不就是……” “不許說!”韓烈大吼一聲,跳到裴疏月身側,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什么時候成了長舌婦,我怎么不知道?” “話也說了,酒也喝了,我與煙華還要趕路,就不多打擾了。后會有期?!?/br> 韓烈嘴巴不停地張合,飛快地說完,放開裴疏月,拖著慕煙華的胳膊,從另一邊開著的窗戶匆匆離開。 涅影倏然起身,化作一道黑色虛影,緊緊跟上。 慕煙華、韓烈兩人剛走了幾步,街上眾人紛紛sao動起來,向著城東方向靠近。 “城門上有人爭斗,聽說一男一女,瞧著都極為年輕!” “多半是趕往浮空山的天之驕子,走走走,咱們也去瞧瞧,看那天才之戰該有何種風采?” “煙華,走那邊?!表n烈縮頭縮腦,指著人群聚集的相反方向,“可別叫那瘋婆娘發現?!?/br> 慕煙華走在韓烈身側:“走那邊沒有問題,但你得將事情交代交代。我不想稀里糊涂惹了麻煩,待旁人找上門來還不自知?!?/br> 畢竟對韓烈不是太了解,雖則瞧著是個心思簡單的,誰知道他是不是藏著什么事兒。 韓烈面上有些不自然,吶吶道:“我、我就是跟她斗過一場。她輸給我不服氣,一見了我定然要不依不饒?!?/br> “是么?”慕煙華懷疑地看著韓烈,“只是這樣?” 韓烈愈發窘迫,雙頰竟是泛起紅暈,低聲道:“她與我實力相差有限,我為了勝過她,施展了一招新學的秘技,一時收勢不及……將她、將她衣服燒壞了……” “什……么?”慕煙華怔了一怔,不由瞪了韓烈一眼。 這都是什么事兒??!那聶子晴出了這么大的丑,還不得將韓烈恨到骨子里? 為今之計,確實唯有遠遠避開。 慕煙華、韓烈兩人一前一后,悄悄出了沿山城,一路向著浮空山的方向趕去。 因著意外遇上聶子晴,韓烈一直提心吊膽,害怕再次當面撞上,竟是專挑偏僻之地走,進了城池亦是借道,不會多做停留,行進速度又有增加。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氣逐漸轉暖,萬物生發,春意盎然。 臨近浮空山,遇到的人越來越多,基本都是從各地趕來的年輕人,大多在十五歲至二十歲這個年齡段,像慕煙華、韓烈這般年紀,已是算得上比較少見。 一個一個上輩子耳熟能詳的名字,慕煙華在這里再次聽到,心下多少有些感慨。 離著五月初五還有小半個月,浮空山觀云峰早已聚滿了人,每日還有數百上千人從各地不斷趕來。 “煙華,我打聽過了?!表n烈面上帶笑,大步行至慕煙華身側,指著不遠處幾條排得極長的隊伍,“有意參與此次測試之人,都要先交十枚下品靈石,領上一塊身份銘牌。到五月初五那日,憑著身份銘牌參加測試?!?/br> “這銘牌可留下靈識烙印,一人一塊,遺失不補?!?/br> 慕煙華點了點頭,隨著韓烈一道,隨意選了其中一支隊伍,排在了最后。 慕煙華、韓烈兩人剛剛站定,身后立刻接上了好幾人。 隊伍在極慢極慢地向前,但基數實在太大,瞧著倒像是根本不見人少去一般。 韓烈眼珠子轉了又轉,忽而指著前方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小聲道:“煙華你看那人,定然是其他一流、二流宗派的弟子,特意等在這里,專門挖墻角來了?!?/br> 得到消息趕來的年輕人那么多,可不是人人都有自信通過測試,成功加入六大頂級宗派。倘若有其他宗派的弟子找上門來,有些自忖實力不夠之人,確實可能直接看對了眼。 這還是測試之前,測試之后幸存的年輕人,又沒有被六大頂級宗派看上的,才是各大次一級宗派爭搶的重點。 對于這種情況,六大頂級宗派向來睜只眼閉只眼,裝作不知。 人各有志,招收弟子同樣要看機緣二字。 慕煙華望向韓烈,正要說話,那中年男子視線落在涅影身上,又移向慕煙華,眼中就是一亮,大步靠了過來。 “敢問這位小友,此暗影豹可是你收服的靈寵?”中年男子笑瞇瞇的看著慕煙華,那目光的專注程度,好似慕煙華臉上開了一朵花,“鄙人馭獸宗外門長老邢遼,不知小友如何稱呼,有沒有興趣來我馭獸宗?” 馭獸宗?那個以馴養妖獸為名的一流宗派? 慕煙華轉過身來:“原來是邢長老,煙華有禮了?!?/br> “好說好說?!毙线|笑得愈發親切,“我一眼瞧見煙華小友,便覺得小友與我馭獸宗有緣?!?/br> “邢長老厚愛,煙華感激不盡?!蹦綗熑A淡淡一笑,搖頭道,“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此行無論勝敗,煙華都要盡力一試,請您見諒?!?/br> 邢遼眸底閃過一絲遺憾,卻仍是道:“小友有此志向,我在這里先祝小友得償所愿。當然,也請小友牢記,我馭獸宗的大門隨時都向小友敞開?!?/br> 慕煙華再次謝過邢遼,跟著他說了兩句客氣話,這才將他送走。 邢遼前腳剛走,一須發皆白、紅光滿面的老者就湊了上來,圍著韓烈轉了兩圈,嘖嘖贊道:“這位小友年輕輕輕,修為已是先天境第一重天,又是使刀之人,與我萬刀宗正是相得益彰!” 萬刀宗,比著馭獸宗稍弱些,同樣擠進了一流宗派行列。 可惜韓烈跟著慕煙華一般,早早心中有了定論,自然是不會答應萬刀宗的邀請。 那老者客氣了兩句,連著名字都未留下,便匆匆離開,馬上去尋下一位。 韓烈攤了攤手,無奈一笑:“這就是所謂的廣撒網?” 哪怕明知道不會答應,亦要湊上來混個臉熟? 慕煙華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這些人啊,怕是打著他兩人萬一測試失利的主意。這會兒留個好印象,到時選擇他們的機會當然更多。退一萬步說,誰知道日后他們之中會不會出幾個大能?橫豎不過幾句客氣話,根本不用付出什么,何樂而不為? 萬刀宗的老者走后,果然又有不少人上來自報家門,慕煙華、韓烈一律婉轉拒絕。 一直到日頭偏西,慕煙華、韓烈終是到了隊伍的最盡頭。 一手交上十枚下品靈石,一手領到了一枚寸長寸寬的棱形牌子,表面呈現深青色,寥寥幾筆勾畫著隱約的銀色紋路。靈識輕輕探出,往銘牌上一轉,銀色的紋路乍然一亮。銀光斂去,開始散發淺淡的微光。 那分發銘牌的中年男子,親眼瞧著慕煙華、韓烈兩人將銀色紋路點亮,便不再理會他們。 順利取得身份銘牌,慕煙華跟著韓烈一道,特意尋了一處人少之地,打算接下來的幾日都不四下走動,靜靜地等候五月初五之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