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木賭氣不說話。教他修煉的時候嚴厲也就算了，下棋也只是消遣而已，總是輸很挫??！

    “上次你打賭輸了，賭約持續到你贏了本尊為止，在此之前你是本尊的，你得好好活著。還記得？”

    齊木一愣，上次在齊國皇陵險些魂滅，也正是突然閃現的那一幕救了他一命，不得不說有些巧合。其實這是個很含糊的賭注，并非認主的血誓，單說輸了你是我的，其實并不被大道法則約束。生死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記得是記得，只是……想不到尊上也會信這個?！?/br>
    淵落起身，突然柔聲道：“本尊以前也不信?！?/br>
    齊木沒明白他的意思，趕緊跟上去：“只要你答應和我在一起，那我就是你的了啊，這么簡單的道理干嘛想得那樣復雜?！?/br>
    “你還小?！?/br>
    齊木不喜歡別人說他年紀小，但每次從淵落口中聽到，總是無可反駁。

    “好好我年幼無知，歲數大就是了不起?！?/br>
    淵落輕笑。

    齊木無奈了：“那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先說清楚，我沒你想得深遠，也沒太多顧慮?！?/br>
    “本尊囑咐過的，你有哪一次聽從過?！睖Y落道。

    “你總不說為什么不能做，我不知道要怎樣才不會妨礙到你，再說你又不管我……”

    說到這里齊木默了下，似乎每一次他出事亦或是闖了禍，到最后無法收場總是淵落為他收拾殘局。

    “并非妨礙，凡事沒有絕對的對和錯?？傆幸蝗漳銜靼?，這便是因果循環。唯有至尊能洞悉?！?/br>
    淵落面色淡然，緩緩道：“世上任何人所做任何事，時機不同處事方式不同千變萬化，過程只要有一點偏差，結果會是天差地別，有好亦有壞。本尊得提前推演出各種可能的結果，好的將如何發展，壞結果又將如何解決，才能讓大陸長久興盛。不得有太大偏差?！?/br>
    整個大陸有多少生靈，每一日又有多少件大事發生，任何一件事又可能影響另外的生靈甚至更甚。大道不穩，得時刻維系，這便是至尊的使命？

    “好累?！饼R木皺眉。

    淵落道：“若算無遺漏，關鍵時候不生變，不會有多大問題?！?/br>
    “若是突然出了大變故，事先又沒呢預料到呢？”齊木問道。

    “上古至今，本尊不曾料到的變故僅有一次?！?/br>
    “那后來呢，結果怎樣？”

    淵落道：“大道失衡，黑暗動蕩?！?/br>
    齊木倒吸一口涼氣。

    “有人抗命不從，最后釀成大禍?！睖Y落嗓音很冷。

    齊木輕嘆，怎么說呢，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與其說這個世界太扭曲，倒不如說太過殘缺不全，以至于道則有些死板。

    大道靠生靈來支撐，道則不能臻至完美，哪怕這一位面再鼎盛也能輕易傾覆。這便是上古輝煌一時而后衰落的原因。

    這些不是齊木cao心的事了，他只是感慨：要說仙尊才是最厲害的博弈者，以整個仙元為棋盤，大陸各個生靈為棋子，掌控大局無盡歲月，曾落到低谷，依舊能反敗為勝。

    跟他下棋怎么可能贏得了！無怪妖皇陌戟都對尊上評價高到極致。

    “仙尊真是萬能的么?！饼R木喃喃道。

    淵落搖頭：“這種話只是訛傳罷了，萬能的并非至尊，而是造物主?！?/br>
    “舉世皆知人死不能復生，傳說造物主能生死人白骨，顛倒輪回。第一紀元初，造物主還在世，孜然一身，獨掌一大位面，秩序法則與萬靈皆由他所創，無須信仰加身便能掌控乾坤?！?/br>
    造物主一詞還是從圣姚那聽過一次，是男是女也不知道。至于能復活死人，齊木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震驚不已。既然可以，那暮鈺是不是也能活過來！

    齊木道：“造物主在哪里！”

    “死了?！?/br>
    尊上是不朽之身，造物主號稱萬能，竟然死了？

    齊木一僵：“誰殺的？”

    “沒人殺得了他?！睖Y落有些說不出的羨慕，“世上沒有絕對的永恒唯一，大衍之數五十，其一遁去，剩余四十有九。大道有缺，并非完好。造物主，仙元法則為他所創，天地由他而開，但他再強大也會有缺陷，他壽元無多，大限一到自會故去?！?/br>
    齊木懂了，問道：“造物主尊位在仙尊之上嗎？”

    淵落默了片刻：“本尊從未見過造物主?！?/br>
    造物主再厲害也會死，但尊上壽與天齊。高傲如尊上肯定不甘示弱，主宰本就兩兩不相見，后來居上也可能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齊木打趣道：“仙尊從古至今不遺余力守護仙元大陸，從不忘使命?？蛇@使命是從哪來的，該不會就是遵從造物主的意愿，這才幾十萬年如一日，一直這么熬過來?？磥碜鹕蠈υ煳镏魇钦鎼郯??！?/br>
    “本尊從沒想過這些?！睖Y落皺眉。

    其實也只是傳說而已，造物主是否真正存在還很難說。齊木作勢哼了一聲。

    “反正在現在仙元大陸眾人看來，沒人比你更厲害?！?/br>
    “你才是無所不知！”

    簡直活化石。

    淵落道：“沒人是真正的無所不知，考慮得周全，事情的結果才會在預料之內，所謂料事如神只是眾口相傳而已。你還真信?！?/br>
    好比一盤棋，從落下第一枚棋子開始推演最后的棋盤是何樣，整個過程無數種可能性都在腦中有個大致的雛形。囊括所有可能性，于是仿佛萬事萬物都在掌控中。說真的，想想都覺得好累。

    突然，齊木面色古怪，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等會，我突然想起來了，有個問題一直忘了問！”

    “何事？”

    齊木吐出一口氣，表情嚴肅。

    “你究竟是什么時候知道我是魔族的？該不會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吧！”

    如果說把瘋狗齊木帶回魔域的時候就知道他是魔族了，那么也就是說他一直被耍得團團轉。

    淵落抬起兩根手指，把搭在衣袖上的爪子扒下，“如果一開始便知道你是魔族，本尊絕不會把你帶回魔域?！?/br>
    一開始真以為他是仙族，只是被神蠱封住血脈。

    齊木愕然，有些不敢相信道：“那尊上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進了一處石洞，里頭別有洞天，一株兩米多高的古樹靜止不動，每一片葉都相差迥異銘刻道文，成百上千種仙珍靈藥隨風搖曳，向著尊上問禮。又像看到熟人般對齊木很是親昵，后者有些莫名。

    淵落默了片刻，皺眉道：“也是在這里。你血脈爆發與血妖藤一戰重傷致殘，又遭神蠱反噬已是強弩之末，本尊把你帶到這里，花了十六日才救活。你體內是什么樣，本尊比你更清楚?！?/br>
    昆木編織的床，擱在不遠處，他之前就是躺在那里。

    齊木想起來了，當初在天宮仙殿別了尊上，他欲復活暮鈺，反倒用神靈草令他化道，悲憤欲絕連什么原則都忘了。后來想想，憑他那時候的實力根本無法戰敗血妖藤，原來是因為血脈爆發……

    齊木偷偷看了淵落一眼，他記得醒來后身在內殿，然后發怒還被尊上懲罰了，貌似還說了句‘看看你現在是個什么鬼樣子?！菚r候覺得萬分委屈，現在回想有些驚悚。

    “尊上怎么當時不告訴我，或者像對其他魔族一樣直接驅逐……”齊木好奇。

    ☆、301·平靜祥和

    齊木在試探，半晌卻沒聽到回答，暗嘆套尊上的話真艱難。正腹誹著，突然頭被重重按住，聲音傳到耳邊，道：“無妨，已經過去了?！?/br>
    “切，說得好像你完全不在意似的，剛才是誰還說如果早知道我是魔族，絕不會救我回魔域?！饼R木白了他一眼，“是不是后悔了！”

    “沒有?！?/br>
    “我說我沒殺那仙族你是真信還是假信?！?/br>
    “信你?！?/br>
    “那你明明都清楚，還不戳破?？次以谀倾@牛角尖，自找不痛快，還爭風吃醋，是不是還在偷笑！”

    “不是?！币徽f下去就沒完沒了，淵落沉聲道，“因為不好笑?！?/br>
    “為什么不好笑？”齊木追問。

    “看到本尊痛苦，你會笑嗎?！?/br>
    “當然不會！”

    淵落吐出一口氣，揉了揉他頭頂：“一樣的?！?/br>
    齊木一滯，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頓時面色古怪：“哪里一樣了，我怎么沒看出來?！?/br>
    “你說?！?/br>
    “三年不見，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也一樣？”

    “嗯?！?/br>
    “我不想你被任何人奪走，如果一定要選一個人的話，那個人只能是我。你也是這樣想的？”

    “嗯?！睖Y落條然彎起唇角。

    “胡扯，明明之前還要和別人成親?！饼R木冷笑。

    “成不了的，等一切結束你就會知道。更何況人已逝，不必多提?！?/br>
    齊木面色更古怪了，合著一開始就成不了，圣姚在做白日夢，他就白忙活了一場？

    “等會，不是說這事兒，剛才說到哪兒了！”齊木想了想，瞇了下眼睛，“照你這么說，我比圣姚重要？”

    淵落道：“嗯?！?/br>
    “你很在乎我？”

    淵落面向他，坦言道：“嗯?！?/br>
    齊木終于忍無可忍，嗓音抬高一截：“除了‘嗯’還是‘嗯’，讓你說句情話有這么難嗎！加起來還沒有我一句字兒多！”

    不就是一句我愛你嗎，說出來怎么了！暗示了老半天，一點反應都沒有。

    淵落皺眉：“你都說完了，還要本尊說什么?！?/br>
    就是重復一遍也好??！齊木沉下臉，轉身就走：“浪費感情！不跟你說了，我要去修煉?！?/br>
    出乎意料，手腕被拉住，齊木沒好氣地回頭，便看到淵落一臉無奈。

    靈風揚起漆黑的長發，拂過白玉般高聳的鼻梁，那張絕美的臉被玄黑面具遮了一半，無論看了多少遍，都美得令人窒息。

    像極了初見時的驚鴻一瞥，沒了滔天魔氣纏繞，卻超然脫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