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
“竟然自己燃了,白跑了一趟。你們幾個站著作甚?” 僵硬如雕塑的幾人終是回過神來,臉頰抖動,雙眼火熱。 “好、好厲害!” 回到地府正堂,不少人來詢問秦休離開的情況,還有人談及近日來想入地府的弟子名冊,更有人提及前日來地府大鬧一通言稱要見齊木的絕色女子,此話一出不少人砰然色變,見齊木面色未變,卻也沒提及那女子是誰。 你一言我一語,關鍵與秦休有關的沒聽到多少,他在此地坐鎮了三日,那位西苑元老平昌便以怠慢修煉為由一番教導,卻盡是批評指責,似乎事事不順他的眼,齊木先開始就算不悅卻還是彬彬有禮,言行舉止恰到好處,但平昌長老越說越自我獨斷。 “有著閑暇功夫用來感傷,還不如勤心修煉,不過一人離開也能影響心緒,可見你心性之差,道心難穩,簡直愚昧!修士之交不過泛泛,有利益則用,無則棄……” 越說越刺耳,齊木不耐其煩,正想著敷衍了事。 一位身穿明黃色長袍的男子踏門而入,五官精致,鳳目斜飛,唇角上揚,慣有的輕佻。旁人搖扇沒他瀟灑脫俗,出場無他高調遭嫌。 身側平長老閉了口,眸光森冷,但見那人冷哼一聲,撇開視線。 暮鈺置若未聞,合了折扇,隨手賞給了身側看門的小廝。 “平長老,許久不見,甚是想念,不知平叔近來可好?” “谷流峰峰主說笑了,這聲平叔,老夫高攀不上。老夫還有要事,先行一步,”平昌長老極為冷淡,臉色極為陰沉,再沒看暮鈺一眼,離開大殿。 身為西苑元老,自是知曉當年秘辛,不待見暮鈺也實屬正常。 齊木掃了一眼,不冷不熱道:“稀客?!?/br> 暮鈺也不惱,平長老一走,他收斂了笑容,走到齊木面前,單刀直入:“秦休那日,一直沒離開,說要等你?!?/br> 齊木驚起,嘭地一聲,長桌之上墨玉硯臺摔在地上。 “什么!” 暮鈺攔住他,又道:“你先別激動,畢竟已經是三日前的事了,我有事耽擱了下,今日聞聲才來看看你,卻沒見著多么失魂落魄,看來我低估你了?!?/br> “來不及了,”齊木訕笑道:“看不出失落么,究竟要那般才叫失魂落魄?” 暮鈺想了想,道:“比那日秦休的樣子好看多了。 虧我陪著站了半個時辰,他就真只看了我一眼,短短幾步,回頭了不下百次……” 齊木呼吸微滯。撐著桌面,骨節分明。 “木頭,你也別太難過,秦長老哪會怪你,那也要看他舍不舍得……” 話到最后暮鈺聲音漸低,模糊并未聽清。齊木喃喃道:“我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原本說好的,說錯過就錯過了?!?/br> 就連他也不敢相信,如此重要的事,竟只是睡過去了。 “沒這么夸張,你比混蛋好點,至少你又不知道秦休喜歡……”暮鈺又差點說漏嘴,猛地捶了下長桌,話鋒一轉道:“也許有轉機,我提前先走了,搞不好他還在等你也說不定?!?/br> 是的,就算他食言了,秦休也不會食言。 ——到時我去送你。 好,我等你。 丹會在即,還有不到半月時間,丹神峰老峰主百般要求,秦休不能缺席…… 齊木手掌握緊,心難平,面上卻是愈加平靜如水。 “還在等?怎么可能啊?!?/br> 兩人聊侃了數久,暮鈺進來心情很不錯,鳳顏不在,他偶爾也能隱匿身份來地府玩鬧,雖總會被人認出來,簡直樂此不疲。常來,卻待不了多久。 這段時間,齊木有些不習慣,事事親力親為,倒是讓地府管事之人大開眼界。 丹堂尋了一人來坐鎮,比之秦休,煉丹經驗足夠,天賦上遜色了些,沒有那般鞠躬盡瘁,卻比之心高氣傲的其他人,要好上太多。也算湊合,這也是齊木讓人羨慕不來的能力,能得有志之人的親睞。 轉瞬八日過去,日子過得平靜。 玄天殿西方有異動,兇物妖獸蠢蠢欲動,畢竟離得太遠,和齊木等人沒多大關系。置之不理。 再過幾日便會是去往天外空間,閉關修煉不必了。齊木本打算出門隨處走走,誰知碰巧聽到有人談論。讓人始料未及。 ——有人在玄天殿外圍某處,看見秦休了! 齊木倒吸一口涼氣。 該不會還在等?因為答應了? 不祥的預感越強,幾乎蓋過了這傳言本身的真實性。 可惜齊木內殿進來不易,出去更是困難,想要自百萬里疆域內尋一人,簡直如大海撈針般,不可能。于是尋了兩日,依舊沒見著人。齊木想盡秦休會去的地方,卻發現他對秦休了解得甚少,只知這人并無親人一類…… 九天宮正殿虛空,一干人等以星紋為基,商討要事。淵落穩立,身著黑袍,面戴玄黑面具,黑發微微揚起。氣息并未收斂,氣勢遠勝于人,言語簡練卻鏗鏘有力,直戳要害,讓人驚佩膜拜,幾句說完,令一干人等大徹大悟,個個噤若寒蟬。 “如此簡單的小事還得讓本尊出面,要你等何用!” 頓時面前個個神色大變,膝蓋發軟:“屬下愚鈍罪該萬死,還請尊上息怒?!?/br> 淵落嗓音冰冷:“你們死了,難道這繁瑣碎事,樣樣還得本尊親力親為?放肆,一個個腦子放聰明點,愚蠢與廢物同罪,你等……” 話音未落,一道清冽的嗓音從天際傳來。 “尊上,您在哪里?” 垂首的部分長老頓時面色一僵,只罵究竟是誰如此張揚,聽聞便震怒。 “放肆,竟然公然查探尊上行蹤,簡直!” 淵落冷冷地轉過頭,掃了眼,頓叫人不寒而栗。 “聒噪,這里可有你說話的份?” 那長老面無血色,雙膝一軟,跪下來。 下一瞬,沒等眾人回神,一道身影沖到近前,無人敢動彈,眼睜睜地看著那人來不及停下,竟是直接撞到魔尊身上。 究竟是誰如此沒長眼睛,當真膽大包天,撞到誰不好,竟然偏偏是尊上! 一時間不少人面露驚駭之色,似乎預料到接下來血腥猙獰的一幕,更有甚者忍不住撇開視線。 ☆、172·別任性 齊木撞在淵落身上,臉頰磕在肩胛骨,臂上暗金色神料煉制成神紋裝飾突出來,薄如蟬翼卻鋒利無比,猛地抽離之時臉上劃開一道細長的傷口,有溫熱的液體流下。齊木抹了把,一手的鮮血,觸目驚心。 傷口細長,從眼角斜下到下巴,許是割傷的衣角有問題,輕易割傷不說,口子竟然無法愈合。 少年捂著臉,并未當回事,背對著眾長老,眼里盡是急切,對著魔尊道:“明明人沒走,可我找遍了所有都找不到人!真的……沒有辦法了,尊上,求您幫忙!” 部分長老如墜夢境般,個個睜大了眼,低著頭,不敢相信雙耳所聞。 這人明知故犯,撞到尊上竟然全然不提是死罪,還敢提要求!找人這點小事,也敢勞煩堂堂至尊,找死。 淵落驀然瞳孔微縮,緊盯著來人的臉,齊木手緊捂著,鮮血從指縫流出,順著手背流下消失在寬大衣袖中…… 滔天威壓瞬間靜止,蠢蠢欲動的靈氣漩渦消散開來。 長指白皙碰了下少年的手,擦掉了眼角的血,嗓音如常,辨不清情緒:“太莽撞?!?/br> 答非所求,這明顯的拒絕? 齊木兩眼下明顯黑了一圈,似乎很是疲憊,抬起另一只干凈的手,握住淵落的手腕。目似哀求。嗓音很是卑微。 “尊上,就這一次,只有這一次,求您幫幫忙,以后這些小事……不,就是大事,我也不會叨擾您,”鮮血不停地順著手腕流出,齊木恍若未覺,頭埋得越來越低,道:“真的,真的沒有下次?!?/br> 身后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冰冷氣勢越體而出,淵落甩開他的手,恐怖威壓臨身,齊木如墜深淵。 “還愣著干什么,滾?!?/br> 齊木驚悚地抬眸。 淵落掃了他一眼,冷聲道:“不是在說你?!?/br> 王者之威顯露無疑,讓人戰栗。目光落在齊木身后,傻站著的一干長老頓時像詐尸般,連連叩首,爬起來,一個個逃也似的化為流光遠去。 空曠虛空之上,獨兩人面對而立。 “你既然來了,本尊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大事小事與其去求別人,還不如來找本尊。日后可要記住了,”淵落反手扣住他的五指,攬過齊木的腰身:“何事?說來聽聽?!?/br> 齊木心跳亂了,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氣息從淵落身上傳來,一時忘記了掙扎。 拽緊他的衣襟:“尊上,我要找秦休?!?/br> 不是到最后一刻,毫無辦法,齊木斷不會來求尊上。若是尊上幫忙,哪怕一休哥離了魔域,也能去見他一面,也因此不那么急切了。 誰知,淵落摟著他的手一緊,耳邊傳來一言,冰冷刻骨。 “不行?!?/br> 齊木僵住了。 淵落嗓音很冷:“你既然不打算離開,而今又想去見他,是反悔了?” “沒有,只是見一面而已,”齊木忙道:“只是那日沒來得及道別,一休哥等了很久,無論現在他離開與否,我得去見一面?!?/br> “不過是道別,錯過了便錯過了,你一睡幾日不起,可見連昏睡都比見他重要,而今這般扭捏不惜大費周章,即刻便會前往天外傳承之地,卻不專心修煉好好準備,本尊對你很失望?!睖Y落眸光晦暗,很是嚴肅的口吻。 此話一出,句句在理,齊木萎了。 眸光幾分掙扎,仍舊是勢在必行。推算出今日是秦休留在魔域的最后一日,若真沒見著,毀約三次,日后當真沒臉見秦休了。 不知如何反駁,半晌陡然一頓,齊木面色古怪,道:“尊上怎么知道那日,我是睡過去的?” 魔尊面不改色,斜睨道:“普天之下,本尊無所不知?!?/br> 萬道來看,尊上是全才,擅銘紋煉丹煉器,推演之法自然不在話下。只是旁人推演還需星紋鐫刻,神筆蘸之,極廢心力。尊上倒是輕易,指都不用掐,信手拈來。 齊木不再奇怪,掙脫他的胳膊,站遠了些。指了指自己胸口。 “尊上,金文刻此,不是說會有好運么,可我現在最大的心愿便是見秦休一面,若是誠心誠意懇求,尊上不是該答應么?” “借你氣運的是天道,并非本尊?!?/br> 即是說,本尊無法佑你,至于見與不見,均是天意。 齊木抬眸,一字一頓道:“可我信奉的天道,便是尊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