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齊木低下頭,這才注意到暮鈺肩胛骨碎了,鮮血浸透了衣袍,臉色白得可怕,幾分嚇人。趕緊換了處地方,松開了肩頭。 “對不住了,方才沒看到,你忍著點,很快就到了?!?/br> 完全看不出來這人竟然這么怕疼,據說男人在下面格外疼,這人是怎么忍受下來的……齊木沒有痛覺,感受不到疼痛,倒是快忘記痛是什么滋味了。 暮鈺喘著粗氣,表情緩和下來,緩緩閉上了眼。 齊木速度不快,好在真元足夠充裕,帶著個人,很快就能看到丹神峰所在了。和瘦猴傳音在那里碰頭,估計后者都已經到了。 半晌,齊木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總纏著我不放?”倒不像暮鈺自己說的那樣,看上了自己想要一度,名字都叫成木頭了,還有什么有趣的成分在里頭? 暮鈺輕笑,緩緩睜開眼,直視:“因為,我們兩個很像。從第一眼看到就覺得,是同類?!?/br> 這話說的毫無依據,暮鈺的眼睛很透徹,情緒毫不掩飾,有些可悲。 ☆、90·意想不到的計謀 不愧是情場老手,洗澡這句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就像是老掉牙的套路,曾經宿舍哥們追女孩子,開頭第一句話,你給我一種很相似的感覺……憂郁深沉一番后,最后收尾:緣分啊,給個手機號吧! 齊木正要調侃,低下頭看到暮鈺的眼神,突然話頭卡在喉嚨眼,轉念再也想不起方才要說什么。 再然后,暮鈺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肩頭受了小傷,流了小血,然后疼暈過去……齊木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憋死。 洗澡,你贏了! 丹神峰。 草木蒼翠,空氣中彌漫著淡淡靈藥清香,秦休的住處更是僻靜,方圓十里內藥圃山林間,不見其他弟子。 丹神峰峰主是個古怪的老者,常年云游四海,對門下弟子極為苛刻,偏偏秦休例外,不僅深得峰主真傳甚至待遇好到極致。沒多久,名聲響遍整個玄天殿。秦休悟性天賦古來罕見卻不與人相爭,偌大的偏遠地區全是秦休一人在打理,哪怕丹成生異相,山獸穿行,與其他地方相比也是極為安靜。 久而久之,丹神峰弟子都以為首席弟子性格孤僻喜靜,再者連為一睹秦休風采自愿來打下手的小弟子也少了。秦休煉丹一人足矣,也就沒有太在意。于是,住處再沒人來過。 這幾日卻不同以往,或者說自從齊木來過后,這里就多了些人氣。不知暮鈺受了什么傷,昏過去就沒醒過來,看面色倒像是在睡覺多過昏迷。齊木擺手說無所謂,秦休對此面色復雜,一直在搗弄藥材,沒說什么。 三人在院子里同坐一席,均目光凝重。瘦猴坐在齊木身后,一手仙果往嘴里送,靜靜地聽著,面色時而嚴肅時而驚喜,明顯催促。 齊木盯著看了許久,眸光漸變輕松,道:“和峰主梁子結大了,算是沒有和解的可能,公然挑釁他們,這些日子侍從時不時來此,你的推測不無道理?,F在關鍵是不招惹他們,怎么才能讓他們不自己找上門來?!?/br> 書生推測那些人很可能是沖著齊木來的,畢竟這些年來哪怕私下有抱怨,但無人敢公然拒絕峰主侍從的美差。 龐猛面色發黑,雙眸滾圓,道:“要我說,小木你那時候不如答應算了,這些侍從一個個鼻子翹到天上去,無數人想當你倒好,拒絕得干脆!” 何止拒絕干脆,藏經閣出來后說的那番話,相當于當著無數人的面掄了峰主一掌摑。若是忍下這口氣,那些也就不是峰主了。 會說這些也是龐猛不知道所謂侍從要干些什么,侍從和床侍一字之差就是天壤之別。前者只是峰主風sao出場時站在身后恭敬狀,平時囂張跋扈顯示己身強大給足峰主面子,人前人后都得發揮重要作用。而后者的重要作用,除了在床上還是在床上…… 齊木就算腦抽外加青光眼,也不會拼了幾條命跳下魔域至尊的床,裝模作樣去給所謂峰主壓!跟淵落一比,那些拿狗眼看人的峰主都是垃圾。 面上波瀾不驚,齊木輕笑了聲,手下動作瀟灑。道:“很簡單,我是魔尊一派,跟那幾位峰主本就不同路?!?/br> 龐猛頓時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瘦猴終是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漢子頭上,鄙視加催促。當初他來內殿就對魔尊的強大極為崇拜,本心堅持強者為尊,自從知道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對仙靈洞天之上的峰主,沒了任何好感。 漢子憨笑,抹了把頭,目視前方再次表情嚴肅。 書生道:“現在看來,就算不主動招惹,他們還是會找上門來,峰主自恃身份不會親自出手,但手下侍從多得是,任何一個都不是我們能惹的?!?/br> 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專指齊木一個的‘你’。明顯沒打算齊木一人擔著,先前踏遍洞府的人中,有好意者自然有一心來搗亂的,若非書生等人坐鎮,不說洞府里放著的丹方雜物異寶,甚至是一般的仙草都會被搬空。這些齊木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齊木沉聲道:“真是頭疼啊,侍從至少也是元丹境后期,有他們在一旁叨擾,還怎么安心修煉?!?/br> “這就是先前書生提出來的妙計了,”瘦猴一臉欣喜,胳膊肘推了書生一下,對著齊木方向揚揚頭,道:“讓他說給你聽,嘖嘖,聰明人的想法遠非吾等俗人粗人能比?!闭f著雙手指向黑臉漢子,背后耍小招,龐猛并沒發現,一下子把兩外的人逗樂了。 “有辦法?”齊木眼睛亮了。 “哪什么妙計,不過是異想天開罷了,說起來容易,”書生把瘦猴的頭推過去,挪了下椅子,坐遠了些。 “以往對內幕并不知情,迫于峰主超然地位,小木所作所為必不會好過,死路一條。但某天終于想通了,”書生提到新點子,雙目的光都會亮得駭人:“玄天殿中有不少人公然反對尊上執掌魔域,峰主首當其沖。實際上整個玄天殿內門弟子中,對峰主極為怨懟的不在少數,卻又敢怒不敢言,無非是個人實力不夠,并且無人領頭?!?/br> 書生所說的意思,齊木大致懂了。說不動容不激動絕對是假,按捺住急速跳動的心臟,機遇來得如此之快,快得不可思議。在魔域發展首先要聚集一定勢力,齊木并不覺得自己有主角的天生領頭霸氣風范,但管理勢力并不需要親力親為。 書生繼續道:“暮鈺身為谷流峰峰主除外,你是古今第一個挑釁峰主的核心弟子,上次大擺酒宴之后,名聲大振,核心弟子不比普通弟子,消息相對阻塞,即是說小木你最初瘋狂般的舉動并沒有太多人知道,就算知道也并不在意?!?/br> 聽到此處瘦猴忍不住插道:“先前小木被黑了很久,惹怒無數弟子,有些和核心弟子有淵源,那些人多嘴反對不會有影響么?” 被黑首先是實力低微,再次是外來者的身份,至于先前惹下的爛攤子差不多也收拾完了,對此齊木自己也清楚。 書生道:“弟子之間的矛盾都是小問題。我們三個算是感觸最深的了,小木的天賦實力毋庸置疑,至于牽連到尊上,只是謠言沒有真憑實據,落在核心弟子耳中無非是個笑話。至于外來者的身份……”一番遲疑。 齊木面色依舊,道:“這個有辦法嗎?”魔域排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要在這里大力發展人脈,如今對齊木而言,最大的阻礙就是修仙皇朝的廢棄之人身份。 龐猛面色稍稍緩和,饒有興趣地聽著。 書生笑了:“說來簡單,其實不少人都知道,但需要知道的人不知道而已。核心弟子向來消息阻塞?!?/br> “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瘦猴道。 書生什么都好,腦子轉得飛快,遇事冷靜比任何人都看得遠,是主角身邊最不能缺的智囊。這人熟識后,無話不說,齊木這才暗嘆自己撿到寶了??蓵袀€毛病怎么也改不了,明明一句話可以說完,卻總是作弄人似的還要繞幾圈。外表溫文爾雅,最喜歡看人窘樣。 “只要對外宣稱,齊木是由尊上親自抱回來的,不就得了?!?/br> 齊木面上片刻呆滯,雙目瞬間變成激動的閃爍眸光。他終于明白了這些話要表達的意思了,書生簡直是真神人!這么根本的難題,如此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法,完全沒想過! “若要和峰主對抗唯有聚集同樣怨恨峰主的核心弟子建立勢力,齊木是領頭者,打著的口號便是,站在魔尊擁護者一方,對抗反對魔尊的峰主。既然是魔尊親自抱回來的,在這群連見都沒見過魔域主宰的人里頭,絕對是最有資格擁護尊上的!” 瘦猴和龐猛明顯不是第一次聽到,并沒有顯得格外激動,但眼里的興致很是明顯。偌大玄天殿領域中,無數宗門山脈弟子最夢寐的內殿核心弟子,成其領頭者,這種做法前無古人,想想都叫人心潮澎湃熱血賁張,在座的人從未想過。 但這很大的缺陷,也只能想想。瘦猴站在一旁,看著三人。嘆了口氣,瞥了眼龐猛手里拿的,估計是沒什么希望了。 書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方法很簡單,可一下子拿尊上當令牌簡直是異想天開,小木,你說呢?” 魔域至尊,乃信仰般的存在,峰主就算反對與他,大多只是對其某些方面不滿。尊上不喜魔族眾所周知,但魔族是魔修貴族身份之高貴歷來如此,以往魔域主宰均是純血魔族,魔尊則例外。 純血魔族天生壓制魔念,不可能發生如尊上那般陷入魔念需要人雙修之類的大變故。 魔域之人對魔族極為尊重,久而久之,自認高人一等的無上峰主們,自然對身在玄天殿但神龍見首不見尾,虛無縹緲的魔域至尊不滿,甚至反抗。 此法就算方法簡單,但也暗含齊木曾見過尊上,和尊上有些許關系的基礎上。就如同把規則一類虛無縹緲的存在拉到己方陣營,轉念一想,幾分可笑。 齊木神色凝重,琢磨不透。下一刻,琥珀色的眸子神光咋現,倒是把書生嚇了一跳:“可行!絕對可行,我實力還不夠,成為領頭者發展勢力要換一種說法,結識同盟廣交盟友是在發展人脈,兩方對峙我打頭陣也是一樣,反正不怕他們,若是峰主想要出手也得衡量一番,除此之外,我得瘋狂提升實力才行!” 沒有顧慮,絲毫顧慮都沒有!借魔尊當令箭有何不可,這可是絕對地向淵落顯示忠心的好機會,所謂峰主敢對尊上不敬,我一人實力不夠勾搭一堆人一齊擁護尊上代表了什么?代表絕對的正義!不止能在峰主面前挺直腰桿保住一命,甚至發展了人脈、勢力,外加刷尊上的好感度! 一箭三雕!還有比這更劃算的計謀嗎??? 清風打了個漩,卷起一地瓜果皮屑。拂過四人熱汗淋漓的臉,龐猛糙漢子黑臉一張,從一開始半刻鐘來就沒恢復過。 相比于另外幾人,齊木雙目似火,想笑又不能,臉頰僵硬得抽搐。 猛地站起身,在三人驚異的目光中,一把把手里的牌甩了出去:“910jqk,順子!我贏了!哈哈……” 龐猛滿頭大汗,抓亂頭發把手里剩牌扔了,雙目滾圓怒指道:“怎么又是地主贏!書生你你你,兩個合起來還打不過他一個!氣死老子了,再來再來!” 書生一臉沮喪,握住牌,皺眉看了會,嘆氣繼續。 瘦猴急促地把齊木拉起來自己坐下,四個人贏了下場,瘦猴圍觀伸長脖子四處看牌,就是停不下來。這下輪到他上了,一臉得意對著書生,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龐猛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漢子,坐在原地幾天了,都不用挪地的?!?/br> 對手隊友,齊木說過的話,當初解釋過。用紙張術法加固后整出了一副簡易撲克牌,教會了斗地主的簡單方法,新穎出奇所謂修士連見都沒見過,于是一發不可收拾…… 齊木無言以對,比起一同經歷生死的革命性友情,以前還聽說過,還有種很鐵的關系散不了——牌友。 連斗了幾天,瘦猴奉為真理學以致用拿來貶低漢子,從不嘴軟。 龐猛臉紅脖子粗,欲哭無淚。 秦休對此很新奇,也極度無語。遙看四人嚴肅臉說話聲音時而尖銳時而低沉像在思索,聽墻根的估計以為是在商討大事,實際石桌上桌下瓜果皮一地,一群人唾沫橫飛,玩得不亦樂乎。 突然,一道清麗的聲音從門邊響起,幾人微頓,沒回頭。 暮鈺倚靠在門邊,青衣半披著,嘴唇還有些泛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然目光陰沉,幾分嗤笑:“你們幾個大逆不道要反峰主,莫不是忘了本座在此,不把本座放在眼里???” ☆、91·牌友 山間傳來幾聲鳥鳴,枝頭枯葉應聲而落。 暮鈺斜飛的眸子上揚,睫毛顫了顫,怒視前方石桌下毫無形象大喊大叫的幾人,一掌狠狠拍在石墩上!石墩冰冷堅硬,石未碎,人倒是輕嘶了聲。 “喂,你們有沒有聽我說話!本座需要靜養,安靜!” 三人這一回到手的牌不大好,眉頭緊鎖,齊木坐在一旁,聞聲回頭望了眼。 “你起來了,氣色不錯?!?/br> 暮鈺扯了扯衣袍,扔到一旁,快步走過去:“胡鬧,別移開話頭。峰主無上地位早已根深蒂固靠的是實力!妄想以一對九,簡直癡人說夢。是想拼死一搏?不得不說你們勇氣可嘉,也僅此而已,死了這條心吧,想要活下去辦法多得是,委曲求全也不失為良計?!?/br> 齊木回頭:“以一對九,錯了,至少你除外。不是嗎?” 前者微愣,接著大笑,蒼白的臉泛著一絲不正常的潮紅:“為何我要除外,本座是堂堂谷流峰峰主,走到哪都是萬樹繁花迎人在道,身份尊貴旁人為之側目,為何要幫著你這個認識沒多久的人,將峰主拉下至高位,讓自己陷入不義之境?知人知面不知心,本座今日在此,就憑你們剛才所說的,足以死上一百次?!?/br> 長袍一揮,本是無比風流瀟灑的姿勢,許是精神欠佳,看著并沒有往常的肆意欠扁樣。 齊木眸光閃爍,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一般,道:“洗澡,你又是為何用這副的表情把這么慷慨激昂的話,說得像痛不欲生一樣。雖然才認識你沒多久,無論你有何目的,憑你救了我兩次,足以真正結交一回?!?/br> 比起被救兩次,真正讓齊木心生信任之念的,卻是這人毫無防備地昏死在他面前。明明戰后連站都站不穩了,偏偏找上自己。在場的人何其多,甚至暗中觀察亦或者說是保護他的人不在少數…… 九大峰主地位崇高,支持魔尊反對魔尊的分為兩派,井水不犯河水。暮鈺算是這些人中的奇葩,沒有侍從跟隨,旁人不敢招惹,世間之大無奇不有,另類無處不在。 “木頭這是在收買人心么?”暮鈺眉眼無笑,如齊木所料并沒有多言,稍愣片刻換上輕佻的神情:“沒來由地救你最可能是別有所圖,可要小心了,外人在場,不提防著任何時候都可能喪命,就算說話也得萬分小心才是?!?/br> 竟然是在勸誡教導,換句話也就是讓齊木不要輕信任何人,剛才一同大放厥詞的三人除外。先前被你嚇出一身冷汗,還以為這里有其他人在…… 齊木道:“你也是別有所圖?” 暮鈺挑眉:“沒有,我一向光明磊落。木頭,說所圖的還有一點,要不什么時候一夜……” “做夢,你個頭!” 半晌,暮鈺沉聲道:“你是認真的?不怕死?” “認什么啊,我……”齊木隨口回道,截住話頭,道:“你說什么?” “認真和洞天幾大峰主作對,明里反么,不怕受傷不怕死?”暮鈺視線被石桌上新穎的紙牌給吸引住了,原本很正經的問話,沒了半分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