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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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如何判,并不是順天府就能說了算,因為事涉武安侯府,武安侯自己肯定會去找皇帝,最后也肯定會由皇帝來定奪。 照理說阿林又沒有直接殺人,就算真的勾引了鄭誠,間接致他死去,頂了天也構不上死罪,充其量就是流放,但是一個單身女子被判流刑之后要受多大的罪,想想也知道,一路上未必能夠或者到達目的地,更何況她得罪的是武安侯府,武安侯想要捏死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想都不必想,那簡直易如反掌。 不管如何都好,潘賓這邊算是撇清了責任。 但天不從人愿,潘賓越想大事化小,事情的發展反而就越與他的意愿背道而馳。 冥冥之中,注定今年將會是一個多事之年。 事情的起因倒退到兩個月前,三月時,右副都御史陳鉞上書請重開遼東馬市,關于這件事,涉及朵顏三衛和明朝的老恩怨,說起來還得追溯到成祖永樂皇帝那時候去,如同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不提也罷。 只是朝中對這件事頗有爭議,有些人認為朵顏三衛給臉不要臉,就該扼住他們的喉嚨不松手,重開馬市等于主動退讓,以后朝廷顏面無存不說,還會讓這些人得寸進尺,不過因為有汪直從旁支持,所以最后皇帝還是同意了陳鉞的上疏,而且讓陳鉞前往巡撫遼東。 結果沒過兩個月,陳鉞假稱建州女真謀反,掩殺人頭充作功勞呈報上去,引發遼東sao亂,被人舉報揭發之后,皇帝自然要派人前往查明真相,順便安撫那些被陳鉞sao擾的邊部,這時西廠廠公汪直主動請纓,說愿意為皇帝效勞。 想當然耳,汪直是為了立功搶功,不過這種事情很多人都干過,在大明政壇上屢見不鮮,比比皆是。 但兵部尚書余子俊偏偏站出來反對,認為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派一個熟諳兵事的人前往,才能快刀斬亂麻解決問題,言下之意,汪直這種外行,就別去湊熱鬧添麻煩了。 汪直當然大怒,他發現自己雖然得到皇帝的寵信,又建立了西廠,卻還并沒有一手遮天,朝中反對他的人還比比皆是。 正好這個時候,廣西太平府,四川鹽井衛接連發生地震,死傷慘重,汪直借口上天示警,帝君左右有jian人作祟,在皇帝面前搶先告狀,先將余子俊的死黨,兵部右侍郎馬文升踢到遼東去,斷了余子俊一條臂膀,又打著讓御史監察地方賑災,以免有人中飽私囊的名義,將替余子俊說話的幾個言官都踢到地方去,徹底孤立余子俊。 這些朝廷中樞大佬們的角力,原本是與潘賓毫無關系的,但好巧不巧,武安侯府的命案恰逢其時,汪直便以此上奏皇帝,要求徹查到底,表示如有必要,西廠也可以加入協助調查,務必要還武安侯一個真相,另外,順天府草草結案,卻有敷衍之嫌,理當懲處。 這個消息傳來,潘賓再也坐不住了,事情的發展,竟與他那位小師弟所言一模一樣! 試想對方不過二十出頭,雖說才華橫溢,令老師也欣賞不已,收為弟子,可終究不過初出茅廬,剛入官場,之前潘賓沒有將唐泛的話放在心上,也正因為如此,他覺得唐泛只是年輕人過于狂妄,不知利害,在那里胡亂指點江山罷了,誰知道時隔不久,那位師弟所說的話竟然一一應驗,分毫不差。 反觀自己,身為順天府尹,正三品大員,也算是半只腳踏入中樞了,卻依舊懵懂不知,看事情卻還沒有一個從六品小官來得清晰。 事已至此,他連忙將唐泛喊來,病急亂投醫,以往拿捏著架子不喊師弟,現在也毫無心理障礙了,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末了道:“師弟,依你看,此事可還有挽回的余地?” 以潘賓的身份地位,得到消息的速度當然要比唐泛快得多,唐泛也不意外,臉上更沒有炫耀之色,沉思片刻,道:“端看師兄想要如何做了?!?/br> 潘賓心說我還想如何做,我當然是想保住官位,不被追究??! 他輕咳一聲:“武安侯私下與我說,本欲將此案大事化小,但這次汪直來勢洶洶,又素得陛下信任,只怕很難善了了,我被彈劾事小,說不得順天府也得遭受牽連,你若有法子,不妨說一說?!?/br> 唐泛:“武安侯跟師兄都與汪直無冤無仇,鄭誠的命案也跟他毫無關系,他不會平白無故地跟你們過不去,鬧成這樣,無非是他想借此立威,震懾朝臣罷了?!?/br> 潘賓苦著臉:“他立他的威,關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余子俊,也沒得罪過他!” 唐泛:“余尚書是前朝老臣,素有威望,汪直一時半會也奈他不何,只好找旁人來下手出氣了,正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br> 潘賓沒好氣地亂遷怒:“你還有心思笑,你師兄都要被罷官問罪了,你很高興么?” 唐泛也不惶恐,拱拱手:“大人恕罪,大人可曾詢問過幾位幕友,他們又是如何說的?” 潘賓有兩個幕僚,一個叫呂峰,一個叫姜冬源,唐泛都曾見過。 潘賓嘆氣:“他們一個讓我去向汪直賠罪送禮,一個說要上疏請罪!” 上疏是必須的,現在汪直在皇帝面前數落順天府的無能,潘賓肯定要上疏,但奏折如何寫也是一門藝術,更重要的還要看皇帝的心情,以及寫奏折的人在皇帝面前說不說得上話,潘賓憂愁的是一旦他的奏疏呈上去,汪直又在皇帝面前撩撥幾句,讓皇帝覺得潘賓很無能,那他這個順天府尹就當到頭了。 至于去給汪直賠罪送禮,潘賓又有些猶豫。 現在朝中主要分為三派:依附汪直的人,和汪直作對的人。 另外還有中立的,比如說潘賓和唐泛的老師丘濬,他老人家只是一個國子監祭酒,中立就中立了,也不會有人費心去拉攏他。 潘賓也想當個中立派,兩不得罪,不過以他的位置來說,這卻有點難了。 瞧,原本一個不大的案子,雖然死者身份不簡單,但仔細查辦也就是了,結果現在因為牽扯上朝中爾虞我詐的種種派系之爭,突然就變得復雜起來。 唐泛:“師兄,你對汪直此人,有何看法?” 潘賓一愣,想了想:“不簡單?!?/br> 確實不簡單。 一個年紀比唐泛還要輕的內宦,在短短一年之間突然崛起,取得皇帝和萬貴妃的信任,組建西廠,權勢熏天。潘賓聽說,有一個進京述職的官員遇到汪直不亢不卑,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巴結討好,反而當眾將他罵了一頓,事后汪直非但不計較,反而逢人稱贊那個官員有風骨,傳聞不知真假,然而說他有容人之量,他又偏偏通過西廠又捕又殺了不少官員,樹立了許多敵人,行事蠻橫,而且很愛胡亂指揮,給別人添亂。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很能趁勢而起的人,要是在亂世,說不準就是一方梟雄,不過要是用一般文臣看待宦官的那種不屑態度去對待的話,那最后吃虧的只有自己。 唐泛:“一般宦官就沒有不貪財的,但汪直偏偏是個例外,他不愛財,卻愛名與權。師兄看他兩年前幫陛下辦的那件事就知道了,趁著‘妖狐案’,就能順勢扯起一面大旗,建了個西廠,拉攏自己的勢力,兩年前,有多少人聽過汪直這個名字,現在你再去問問,又有多少人不知道汪直?所以,送禮行賄,對一般小黃門管用,對汪太監,卻是不管用的?!?/br> 他說話的語調不快,娓娓道來,卻給人一種沉穩可靠的感覺。 一番道理剖析,更讓潘賓對這位小師弟徹底服氣,連連點頭:“不錯,枉費老姜當我幕客也有些年頭了,對汪直的了解卻不如你,那依你說,該如何是好?” 唐泛:“上疏是要上的,不過師兄可以這樣……” 潘賓聽罷,眼前一亮,哈哈笑道:“這法子不錯!” 翌日,潘賓就上了一份奏疏。 他斷案不咋的,當官卻很有一手,一封經過幕僚潤色的奏疏,愣是寫成了訴苦陳冤書,先是言辭懇切地請罪,訴說自己種種不得已的苦衷,爭取皇帝同情,然后他話鋒一轉,說既然汪提督彈劾順天府,那想必是臣等確實還有做得不足的地方,不如請西廠、東廠、錦衣衛,刑部、大理寺一并介入調查此案,也好還武安侯府一個真相。 池子本來就不清凈了,潘賓這一下,干脆就把池子攪得更亂。 這就是唐泛給潘賓出的主意。 汪直行事過于霸道,看他不順眼的不在少數,這個提議正好合了朝中某些人的心意,唐泛也是算準了這些人的心思,這頭潘賓奏疏一上,那頭旁人再慫恿幾句,提議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批準。 這么多衙門參與進來,不管最后查出個什么結果都好,順天府的責任自然就輕了許多。正所謂一棒子下去,魚全都四散驚逃了,哪里還打得死一條,如此,潘賓也不必擔心丟了烏紗帽了。 于是繞了一大圈,原本已經快要結案的武安侯府命案,又一次回到原點,重新開始,實在令人啼笑皆非。 誰也不會想到,這其中在背后推波助瀾的,竟然是一個從六品小官。 作者有話要說: 1、其實汪公公也愛錢,不是本文寫的只喜歡名和權,哈哈。 2、關于遼東馬市重開的事情,雖然歷史上是有的,但是這里加入一些虛構的情節,不必深究。 3、大家應該注意到了,雖然故事是以案子開頭,但并不單單在講案子,很多時候還會牽涉到多方面的爭權奪利,老潘想當太平官兩不得罪,木有這么美的事兒啊,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左右逢源的事情,如果有,那被逢源的兩邊肯定都是白癡~ 第 5 章 回春堂這名字一聽就是藥鋪,京城十有八九的藥鋪,不是叫回春堂,就叫什么仁心堂,如此種種,雷同得讓人以為都是一個東家開的。 位于唐洗白街的回春堂是一家老字號了,京城十來家“回春堂”里,要數這一家口碑名氣最盛,奈何那年頭沒有什么知識產權,所以在這家回春堂打響了名頭之后,其它藥鋪紛紛效仿,起名回春堂,唐洗白街的這家回春堂也是無可奈何。 回春堂生意不錯,人來人往,都是開方抓藥的,這里的藥材不僅有口碑,連坐堂大夫也有名氣,平日里就連看病的人都要排到門外去。 不過今天下雨,病人就少了許多,連帶來抓藥的也不多,小伙計高伢子忙完一陣,正有些無聊,便見外頭一人收了雨傘放在門口,拍拍衣裳上的雨水,然后走進來。 他雖然背著光,卻隱約可見沾了雨水的鬢邊泛著鴉青的色澤,玉色直裰衣擺飄蕩,瀟灑俊逸。 高伢子在這個藥鋪當了三年的學徒,見過的人不計其數,卻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物,不由定定地看了半天,直到對方走到他面前,敲了敲柜面,這才醒過神來,滿面通紅道:“客人有何吩咐?” 對方生得好看,便是連笑,也笑得溫文爾雅,高伢子雖然識字,卻沒讀過多少典籍,想不出多么好聽的形容詞,只覺得這人就像外頭這場小雨一般,清涼拂面,將初夏的悶熱一掃而空,令人舒服得很。 對方道:“我找劉掌柜,不知他在不在?” 高伢子:“您來得不巧,劉掌柜剛出門了?!?/br> 此時站在回春堂中跟高伢子對話的人自然便是唐泛了,他聽到劉掌柜外出,眉心不由微微一凝,旋即又問:“劉掌柜出門前可曾留話說幾時回來?” 小伙計回想了一下道:“掌柜臨出門前,說過晌午才回,您尊姓大名,有什么事,若不緊要,不如與我說一說,回頭我給您轉達,也免得您再跑一趟!” 他口舌靈便,倒是個出面應酬的人才,難怪小小年紀就在回春堂獨當一面。 唐泛笑了笑:“我姓唐,左右無事,我就在這里等劉掌柜罷,不知方便與否?” 好看的人總是占便宜的,換了一個歪鼻子凸眼睛的人來,高伢子未必會如此熱情,但唐泛一說,他就忙不迭道:“自然是方便,唐先生且稍坐!” 然后還親自去倒了茶端過來,可謂狗腿之極。 茶水不怎么樣,但這份熱情唐泛還是領的,朝他微微點頭一笑,高伢子頓覺飄飄欲仙。 日頭還早,劉掌柜不會那么快回來,唐泛索性坐在一旁,一邊喝茶,一邊看坐堂大夫給病人看病,倒也不算無聊。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外頭又進來三個人,身穿麻香色云肩通袖膝襕曳撒,腰間一把繡春刀,威風凜凜,氣勢彪悍。尤其是為首那人,神色深邃冷峻,目光銳利如劍,只稍四下一掃,旁人紛紛下意識移開視線,不敢與之對望。 藥鋪里的人一看到這等耳熟能詳的服色,都露出驚異恐懼敬畏種種表情,立馬自動自發往邊上靠攏,給他們讓出一條道路。 在大明朝,也只有錦衣衛與東廠出馬,才能得到如此待遇。 當然,現在又多了一個西廠。 這三個錦衣衛往藥鋪一站,瞬間就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 四下鴉雀無聲,大家瞅著他們,連交頭接耳都不敢。 錦衣衛的威名,自大明立國以來經歷八朝,早已傳遍天下,能止小兒夜啼。 追溯當年,明朝初立,太祖皇帝殺人殺上癮,覺得刑部那些人用著都不給力,殺個人還得先逮捕后審判,平白浪費無數時間,于是就成立了錦衣親軍都指揮司,將錦衣衛當成他自己手中的刀,用來剪除貪官異己,后來他可能覺得人殺太多了,可以收手了,就把錦衣衛取消了,沒想到兒子永樂帝一上臺,又給恢復了,還買一送一,附帶發明創造了一個東廠。 錦衣衛和東廠各司其職,又互有交集,業務競爭非常激烈,矛盾早已有之。 對皇帝而言,東廠是宦官主事,那些宦官還都是從小在宮里頭陪著他長大的,自然比錦衣衛來得親近,不過在有些事情上,東廠也取代不了錦衣衛。 再怎么說,錦衣衛也是帶把的爺們,東廠卻是宦官主事,而文官們天然就對宦官有著敵意和警惕。 不過,不管內部如何爭斗傾軋,在外面,錦衣衛一出,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莫不悚然變色,恭敬有加,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這些大爺,無端惹來橫禍。 這也是唐泛為什么要給潘賓出那個主意的原因。 錦衣衛和東廠互相看不順眼,東廠又恨西廠橫空出世,分薄了自己的風頭和權力,刑部和大理寺對錦衣衛東西廠這些特務機構統統都沒有好感,但又頗為忌憚,不敢得罪他們,幾方牽制之下,順天府反而是最不引人注目的。 高伢子連忙迎上去,強扯出笑容,戰戰兢兢:“幾位大人,光臨小店,不知有何吩咐?” 為首之人并未開口,后面那個錦衣衛便道:“藥鋪掌柜何在?” 又是一個來找劉掌柜的? 高伢子詫異,忙道:“好教幾位知道,劉掌柜今日早早便出門了,恐怕要晌午才回來!” 那人又問:“他去哪里了?” 高伢子:“那時劉掌柜家的親戚來找他,好像是家中有人生病了,所以劉掌柜才匆匆離去,至于他那親戚家住何處,小的并不曉得?!?/br> 面對唐泛,他還熱情挽留對方多坐一會兒,但對著這幾位兇神,高伢子可就巴不得他們早點走了。 誰知道為首那個錦衣衛卻冷冷道:“那就在這里等?!?/br> 高伢子暗暗叫苦,卻也不敢說什么,連忙請他們入座,一面趕緊去泡茶。 好巧不巧,今日藥鋪里只有他與坐堂大夫兩人,一人看病,一人抓藥,連想去通知東家一聲都分身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