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br>
    聲音很沙啞，也很有力。

    “我們要包下這條船?！彼膊幌氲?，但碼頭實在找不出第二條游船了。

    那人站了起來，竹笠壓得更低，比著手道：“三位里面請?！?/br>
    畫舫緩緩向著湖心蕩去。

    夜羽還在觀察那個船夫，這時玄王出聲：“夜羽，過來陪余喝一點?！币褂鹬缓眠M了船艙，在玄王對面坐下。

    桌上一壺酒，兩只杯，還有幾道下酒的小菜——這是每一艘游船上都會基本準備的東西。

    光秀正賞著窗外的美景，聞到了一股香濃的葡萄味，便湊過來問：“你們喝的是什么呀？”

    夜羽便逗趣道：“葡萄汁呀?！?/br>
    玄王的酒杯已斟滿。光秀一聽是果汁，便去拿玄王的杯子。

    “欸——”

    喝果酒的杯子，要比尋常的杯子大些。玄王正要阻止，可光秀已快一步將一整杯葡萄酒灌了下去。

    “嘔……”他忍不住吐著舌頭。又酸又苦又澀，一點也不好喝。

    登時雙頰緋紅，暈暈乎乎，一頭栽倒在玄王懷里。

    夜羽憋著笑，裝模作樣地來了句：“呀，真喝了?！?/br>
    純果發酵的原漿酒，看似不烈，其實后勁很大。

    玄王嗟嘆，將光秀橫抱過來，讓他頭枕在自己腿上。

    “胡鬧?！?/br>
    “玄王大人息怒。屬下知錯，當浮三大白?！币褂鹬乐髯硬⑽凑娴膭优?，卻還是老老實實自罰三杯。

    又將玄王空杯滿上，陪君對飲。

    水波溫柔得就像是月色，月色溫柔得就像是情人的眼波。

    他們已駛出一段距離，攬月樓已如拇指般大小。

    懷中的光秀醉眼稀松地盯著玄王的下巴頦瞧，忽然傻笑：“玄王大人……我喜歡……嗝兒！”

    “不舒服么？”

    光秀搖搖頭。

    “那便先躺會吧?！?/br>
    光秀點點頭，閉上了眼，頭又往里蹭了蹭。

    夜羽看著他們，忽然道：“玄王大人，白天的時候，我問了光秀是誰毀滅了他們一族，而他又是如何淪落為奴的?！?/br>
    玄王目光一滯：“……哦?！?/br>
    許是由于燈光的緣故，夜羽并沒有發現主子的面色已漸漸蒼白。

    “他說，毀滅他們一族的是稷慎的軍隊。因為宮廷方士懼怕他們一族的力量，所以才……”

    “——你說什么？”

    玄王的聲音仿佛夢囈。他神色驟變，整個人都似已因震撼而僵硬。

    夜羽還是第一次見到主子如此動搖的神情，訥訥道：“是、稷慎的軍隊毀滅了光秀一族，但還是有少數人存活了下來。其中光秀是被一個獵戶救下的，其他的羌族人就不知道了。光秀會淪落為奴隸，是那個獵戶的妻子一手導致的?！?/br>
    玄王卻已沒在聽了。

    他的心現在很亂，腦中不斷重復著一個詞：稷慎！

    那是他前世毀滅掉的國家，是前世的光秀最后居住過的人類國家。

    ——所以理所當然的，玄王認為那就是他的國家。

    在此之前就已隱約可見的一絲端倪在此時顯現出了清晰的輪廓。

    他本該早就發現的。

    罪惡感蒙蔽了他，讓他始終未能察覺出——真相。

    “——夜羽?！?/br>
    “是！”

    “你先退下……”

    “哎？是……是?！币褂鹌鹕?，走出了船艙。

    玄王緊緊抱住了光秀，仿佛要把他融進自己的血液里。

    “玄王……大人？”緊緊摟著自己的雙臂在顫抖，玄王大人的表情竟然很悲傷。

    “抱歉。就這樣……先待一會?！?/br>
    ——不是他。不是他毀滅了光秀的家族，從來都不是。前世的他利用魔豬毀滅了稷慎國，但那時羌族早就被稷慎消滅了。光秀會出現在稷慎，恐怕是方士找到了他，并把他帶了回去。

    他早該想到的——今世他并沒有對稷慎出手，可羌族還是滅亡了。這隱約可見的端倪，他早該想到的。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明白光秀明明害怕他，卻還是甘愿為他進獻回魂珠的原因。

    ——他害怕是因為自己輕而易舉就踐踏了他們整合全族之力都無法抵抗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