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能種出來嗎?” “這個地方有一種長在地里的小黑坨,就是前次我送你父王的那些,在火里捂熟了就能吃,也頂飽,在長不出谷子前,我們得靠這些作主糧,我也是先試著種種,要是可行,你們也種一些?!辟囋茻煕]想瞞他們那邊。 “現在就種?” “恰是這時?!辟囋茻燑c點頭,不種,冬天吃什么? 任小銅落坐,三人又談了些事,不一會大世子把來意都與她說了,就提出告辭,賴云煙知道岑南王的事只比他們這邊只多不少,也沒留他,讓任小銅送他出谷。 “煙姨看著瘦了不少?!背龉鹊囊宦飞?,大世子與任小銅開口說道。 “這次去的人里,有幾個從小跟她的,都是她親賜的名?!比涡°~面無表情地道。 大世子輕嘆了口氣。 這次去的死士皆是傷殘之人,皆半也是活不過這個冬天,雖說如此,如他母親所說,這也是條人命,只要在這世間活著過,總有在意他們死活的人。 “春天來了就好?!毖劭淳鸵匠龉戎?,大世子安慰了一句。 任小銅點頭,“她不會有事?!?/br> 世子也算半明了他話中之意,點頭舉手告辭。 任小銅看著他帶人而去,又回了表姐住處,在門外用門內之人聽得見的聲音吩咐她的大丫環,“煮杯安神茶給夫人?!?/br> 所謂安神茶就是迷神藥,喝一杯就能躺兩天,賴云煙聽了無可奈何地笑,但在秋虹端來茶水后,還是一飲而盡了。 她現在還不能出事,跟皇帝的仗,還有得打。 最起碼,她得捱過這個冬天。 ☆、188 皇帝雷霆大怒難消,叫了賴震嚴進宮,又把魏瑾泓叫了進去。 賴云煙為大宣叛賊,皇帝這次氣得說了兩次的“罪該當誅連九族”,語氣怒氣滔天,大有要把魏賴兩家斬首之意。 這不是皇帝第一次出爾反爾,魏瑾泓但只垂首不語,腦海一直在想著要有那么幾年,他與她春天去賞花,夏天夜間看月,秋天也還有落葉可賞,冬天他們可以在床上多呆一會。 他這一生,也就想要那么個幾年。 如能有,當然得他能活著,她也活著。 “魏大人!”見站在下面的兩人都不語,皇帝拍了龍椅,一字一句地道,“你魏家權勢滔天,看來現在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魏瑾泓抬眼看他,臉色淡然。 “皇上知曉賴氏為何如此?!彼?。 皇上什么都想要,她就歸順岑南王了。 再逼下去,這皇宮外面的座座底邸,誰都在明天可能成為另一個賴氏。 皇帝怒眼欲脫看著他,一會他冷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冷笑道,“你這是怪朕逼你了?” 說罷,陡地又大怒,“你逼朕的少了?” 沒有他,賴氏早死了千百次。 魏瑾泓作揖垂頭,不再言語。 他們說話間,太子在一邊一臉高深莫測,在劍拔弩張的這刻,他突然開了口,朝魏瑾泓道,“魏大人,你忠君愛國之心,大宣上下都是知情的,請問,你嫡妻賴氏所行之事,你給父皇什么交待才是好?” 說著,他不經意地掃了賴震嚴一眼,“還有賴大人?!?/br> 賴震嚴進宮之前得了魏瑾泓囑咐,讓他一字不說,太子指到他,他一揖到底,依舊裝著啞巴。 meimei說過,不到最后一刻,靜觀魏瑾泓所作所為就是。 “太子知道,吾妻與我向來徑渭分明,再則,皇上與太子這是肯定這是吾妻所做之事了?”魏瑾泓從皇帝臉上看到太子臉上。 自爆之人血rou分離成了碎塊,無一能認出之人。 而他妻子再大的能耐,手中有一些人力,但也能耐不過岑南王,那一位才是主謀。 而皇上這舉還是在逼他,逼他讓賴云煙死。 主謀不打,打他這個給他奠定大宣地基的臣子,皇上看來這次確實是被徹底激怒了。 “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皇帝看著面前這個左右逢源的臣子,譏俏地道。 “臣在想什么?”魏瑾泓抬頭,溫和反問了一句,遂即道,“臣能想什么?不過想的是大家都能吃上口飯,我大宣還能繁衍下去,不是一年兩年之事,而是十年百年的事?!?/br> “就憑那個賴氏?”皇帝嘲笑出聲,拍得身下龍椅抖動,“滑天下之大稽!” 魏瑾泓淡淡笑了一下,摸摸空蕩蕩沒有戒指的手指,忍著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嘲笑。 “且等這個冬天過后罷?!蔽鸿瓜卵?,看著手掌淡淡道。 “冬天,冬天……”皇上念了一聲,又念道了一聲,音消時,口氣輕了。 這年冬天,會是何樣? 遠處的故鄉,又成了什么樣子? ** 魏瑾泓帶著賴震嚴再次全身而退,一出宮門,在兩家仆人前后左右護住他們后,站在中心的賴震嚴舉手向魏瑾泓,“佩服佩服?!?/br> 說罷,話意一轉,“我meimei知道你至死都要欺詐她嗎?” 魏瑾泓當下淡然點頭,“她知道?!?/br> 他如此坦然,賴震嚴皺了眉,不好再惡言下去,甩袖帶著仆人離去。 他走后,魏瑾泓身后站著魏瑾允走了過來,站在了魏瑾泓的身后一點。 “舅老爺好像還不知……”魏瑾允說一半隱了一半。 他兄長與嫂子現下不比以前了。 “沒必要?!蔽鸿艘幌潞蟮?。 她應是覺得沒必要罷,他們之間再好也于事無補,改變不了什么。 “為何?”魏瑾允不懂,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魏瑾泓回頭看著堂弟,說了其一,“她也是為我等好,要是兩家親了,皇上忌諱更深?!?/br> 魏瑾允轉瞬就領會過了此意,但還是道,“舅老爺知道了,興許私下會……” 興許私下就會客氣點,不會每次見了就針鋒相對,次次都無一句好話,誰都看得出,舅老爺對他恨之入骨。 “變了,就不同了?!蔽鸿鼫睾偷爻玫苷f了句,說罷又朝他道,“你回去之后,找世宇把今日之事說了,也把你我的話跟他說一遍?!?/br> 瑾允行事確也周密,但只針對行兵打仗,對于人心世情之間的迂回,還是他親兒比他更勝一籌些。 想來,世宇玲瓏之力,這應是其母馬氏之能了。 可同樣的,世朝就…… 多思無益,魏瑾泓搖搖頭,不再深思下去,帶著人回府。 ** 剛進府,魏瑾泓就聽了魏世朝之事,說他抱了孩子另要了一處屋子和小公子同住,司氏沒有一起同去。 魏瑾泓聽了直皺眉。 這事要是被他母親知道,可能會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在魏府,而他是族長夫婦的嫡長子,他不要臉,也得給他們夫婦留點臉面——在他說什么就是什么的家中,居然是他自己搬出來讓司家住在他的主院里。 魏瑾泓深吸了好幾口氣穩下心神,等蒼松過來問要不要見大公子,他冷淡一笑,道,“我有事出府幾日?!?/br> 說罷在府中歇息了一會,就帶人出門辦事去了。 這廂魏世朝沒見到父親,第二天找魏瑾榮尋了事做,他也沒找什么大事攬,沿了先前在守陣山所做之事,說想趁著夏日天干之際,帶人伐一些木頭做干柴,以留作冬日之用。 這事魏家一直有在做,關于這些事務的主事者為他小叔魏瑾瑜,但他們一直以造船為主,大船打造困難,他們的主心放在了這些上面,這些事也只吩咐了下面的一個管事在辦,如若魏世朝去主事,確也成行。 總歸這是一件大實事,做得好了,不比其余事差。 魏瑾榮便答應了他,心下也是有些安慰。 這等關鍵之時,只有全族上下同心同力才可度過難關,西行之前,他們是如此做的,西行之時到現今,他們要的也是齊心協力。 先前世朝袒護司家人,司家是皇帝的棋子,因他是嫡長子,族長夫婦威嚴在上,誰也沒有對他不恭,但心下腹誹應是不少,后有司駙馬攻山,但他兩腿沒保住,府中之人閑言碎語免不了,但不會再過份。 現下,世朝只要對得起家族,哪怕現在還不被父母所喜,但假以時日,總比現在的境況要好。 而他確實也是聰明,一回過神,就知道要做什么樣的事情才能得到肯定。 只是,還是有些過于優柔寡斷了,難成大器。 ** 賴云煙過了好幾天才在山中得知了魏世朝的事,得知魏瑾泓不想見他,她嘆了口氣,對喬裝來此報信的翠柏說,“大公子性子如此,讓老爺親自多教教他,總不能一失望了,就什么也都不管了?!?/br> 她跟魏瑾泓說過,等到這幾年過去了,確定西地能讓大部份人都活下去,就去尋個地方讓他們一家和開拓的人遷過去,不過從此得隱姓瞞名,忘了他是誰的兒子,他們一家也不再是魏家人,從此不能再受家族蔭蔽。 從此路歸路,橋歸橋。 但她一說完,魏瑾泓半天都無語,滿身都透露著似是不好說她太心狠的意思。 當夜又叫醒了她,又用完全沒入睡的嘶啞喉嚨和她說,“這是驅逐,世朝未必能受得了,他們一家也未必活得下去?!?/br> 他那夜起了慈父之心,判定世朝受不了,也覺得他們沒有那個能力活下去,可來日世朝變了些,他卻又嫌棄他不夠果決。 唉,這天下的父母心啊,賴云煙又嘆了口氣,跟翠柏繼續說,“只要大公子無大錯,老爺要是在府中,便讓他帶著上佑過去與老爺一道用膳?!?/br> 翠柏應了是,回頭回去,跟老爺說了夫人的叮囑。 魏瑾泓聽罷,嘴里只問他,“夫人氣色如何?” “尚好,秋虹說這幾日進食頗多?!?/br> “說話間,神情如何?” “嘆了幾口氣,別的,還好……”翠柏小心翼翼地答。 “嗯?!蔽鸿c點頭,看著手中之信。 信中把種黑坨之事全都一一作了詳解,末尾道皇帝和他手下大司農知道的那些吃物,有余力就多種一些,雖說產量不會盡如人意但聊勝于無,但她所說的這種東西倒可多種一些,因成活率高,放到土里就能長出東西來,到了冬天就可當糧食用了。 司農一行人受他之令在西地多年,宣國那些放在西地長的農作物里,一直有種得好的有種得不好的,太子一到西地得知詳情后,就令司農來年大種頗有些產量的麥子,現下看來麥子成勢頗好,應不會有什么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