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為質?”魏世朝聽著就像聽天書。 魏瑾勇留下的護衛點頭,揮手下令讓守門的門給拉上一點,斷了這位大公子的視線。 “可是,”魏世朝低頭苦笑,聲音小得就像是在自語,“舅父表兄都說了,到了西地,皇上就會以魏賴兩家為首,怎地,才不到半月,爹就要為質了?” ** 魏世朝給舅父寫了一封信,這次他先去找了魏瑾勇,跟魏瑾勇說了他要給舅父去信去問事,不知這時府內的人可能方便出去送信。 魏瑾勇甚是詫異,他沒想,不到一個時辰,魏世朝就回過了神,且還知要過來問他一聲。 他臉色立即好了起來,對魏世朝也沒先前聽到他私自下山那般冷硬,“當然可以?!?/br> 說著就叫了魏家專門送信的過來,讓他去賴家送信。 “這幾日,府里除了辦事之人能進出,其余人都不得出門?!蔽鸿鲁菏莱?,“要等你父親回來了才能再說?!?/br> “侄兒知道了,辛苦叔父了?!蔽菏莱瘻睾偷氐?,“正好過來打擾叔父,還有幾樁事想請教一下叔父?!?/br> “說罷?!蔽鸿逻@時也樂于回答。 “昨日宮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著魏世朝一無所知的臉,魏瑾勇沉吟了一下,便把昨晚的來龍去脈全都一一告知。 魏世朝聽罷,冷汗已濕了他的滿臉。 “可……任外太祖一族不是已被皇上賜給了母親管教?”魏世朝汗如雨下。 “是賜,但身上都皆帶毒,需服解藥?!?/br> “可……”魏世朝吶吶地說不出話。 魏瑾勇朝他搖搖頭,“回去歇息罷?!?/br> 魏瑾勇沒想瞞他魏府的事,因先前族兄已下過令,只要魏世朝問起府中之事,就要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他現在也完全明白為何族兄下了這樣的令,族兄夫婦卻要做出從魏家的那幾個后輩里挑選繼承人的決定了。 他們的這個兒子不是不夠聰慧,只是他反應太慢了,在這種隨時都可改朝換代的局面里,他們的嫡長子并不是那個適合帶著魏家人繼續走下去的人。 “舅父與我說的并不……”魏世朝閉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叔父,我是不是被一葉障目了?” 舅父大人跟他說的完全不一樣。 魏瑾勇并不懂他的話,徑直地看著他眼前這位貌似有話要說的賢侄。 “我看到的眼界太小了?!蔽菏莱驯M快地把一路的事情全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舅父他們瞞了我?!?/br> 任家謀反,他與舅父上駕前求情,皇上把任家賜給了母親管教。 現在看來,一切都太過順暢。 “皇上眼皮子底下,你讓賴老爺除了跟你說忠君之言,還能跟你說何話?”魏瑾勇甚是奇怪地看著他這個侄子,“幾歲的小孩都要想想背后的話,世朝,你母親沒教過你這些道理?” “是,是侄兒的不是?!薄肮具恕币幌?,魏世朝困難地咽了咽口水。 他沒有多想,是因那時皇上賜婚,讓公主下嫁給了司笑,他還以為那是安撫,是皇上安他們魏家的心,讓他們知道,皇上跟他們還是親的。 可現在的事實,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娶公主的司家,而哪怕是魏家娶了公主,也不能說就是皇恩浩蕩。 魏世朝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或許在父母眼中,他所做的…… 魏世朝腦海里這時清晰地回憶起前些日子母親濃得化不開的笑臉,這時候想起,才發現那笑意太濃了。 好像不那么笑的話,她的臉能立刻冷下來,會根本掩飾不住心里的失望。 ** 賴云煙在山中收到了平地送上來的信,說江上的糧草快要入海,魏瑾泓已從宮中回了魏府。 “一回到府中就昏了過去,皇上軟禁大人那幾日,未差人送膳進去?!眮硭托诺拇浒亓硗庹f了榮老爺信中可能未寫之事。 賴云煙笑著搖了搖頭,把手中看過的信給了身邊的任小銀,問翠柏道,“易大夫是怎么說的?” “易大夫說大人畢竟年紀大了,平時精細照顧著倒不會出事,但大人著實在宮中被折騰苦了,一回來就發著高燒,奴婢出門給您送信的時候,大人還未醒過來?!?/br> “有說是何時醒?”翠柏一看就是不想打住話,賴云煙從善如流地問。 “沒說?!?/br> “回去要是好了,也給我送個信?!?/br> “誒?!边@次,翠柏高興地應了。 快要到告辭之時,翠柏看著賴云煙,吞吞吐吐地像是有話要說。 “還有要說的?”賴云煙看他。 “您不給大人寫封信???”翠柏小心地問。 賴云煙失笑搖搖頭,“不寫了,等大人醒來,你就告訴他我挺好的?!?/br> 說完溫和地催了聲“回罷”,翠柏不敢多說,退下被人蒙了眼睛,繞著彎下山。 “為何不寫一封?”翠柏走后,任小銀問賴云煙。 “豈是兒女私情之時?!?/br> 任小銀不敢茍同,看著他說笑的表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賴云煙其實沒說笑,不過看任小銀嚴肅的臉,她還是正經了起來,與他淡淡道,“這信說寫起來易,寫到尾卻難,便是寫上一天,怕也是難止最后一筆?!?/br> 第一句應是最易寫,寫到中間,總會多說兩句,家事私事再說起來又是好幾筆,到最后怎么停筆,又得想上一陣。 這樣的一封信,寫到最后怕也覺得自己嚕嗦,最后也不想送出去,還是不寫的好。 “再說,寫多了又如何,你表姐夫也不會讓我們多占他幾許便宜?!?/br> “你就不擔心他?” “擔心又如何?”賴云煙默了一下,摸了摸那日被他捏得發疼的手心,慢慢地說,“他是個比我還能忍的,應是不會死在我前面?!?/br> 任小銀“嗯”了一聲,又重頭把信看了一遍。 皇帝這次要派司駙馬過來圍剿他們,想想他家表侄對司家人的情誼,任小銀冷冷地笑了一聲。 皇帝還真是尤其擅于cao縱人心。 ☆、185 “jiejie的意思是?”任小銀左手擱下了信,抬頭看賴云煙。 賴云煙眼睛從他斷了兩指的右掌掠過,看向了正值壯年,卻頭發灰白,面呈老態的表弟。 她朝他笑了笑,笑容溫柔,就像多年前那個一看到小表弟,就會招手讓他過來摸摸他頭發的大表姐。 兩世里,她都很疼愛舅父的這兩個兒子。 這一世的背后,仍是任家不離不棄站在她的身后,她從未想過舍棄他們。 “來了就打?!辟囋茻熗魏筇闪颂?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淡淡道,“有去無回最好?!?/br> 任小銀點了頭,過了一會,他直視賴云煙道,“你不要愁以后之事?!?/br> 如若世朝不能做到,他們會為她做到,他們任家的子孫會世世代代供奉她的牌位。 身后之事被這么多人惦記,賴云煙甚是好笑,她沒跟任小銀說死后要回魏家墳,現在還不到那時候,當下便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 魏府。 魏世朝是在司仁那聽了舅兄要去圍剿母親一系之事,當下手中握著的茶杯差點掉在了地上。 “賢婿……”司仁苦笑著叫了魏世朝一聲。 若是可行,他不愿親兒與那位夫人對上。 可他們家是皇帝手中活棋,萬事身不由已,由不得人。 “岳父,容世朝先走一步?!蔽菏莱钗丝跉?,把茶杯擱下,作揖欲走。 司笑急忙站起來,朝父親一躬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魏世朝走得甚快,一路匆匆,走出大門才發現妻子急跟在他身后,鼻子上還冒出了汗。 “回去歇息罷?!蔽菏莱O履_步,拿過她手中帕子拭了拭她鼻子上的香汗,輕聲道。 “你要去父親那?”司笑看著他眼睛,眼里有些憂慮。 “是?!蔽菏莱π?。 司笑貝齒輕咬著嘴,眼中已起了水霧,“他會不會見你?” 現在全府上下都已知曉,族長夫婦的嫡長子不是下任族長。 下人防著她已無所謂,只怕拖累了他。 她現在才明白,他母親看著他們的漠然是怎么回事,那位夫人甚至懶于多瞧他們一眼,當時她還以為是不喜于她這個媳婦,現今想來背后的意思,才真是涼透了心。 在他們完全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然放棄了世朝,沒有提醒,更不曾吱會一聲。 “是我對不住你?!彼拘σ训舫隽藴I,她垂下頭用手握住了嘴,才沒讓自己全然失態。 魏世朝滿嘴苦澀,他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抬頭眨了眨眼,把心中的苦楚掩下去,才道,“回去罷?!?/br> 他向后招來了丫環,看到她的貼身丫環靠近的時候,他心中又仿如被刀子割了一刀。 現在他們身邊侍候的人,他的也好,妻子的也好,都是榮嬸娘派過來的人,而不是母親派來的。 他這幾天才明白,怕是從下船不多時,她就已放棄照顧他了。 多年一家人再次重聚,他確實狂喜,一見面就急于讓母親接納妻兒,卻未曾問過她一路可否辛勞。 母親向來表里不一,便是對著仇人插刀那臉也是笑著的,可他只記得她是萬事都會以他為重的娘親,卻忘了她最喜不動聲色處決一切,不給任何人退絲毫余地的性子。 父親曾說過她最喜一個人做決斷,她若是下了決定,便是不會再給人第二次機會。 他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輪到他身上。 而如今想來,卻也怪不得他娘。 他們一來,她甚至沒有讓冬雨秋虹來跟他說過一句話,他當時還道是她在試探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