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這時外面一陣的馬蹄聲靠近,一會在馬車兩旁后面發出了規律的馬蹄聲。 賴云煙偏了頭,冬雨見她好似要打開窗子,怕雨水飄進來,忙阻了她。 “路窄,讓他們跟在身后就是?!辟囋茻熤匦麻]上眼睛淡淡地道。 她身子不舒適,說法也沒多大力氣,神情顯得倦倦的。 “奴婢知道了?!倍甏鹆艘宦?,又輕聲問,“您想吃點什么嗎?” 賴云煙先搖了一下頭,隨即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模糊地笑了笑,再度搖了搖頭,“沒有了,下去吧?!?/br> 冬雨看了眼半斜躺著的主子一眼,這才退了出去,披上了蓑衣。 “在睡?”她一坐到車檐,候在那的秋虹忙輕聲地問。 “沒有?!?/br> “也不知什么時候能找到地方生火,早上備的參湯凍得不能下口?!鼻锖巛p皺了下眉,嘆了口氣。 天氣太冷,又不許她們用小炭爐捂口熱的,等著主子醒來,連口喝的也沒有。 “快了吧?!倍昃o了緊身上的厚麾,看著前方陰沉下來的天幕淡道。 這時雨幕中前方有人大步地跑了過來,跑到她們身邊跟著馬車一步一步地跟著走著道,“大人剛跟人商量過,說這雨今日停不了,等會只能臨時找個地方避著,地方怕是寒酸,不便夫人下車,這天兒冷,讓你們看著夫人一些?!?/br> “知道了,勞煩您了?!鼻锖缑Τ兄髯拥亩煚數懒艘宦曋x。 “勞煩您了?!倍赀@時也作了虛禮。 師父雙手一揖,又在雨中如沾水的飛雁一般輕快地回了前面的車輛。 冬雨這時又鉆進了馬車內跟主子報話,只是這次她們小姐似是睡著了,并沒有回話,眼睛一直沒有睜開。 ** “又在熬藥?”肖氏輕聲地回了報訊的丫環一聲。 丫環點頭,又在她耳邊細語了幾聲。 肖氏的臉因此古怪了起來。 跟她們算的不同,不是避孕之藥,是止痛之藥。 等丫環走后,烤著火的肖氏站了起來要去找祝伯昆,但一下了馬車,迎面而來的冷意激得她不由縮了身子,在冷得骨頭都發疼的冷意中,她把手縮到了襲衣里這才再探出手去。 這天兒太冷了,魏家那位夫人那身子也是近幾年才調養過來的,這時那幾天難過點也正常。 這時肖氏在丫環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沒有幾步就濕了裙角,腳底好像也如被蛇吻了一些濕冷難受,她不由搖了搖頭,甩了丫環的手,快步往前走去。 這種天氣,別說凍得魏家那位夫人下不了馬車,就是凍死了她,也不是什么意外。 這突來的暴雨下了一個下午,所幸的是,一行人及早在山頂扎營,這處有前行之下留的簡陋山廟,供奉的神明中,居然還有善悟的金身。 人還沒死透,金相倒是被供起來了。 賴云煙一聽賴絕的報,嘴角不由翹起。 她一直都沒下馬車,但外面的大小事都瞞不過她,現今躺了半天,少了顛簸,卻是不敢睡了,讓冬雨在車內桌上點了燭燈,一直在看著桌上地圖。 晚膳時分,打在車蓬上的雨水靜了,外面停了雨,魏瑾泓在她用完膳后不久就回了馬車,披著一長濕潤的長發。 “淋濕了?”賴云煙抬眉看他。 “剛跟幾位大人往前看了看?!?/br> “如何?” “如若不停雨,明日走不得,路上不安全,山上的石泥會滑下來?!蔽鸿氐?。 這時冬雨拿了干帕子進來,第一眼就看向賴云煙。 “你幫大人擦吧?!辟囋茻熚⑿χ?。 她著了一點寒,肚疼得尤為厲害,動不了身。 “給我,忙你的去?!蔽鸿鼜亩晔种心眠^帕子,溫和地朝她說了一聲。 冬雨垂頭頷首,再朝賴云煙看去,見主子點了頭,這才退了出去。 “要是多耽擱兩日,怕是不能及時過天山了?!辈钸^了時機,大雪封了天山,到時想翻過它就沒那么容易了。 “再看?!蔽鸿钌畹匕欀济?,只能到時再看。 見魏瑾泓擦了兩把頭發就扔了干帕,盯著桌面上的地圖沉默不語,看著他消瘦的側臉,賴云煙突然出了聲,“過來?!?/br> 魏瑾泓抬頭看她。 “把帕子給我?!?/br> 魏瑾泓坐到了她的旁邊。 賴云煙靠在他身后給他擦起了發,魏瑾泓回頭看她一眼就不再言語,專心致志地盯著桌上的地圖翻來看去。 還沒等全擦干,男仆就在外面出了聲,說祝大人有事請魏瑾泓去一趟。 魏瑾泓“嗯”了一聲,回過頭賴云煙道,“替我束下下發?!?/br> 賴云煙好笑地翹起嘴角,但還是坐直了身,拿過了桌籠底下放著的發帶替他束了。 就當昨夜他用手捂了她一夜肚子的報酬罷。 魏大人啊,向來都是算得很清楚的。 ** 不一會,白氏過來求見。 賴云煙應了聲,一陣瑟瑟之聲后,車門打開,白氏跪坐在了門邊。 他們的馬車是特意打造過的,族長夫婦的馬輛并不顯得比他們的大多少,不過地上鋪的毯子明顯要比他們的厚軟些多,車內也溫暖一些。 白氏進來就覺得身子明顯暖和了不少,覺得在外面凍僵的臉也舒服了一些,抬頭朝賴云煙笑道,“給嫂子請安?!?/br> “有事?”賴云煙也朝她笑笑。 “是,剛剛下人來報,說前面的路被山下掉下的泥石擋了,明天我們怕是得在這個小山廟里再呆一天見機行事,妾過來是想問問您有什么吩咐?!?/br> “看明日情形罷,要是今夜不下雨,明早是要走的?!彼麄內硕?,只要不下雨,路是可以騰出來的。 如果不能如時過天山,不管是勉強進天山也好,還是等待明年春天化雪過天山也好,都是他們不能承擔的事。 “還要走???”白氏說這句有點失神。 “要不然呢?”賴云煙有趣地看著她。 白氏被她這么一看,頗覺得有點小尷尬,“您身子不好……” “我身子不好,族長也不會讓我耽誤大家的行程的?!辟囋茻熋嫔珳厝嵛⑿χf道,顯得甚是賢良淑德。 “族長圣明?!卑资线B說了一句,抬頭略掃了賴云煙了一眼,總覺得現在面前的這個長嫂跟之前的那個長嫂變了。 不是變得好了,而是變得更加難以預測了。 她現在跟族長也是好得匪夷所思,就好像他們長達十幾年的相敬如賓從未發生過一樣,兩人在馬上相依偎的樣子就像長在一起的兩個人。 他們變得太奇怪,也讓她覺得面前的這個擅長用云淡風輕口氣候女人說話的可怕,她每隔幾年都變一個模樣,太善變了。 就像他們這幾日的表現讓人明明覺得他會為了她的身子多停駐一日,她卻可以用近乎戲謔的口氣告訴他們想多了。 就像他們這幾日的恩愛都是假的,而現在她的身上裹的卻是族長大人的衣物。 白氏在心里輕搖了下頭,嘴里還是淡然地道,“妾身心里有數了,那就退下去了?!?/br> “不管在哪,都要做好抬腳就走的準備?!辟囋茻熞矝]再與她多說,微笑著說完這句話,目送了她退了下去。 當夜魏瑾泓未回,而果不其然,第二日沒了雨,早上用過粥后沒有一個時辰,前面帶隊的祝王軍就差人來報,讓他們跟上。 前一個時辰尚好,馬車走得極慢,但路上還算安穩,但到了后面的路段就變得曲折了,山路被堵,前面的人騰出來的地方不多,不能供馬車走過,魏家女眷走在前面,賴云煙就派人通知了身后的白氏,她自行先出了馬車,在春光的攙撫下站在了一邊,看著冬雨秋虹指揮著丫環把馬車上的東西收好打包搬到馬上。 還沒到渭河,這馬車就不能坐了。 后面過來探消息的祝家人看到此舉,忙回去報了,肖姨娘聽下人說賴云煙站在干凈的石頭上被丫環挽著一言不發看下人搬東西,口中有些同情地跟身邊的佟姨娘道,“也怪可憐的?!?/br> 再尊貴又如何,便是對著她們家爺還敢不可一世又如何,這腳上還不是得沾上泥濘。 ☆、146 到達渭河小鎮時,魏家內眷中死了一個丫環,而祝家這次病亡數人,賴云煙這次還是著了寒,發了次燒,但捂了一夜汗之后就好了起來。 與此同時,任家的三個奴仆來了,這次來了兩個中年漢子,一個中年老媽子,老媽子來了之后,候在了冬雨秋虹身邊打雜,賴云煙醒后留了她在身邊,差了春光夏花給她用,底下的武使丫環也交給她管。 任家舅舅那邊這次是給她又用了個保命符來了,這個老媽子是照顧任家一家大小的內總管,對她的能耐賴云煙再明白不過,見到她來,老實說她真是松了口氣,也知舅家在她這里一如既往地在下大本錢。 說來,確也是這么回事,總得保住了她的命,才能保得她身后的這幾大家子。 祝家那邊雖死了幾個人,其中跟著的師爺也病了,但祝家的那兩位姨娘真不是吃素的,在渭河休息的第二天,就聽說她們在渭河找到了兩個愿意跟著她們走的當地的寡婦。 “奴婢看著她們,一人能扛起一頭活羊?!鼻锖缃o賴云煙捏著肩,輕聲在她耳中稟道。 臉容中有點病態的賴云煙笑了起來,與底下正在與她穿毛襪的任王婆道,“婆婆,您看看,咱們這邊的丫環有什么要訓的,等下你跟她們去說個話?!?/br> “是,老奴知道了?!比瓮跗庞貌祭p好了她的腳,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眼中帶笑,知她沒什么不舒適的,這才與她套上了鞋。 萬病腳底起,這腳是萬萬不能凍著的。 下午天色快要暗時,賴云煙差了人去問魏瑾泓的去處,魏瑾泓那邊的人連忙回了話,說過一會就回。 下人陸續報了兩次,都說過一會就回,到第三次給了準話,說過一柱香就要回了,賴云煙這時囑了下人搬了膳食上來。 用膳之前,還是讓易高景把了脈,這才飲了新鮮的鹿血。 這是任家的仆人帶來孝敬魏瑾泓的,現在誰都指著他活長點,無論如何也別死在這路中。 “漱漱口?!蹦茄鹊煤?,見他喝下,賴云煙示意丫環給他端了水。 魏瑾泓不作聲漱完口,用膳時也很沉默,只是眉眼中的疲態無法掩飾。 用完膳他又出去了,過了半時辰回來,靠在賴云煙的肩上就睡了過去。 賴云煙還在挑燈看書,到了子時,見無人來叫他,猜測今晚應該沒什么大事了,就動了下身,輕拍了靠在懷里的男人兩下。 隨著她躺下,那半躺的人也跟著躺了下去,一直都沒睜開眼,唯有深睡的呼吸不變。 ** 次日天還黑著,天上又傾盆大雨,房中的兩人還沒醒來,就被冬雨敲門弄醒,說榮老爺來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