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世事從不由人。 他確也是對她殘忍的,在她見了他后,還是選擇了把這事告訴了她。 便是死,這世她也只能死在她的身邊。 時間越長,他就越知道,他已不想放開她了。 “這不是真的?!彼中χ鴨査?,眼睛眨也不眨。 魏瑾泓知道自己再出口一個“真”字,都是在逼她發瘋,所以他垂著頭閉著眼睛不去看她。 她無路可走,賴家,任家還在她的背后呢,她能走去哪? 就是死,她遲早也會死,像她這種人,哪會明知道事實,不會在死前為這些她最重視的親人拼上一拼,博上一博? 這么年些,讓他摸不清她的心要怎么討好,但足夠讓他完全弄明白她是個什么人。 “魏公子,”她上前來拉他的手,說話的聲音中有淚,“都這么多年了,我從來不敢在你面前真與你撕破臉,也從不敢對你失敬,你說你,都這么多年了,怎么就還是要這樣逼我?” 告訴她這些,她以后就不能真正自由了。 他幫著她,替她困住了她。 她這重來的一生,不管以前想過多少平靜的以后,到此是真的完了。 魏瑾泓閉著眼,任她的指甲掐進他的手腕里,他感覺他的心有些微的疼,心口也如是,這些疼痛絲絲麻麻的,讓他有點難以呼吸。 “夫人,這是您自己問的?!笨粗麄冎髯拥哪樁际乔嗟?,那低著沒有抬起的頭就像是在認錯,悄然進來隱在他身后的蒼松哭喊了出來,“夫人,這是您自己問的,您別逼大公子了,他心里苦,他心里也苦啊,他不是不想對您好,而是他再對您好您也看不見啊,在您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錯的,你讓他怎么辦,你讓我們這些跟著他的奴才怎么辦啊?!?/br> 就是為著顧忌她,翠柏連自己最愛的女人也不能爭上一爭,她還想讓他們怎么辦。 ☆、119 “是啊,我想怎么辦?!鄙n松的逼問讓賴云煙荒謬地笑出聲來。 她真是可悲,總是妄想自己能在這藩籬中闖出一片自己的路出來,她爭她斗,哪怕是在別人眼里都是荒謬的,她也以為這是她自己的路,走到頭總會見到她要見的滿地鮮花,滿園春色。 可是,這賊老頭就是讓人爭不過斗不過,她活了這么多年,沒有哪一次真在它的面前討著了便宜。 “這命啊?!辟囋茻煋u了搖頭,把臉龐的那滴淚擦了去。 這么多年,好久沒有這種走投無路的感覺了。 可這又能如何,人啊,只要活著有口氣喘,就得活下去。 魏瑾泓確實是太了解她不過了。 “退下?!蔽鸿@時冰冷地開了口。 被他看著的蒼松低頭沒動。 “退下!”魏瑾泓這次是喝令了。 蒼松抬起滿是眼淚的淚眼看了魏瑾泓一眼,磕頭道了聲“是”,趴伏著身體就這么退了下去。 賴云煙看著他卑微地爬了出去,等再也看不到人了,她回頭對上了魏瑾泓的視線。 “你已知真相,該怎么辦你心中有數了吧?” “真相?”賴云煙勾起了嘴角。 她重執起筷,挾了一片粉蒸rou放進口里,那rou入口即化,香滑得很…… 這種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她不再追問下去,魏瑾泓吃了幾筷飯,半途吃不下去,轉頭看向了空曠的窗外,拿出腕中的佛珠慢慢地轉動著,平復自己的心情。 她喜歡空曠的景象,無論是用膳還是喝茶,還是歇息,都喜歡眼睛所到之處有水面和天空,他上世很喜歡的這樣的她,很不明白為什么只一朝,她就把對他的所有感情都收了回去,然后,等離開后,她能再為別的男人傾盡所有。 這世,他們終于有了兒子,可一切都沒有變好。 面對總是與別的女人不同的她,他總能把事情做錯。 他弄不明白她,也沒有那么多時間猜明白她的心了,余下的一切,只能再按他的方式來了。 她還是沒變,而他已為她浪費了太多年。 ** 岑南王府。 ?;鄯伎催^賴云煙的信足足十遍后,才扶著案桌站了起來。 她先別了別自己耳邊的頭發,去到了鏡前整理了妝容,才慢慢到了門前,對門邊的婆子說,“先去王妃那?!?/br> 她與老王妃感情甚好,多年在外人面前也不稱呼她老王妃,只叫她王妃,當只要她還活著一天,她就是這王府中最尊貴,且獨一無二的王妃。 她這點孝心先前讓岑南王說給老王妃聽時,雖只是個名頭,可也把老王妃高興得護了她許多年。 她的老祖母曾跟她說過,這越是明理的老人家就越是要尊著重著,這種人給小輩的永會比小輩以為的要多。 事實確實如此,當年幾方侍妾趁王爺不在,聯手圍她取她性命,是老王妃當即傳了王府的血將令,最后這幾方侍妾連帶她們的仆從一個也沒留。 當年老王妃還未老的時候護著她,現在該她讓她過一個沒有任何憂慮的晚年了。 ?;鄯夹闹兴阒鴷r間,步履悠閑地趟進了與他們夫婦的院子只有一墻之隔的正蓉院。 “王妃來了?!彼贿M院子,專門伺候老王妃的老管家就朝著門內招呼了一聲,隨即朝得慢悠悠走過來的岑王妃行了個禮,笑嘻嘻地問她道,“您來了,世子爺他們還沒回來???” “跟他們父王去兵營還未回?!弊;鄯嘉⑿亓艘痪?,進了門內,朝那半躺在軟椅上,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說,“娘,王爺世子他們還未回,我等他們不得,就先過來看看你?!?/br> 老王妃剛睡了一會,這時精神好著,等她在身邊坐下后就笑著說,“你不是剛陪我用過午膳,怎地又來得這般快?” ?;鄯寄眠^旁邊潤膚的脂膏沾了點在手心揉了揉,替老王妃揉起了手,嘴里漫不經心地道,“說來也是想跟您說點事?!?/br> “說?!?/br> ?;鄯嫉皖^,在她耳邊耳語了一翻。 老王妃聽聞她要把她娘家的幾個人都接過來住,不停搖頭道,“不成體統?!?/br> “只是三四個表嬸表嫂,跟您住,多個人跟您說話,我這也放心些?!?/br> “你是煩了陪我這老婆子吧?” “哪能?!弊;鄯嫉卣f,“煩王爺都不煩您?!?/br> “回頭我就把這話學給阿昊說去?!崩贤蹂鷦x那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鄯歼@時接過丫環手中的茶水喂她喝了兩口,再道,“就這么定了吧?!?/br> 老王妃心中是想扶自己娘家這幾個沒了男人的嫂嫂小侄媳一把的,她們膝下現在又沒了兒子,她也有些喜歡她們,就想替她們照管了后半生的衣食,聽?;鄯枷铝嗽?,當她又是想對她表孝心,就點了頭,且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兒子這個自己討進來的老婆討得好,大氣又心寬,誰家娶了都只有那好日子過。 岑南王回來后,接了?;鄯际种匈囋茻煂憗淼男趴戳艘槐榫蛿R在了桌上,皺眉對妻子說道,“她太沒規矩了?!?/br> 這等事都與她說。 她一說,這事他家的王妃鐵定當正事來辦。 “我給您生了五個兒女,兒女都是債,不告訴我,我怎么替他們謀劃,替墨家的后世子孫著想?” “無須你cao那個心?!?/br> “那您娶我是白娶了?!弊;鄯寄门潦昧怂哪?,又側過身去吻了吻他的嘴唇,輕聲與他道,“我可不許您白娶了?!?/br> 岑南王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一手抱過她吻了她好一陣,才在她嘴邊溫存地說道,“你看著辦,我且都聽你的?!?/br> “說的什么話,”?;鄯寄樕?,但看著他的眼睛里全是滿滿的愛意與憐愛,“是我都聽您的?!?/br> 她的夫君是最會懂得回報的兒子,越心疼他,他就會給她越多。 ** 這一年只是剛入冬,宣朝京城連著周邊幾個地方都下了大雪,任金寶的大兒任小銀從江南趕到了京中。 他先是去了賴府,爾后到了魏府見賴云煙。 “爹年紀大了,娘不許他來,就讓我趕來聽候表兄表姐的吩咐?!比涡°y是任金寶的長子,只跟著任金寶來過京中兩趟,一直都只在江南管著大局,現在情況不同往日,家中父親年歲已大,他就必須代父來趟京中這渾水了。 賴云煙看著這瘦高,樣子性情完全不同以于舅父的表弟,笑著與他說道,“見過我家大公子了?” “剛來的時候表姐夫未在府中,還沒有前去拜見?!比涡°y裝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小心地朝賴云煙說道,“阿姐,是見,還是不見?” “要見?!辟囋茻熮D過頭對著冬雨說,“叫賴絕去請,就說我表弟給他請安來了?!?/br> “是?!?/br> 冬雨退下后,任小銀左右看了看,對賴云煙說,“表兄讓我晚上回去,今日就不留宿了?!?/br> 賴云煙朝門邊的丫環遞了個眼色,丫環得令福腰退了下去。 “說吧?!?/br> 任小銀靠近了賴云煙,對她道,“你的第二封信一到,爹就跟我們兄弟商量著要派什么人去西海了?!?/br> “路太遠了,”賴云煙吁了一口氣,“要派精兵,還要等訊?!?/br> 西海之路只是她曾在別人那里聽過的傳說,她現在是不知道朝廷是不是找到了正確的路去了那邊,目前也只能看魏瑾泓那能說多少給她聽了。 “知道,爹說等表兄和你以后的信,我們之前也按兄長信中所說的事去探查過了,江南制船的那兩戶大族,主要的那二十余人全不在家了?!?/br> “為時不晚,在自家里頭找人出來找師傅來教,把該學的技藝都學到手?!边€有時間。 “阿姐,”任小銀聽到這,嘴角勾了勾,“這事真是真的?不是你唬我爹玩的吧?” 這事也太荒誕無稽了。 見她這個不正經習慣了的表弟這時候還壞笑,賴云煙無奈,“我膽都要嚇沒了,你還跟我不正經?!?/br> “還遠得很,來得及?!笨幢斫氵@臉色,任小銀不得不多信了一分,他拿著手中的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趁姐夫沒來,你趕緊跟我多說說這京中的事,我爹這大jian炸都免不了要被人陰,你還是多教教我,我這次要是替他丟了人,回去了他肯定收拾我?!?/br> “唉,派誰來不好,派你來?!比涡°y身為長子卻是最為吊兒郎當的那個,在江南賴云煙雖喜于與他打交道,但這時候還是希望古板正經的任小銅來的好。 “唉?!币獡易宕笕蔚娜涡°y也悵然地嘆了口氣。 他不想來,可這時候就要他為任家作牛作馬了,他爹哪會放過他。 這廂魏瑾泓兩個時辰后才回了魏府,見過任小銀后,留了他的飯。 晚膳任小銀走后,魏瑾泓去了賴云煙現在住的靜觀院。 這時靜觀院前面的一段落烏黑一片,等接近她住的院落,才有了一片桔紅的燈火。 一進院門,里面炭火的清香味撲面而來,魏瑾泓聽說她在日前已派人把一些木炭拉去了族中老人住的石園,還送了十來車的棉花過去,還送了近二十個的織娘替族中學子趕制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