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話盡如此,她不欠魏崔氏的,魏崔氏也沒欠她的了。 恩怨全了,下輩子她們還是不要再碰上的好。 ** 魏母去逝那晚,魏瑾泓過去了,是看著她斷了氣的。 管家來報了訊,賴云煙穿孝服過去,這時魏崔氏正抬到靈床上,魏瑾泓在看到一臉平靜的她時,眼睛猛縮了縮。 賴云煙想,大概魏崔氏是真的死不瞑目了。 到底是個當母親的,知道兒子這命不長,會死得不安心。 她確實也是個狠毒的,也希望這舉讓魏瑾泓斷了對她最好的那點念想。 前世她插手,在他父親的死上推波助瀾了一次,這一世,她捅破了紙讓他娘死不瞑目,這種仇,不會讓魏瑾泓還想跟她再進一步。 他太拖拉,就由她把他通往她的路全斷了,還她安靜。 至于他想得到慰藉溫存,找別的女人去,少來擾她的平靜日子。 她所求不多,只想過點順心暢意的日子。 “娘……”魏世朝忐忑地看了賴云煙一眼,眼睛里全是擔擾。 賴云煙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發,朝他輕輕點了頭,就走到了魏瑾泓的身邊跪下。 這一夜守夜過后,一直沒與賴云煙說話的魏瑾泓回了頭,聲音暗啞,但還是平靜的,“靜觀園太遠,你回修青院休息?!?/br> 說完,掉頭就去跟管家吩咐事了,留下賴云煙皺著眉頭立在原地。 “娘……”剛聽魏瑾泓的話扶了祖父回去的魏世朝又回了。 賴云煙伸出手,整了整他頭上戴的孝帽,“靈堂布好了?要去停柩了吧?” “嗯?!?/br> “去吧?!辟囋茻煖睾偷氐?,“跟著你爹做就是,不懂的,問賴絕他們?!?/br> “我知道的?!蔽菏莱@時掉了淚,哀求地看向賴云煙,“爹爹心里不舒服,你這幾日對他好點,好不好?” 賴云煙頓了好一會,朝兒子點了下頭,眉頭輕斂了起來。 魏瑾泓不應該再靠近她。 ** 賴云煙回修青院只休息了一會,就去了靈堂,這是?;壅婧臀杭叶鹣氖弦苍?,正在抹眼淚。 一看到她,夏氏就拉了她的手,哭道,“怎地去得這般突然,我都未見她最后一眼?!?/br> 魏景軾帶著她一直住在書院山上的宅院,從不輕易來府,這妯娌感情也一般,魏崔氏死了夏氏有多傷心不盡然,但突然熟悉了這么久的人去世了,悲傷還是有一些的。 更何況,夏氏也是個善性子,只記好不記壞,這時大概想起的全是崔氏的好了吧。 賴云煙扶了她,拿帕擦了眼邊的淚,輕聲用衰弱的聲音泣道,“嬸母,我……” “嫂嫂剛去哪了?”?;壅嬖谂酝蝗粏柫诉@一句。 這時她們已進了靈堂,賴云煙先無聲響,等把夏氏扶著跪了下地,她也跟著跪下后,才朝?;壅孑p道,“身子不好,差些要昏了過去,我夫君讓我回去歇上一口氣再來,弟妹若是覺得不妥,去與他質問就好?!?/br> 說罷,也不管?;壅娴姆磻?,垂頭哭了起來。 這時靈堂門邊跪不少丫環在跪哭,賴云煙心中一片疲憊,哭不出太多眼淚出來不算,聽著這些哭聲腦袋也是如被針截般疼。 等上午過后,族中不少內著聞訊過來幫忙,哭喪的更是多得整個靈堂都擠滿了人,賴云煙被擠在最前面,差點被這滿屋子的悲哭聲給鬧昏過去。 見她臉色不對,夏氏先是拿冰帕子擦了她的額頭,又拿溫帕子擦了她的臉,在她耳邊輕聲哄她道,“再忍忍啊,乖囡囡?!?/br> 賴云煙這些年與她感情好,暗中送了夏氏不少東西,又幫扶了她娘家不少事情,夏氏全記著,這時撫慰起她來聲音有說不出的柔。 “唉?!辟囋茻煈?,忙著拿過冬雨手中浸了消腫水的帕子擦眼。 沾了一上午的辣椒水,現下眼睛都腫得睜不開了,刺疼難忍,難受得很。 冬雨她們也使了法子,叫了其它家的嬸子們過來,隔開了?;壅?,賴云煙這一角全是與她私下關系好的嬸子媳婦。 算來,經此一次,從朝她靠過來,對她面善的人中,大概也讓人看出來她私下在魏家動了多少手腳了。 夜間賴云煙昏倒被扶了回去,剛靠在床頭把補湯一口氣喝下去,魏瑾泓就匆匆大步進了內屋,坐在她的榻邊就與她道,“明日要帶世朝去報喪,家中內務需你與二嬸她們管上幾天?!?/br> “這……” “就這幾天?!蔽鸿f罷,身子一晃靠在了榻靠背上,伸手掩嘴咳嗽了幾聲,又拿帕把痰掩去,才抬目與她道,“來往之人太多,內務我暫且管不過來?!?/br> 賴云煙沒吭聲。 “以后往返賴家,隨你的意?!?/br> 他這話后,賴云煙點了頭。 看她點了頭,魏瑾泓起身朝她作得一揖,就又大步離開了。 “小姐?!倍赀@時進來叫了她一聲,在她耳邊輕道,“小公子陪大公子來的,剛站在門口……” 說到這,冬雨擦了眼邊掉下的淚。 “怎地了?”賴云煙愣然。 “他一直在哭,”冬雨哽咽道,“奴婢急了說了他兩句,說這有什么好哭的……” 看著這時說到泣不成聲的冬雨,賴云煙伸手揉揉額,站起了身,對她道,“擦了吧,隨我去辦事?!?/br> ☆、107 魏瑾泓從外報喪回來,聽春暉來說,夫人已請族中的幾位嬸夫人管事了,后堂的接待,茶水,廚房里的雜務這些,都已有了具體的管事的。 春暉再說,魏瑾泓也就不聽了,帶著世朝去正堂見請來祭拜的族叔。 她多少能耐,他心中有數,這次許了她來往賴家,她得了好處,才愿出手。 若不然,她就會跟過去的這十來年一樣,慢慢等著魏家被蛆穿,屋梁全倒。 在等待別人滅亡這點,她的耐心向來好得出奇。 世朝,世朝,世世朝朝,如若不是世朝,誰知她背后的棋要怎么走,世朝的出生,讓他們都有了生路,她為了兒子必須對他手下留情,而他在毀她與留她之間,斷然選擇了后者。 只是這結果還是不能如他的意,她的心確實是他捂不熱的了。 她的冷酷堅決還是跟過去一樣,并不因他們之間多了個孩子有真正的改變。 晚上守靈堂,要連著三夜,孩子跟他跑了一天,已是疲憊不堪,魏瑾泓輕瞥過她看向兒子的眼睛,把在犯瞌睡的孩兒抱在了懷里。 “爹?!?/br> “睡吧?!蔽鸿牧伺乃谋?。 “娘?!彼慈?。 她朝他淺淺地一笑。 世朝這才閉上眼,靠在了他的胸前。 魏瑾泓低頭看他一眼,隨即抬頭看著堂上的靈牌,心中無波無緒。 前世的遺憾成了空,連遺憾都不是了。 他跟他娘母子兩場,世事牽連中還是沒得來善果,只能當是緣分盡了。 半夜,他再向她看去時,見她垂眼看著地上,身上一片靜謐。 兩世,在他與她之間還是留下了無法磨去的痕跡,她的心已經硬得誰也無法改變,連她自己都怕是不允許自己懦弱,而他還是跟上世一樣,以為只要早知前世,他定能挽回一切。 她已成形,而他過了而立之年,卻還要從頭改變。 而她用態度很明確地告訴他,他怎么改都無礙,但與她無關。 世朝知他難受,求她對他好點。 想來心中也有些好過,孩兒再對他有所忌諱,也還是記掛著他。 不像他的娘賴氏,最會挖他心肝,每次出手,必要打得他心口悶疼得不能喘氣。 ** 雖說喪事要辦三月,但前面的半個月熬過去后,就無需夜夜都要守靈堂了,賴云煙這次把幾位適合幫著魏瑾泓的嬸子留了下來管家,她以修養病體之名搬回了靜觀園。 說來,這半來個月,她只是讓魏家的族人去管魏家事,她還是把魏瑾泓讓她幫魏府的事情擋了回去。 而她也隱約覺出了不對,魏瑾泓教世朝的方式與前面不太相符,而世朝也被元辰帝召去了幾次,按她多方打探出來的消息,魏瑾泓是想讓子承父業了。 黃閣老來了信,信中也說魏瑾泓不比當年了,他也須小心行事了,讓她也小心點。 賴云煙也承認,魏瑾泓確實不比當年了,這金蟬脫殼,李代桃僵這手玩得她都嘆服。 她問世朝是怎么想的,世朝說父親的皇上說的話,有些對,有些不對,他還要再想想。 江鎮遠這時已回京,賴云煙聽聞他已進了德宏教書那日,差點被口里含著的果核咳死。 半晌咳過氣來后,她又怔怔坐了半晌,當真是無話可說了。 這月過后,她回了趟賴家,在賴府住了一日,回府的路上又遇過那座老茶樓,聽聞樓上那有些熟悉的琴聲后,心中再次有恍如隔世之感。 回府一進靜觀園,剛沐浴出來,就聽丫環說他來了。 賴云煙請了他進來,進來后,魏瑾泓朝她道,“國師這兩日邀我們喝幾杯他炒起來的清茶,你可有閑暇?” “這時?” “嗯?!?/br> “好?!辟囋茻煶c了頭。 ** 這次他們去的是善悟的靜修之地青山寺。 和尚較之前賴云煙看到他時又瘦了點,但皮膚光潔,看起來確有仙人之姿。 在這滿京都的名俊雅士中,這人確是有上上之姿了。 “選秀之事已推至兩年后,皇上說這事還是等太后孝期過后一年再談?!币蛔?,善悟就朝魏瑾泓說這話。 賴云煙眉毛微揚,看向了不像凡塵中人卻盡說凡塵話的禿驢。 “夫人有話且說?!鄙莆蛭⑽⒁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