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其中應是走了不少冤枉路。 看到了縣城的影子,仆人們在整理行李,門客已拿了文書去縣衙見當地的縣官,魏瑾泓抱著兒子,與賴云煙站在縣城的山頂上,遙望底下的縣城。 良久,世朝下來被冬雨牽走,去喝剛煮好的熱湯后,賴云煙抬頭與魏瑾泓很是認真地道,“您真沒有得罪顧縣官?” 她可是真被害慘了,走得腳都磨出了血,可是為了給孩子豎立榜樣,她一路愣是裝得云淡風輕,還給兒子當了一路的老師,編了無數個勇敢堅強的故事說給他聽。 說得她喉嚨現在都是啞的,一出聲,難聽得厲害。 剛聽到樹王爺他們來時的不詳之感是對的,看看她現在都慘成什么樣了。 “你養養再說話?!蔽鸿鼊窳怂脦状蝿e多語,但他不在,她除了跟世朝說話,就是吩咐下人她都用手勢,知道她只是想戕害他的耳朵后,他的勸話就顯得沒怎么有誠意了。 “我總算是明白你為何死都不休我了,”賴云煙用她難聽至極的聲音,竭盡全力行苛刻之事,“我生了世朝,要是在路上死了,我身后的銀錢,勢力就又全都是你的了?!?/br> 她咬著牙說罷此句,眼睛都是瞪的。 這時風大,魏瑾泓低頭,見她的鞋是剛換的,不是濕的,風吹冷不著她的腳,便伸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一點,朝站在后面的秋虹平靜地道,“給你們小姐拿件厚點的披風來?!?/br> 這時他見賴云煙還欲說話,魏瑾泓朝她搖搖頭,“別擠話了,養好一點再來說?!?/br> 他又跑不了,她就是時時惡心他,每一刻都想刮他的rou,也先把這瘦得只剩骨頭的身子養好了再說。 這一路所備的干糧不多后,他們就沒什么好吃的了,她舌頭刁,不是什么都能吃得下,尋來的野獸大都腥得離奇,她就是硬是吃下還是會吐出一些出來,就是有些好的吃物,她也不會自己多吃幾口,藏著變著法兒哄世朝吃。 只有離得這么近,他才知前世她口舌的挑剔不是母親她們所說的貪圖享樂,也才知只要是為了她心中的人,她什么苦都吃得下。 便是抱怨,她都從不當著世朝的面說一句。 她是個好母親…… 魏瑾泓接過丫環手中的厚披風,裹到皺著眉毛低著頭的她身上,給她打好繩結,伸手把她攬到了胸前靠著,在她提力氣掙扎之前道,“別撐著了,先靠會,等會才有力氣跟世朝說話?!?/br> “別……”賴云煙靠誰都比靠他安心,她推了推他,伸手讓秋虹過來扶住了她,這才松了口氣。 ☆、最新更新 “春暉?!蔽鸿蝗唤辛穗[在暗處的奴仆一聲。 春暉慢吞吞地走了出來,給他施了一禮,這時賴云煙走了幾步,離他有些遠,他微頓一下,還是遠遠地朝夫人施了一禮。 沒法子,在他眼里,主子夫人都是主子。 “下山時你跟在夫人和小公子身邊?!蔽鸿讶伺山o了她用。 賴絕帶著她身邊兩個能用的人已經下了山,他身邊的人她誰都信不過,只有這春暉她還看得上眼,那就留給她使喚。 “是?!敝灰侵髯?伺候誰不是伺候,這是他老爹說給他聽的話,春暉謹記在心,于是對去夫人那根本沒什么意見。 春暉去了女主子那邊,可能這陣子他常背小主子行路,小主子對他也親熱,見他過去,就朝他招手道,“春暉快過來喝湯,冬雨剛熬的?!?/br> 魏世朝對金銀執著,但記得娘親所說的,這些照顧他的,他也必要照顧回去還成。 春暉背過他好一陣子,還帶了他去大樹尖梢上看風景,魏世朝覺得春暉完全可以多喝幾碗冬雨為他熬的湯了。 不過也不能全喝完,還得留一些給賴絕他們。 ** 阿孟縣人身形高大,乍看去有兇惡之相,他們一路下山行去,這些當地人皆奇怪地打量這外面來的不速之咯,魏府這一路人馬便是有縣官派來的衙役開道,也沒有受到之前一路以來的尊重。 下山后,便是那小兒,也手中握著奇形怪狀的斧頭朝他們看來,賴云煙見情形不對,蒙了臉的她□暉把魏瑾泓叫到了身邊。 “長奇親眼見過此地縣官了?” 魏瑾泓額首。 “如何?” “只聞岑南王其名,未見過其人?!?/br> “那便又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卑⒚细販叵喔羯踹h,又深處深山,只聞岑南王其名不見其人也不是不可解。 “嗯?!卑堤幱醒劬ν麄兎驄D看來,魏瑾泓猛地撇過頭抬上抬起,看向那視線處,隨即他微瞇了下眼,溫文爾雅地笑了起來,朝那木樓上的一扇窗戶輕頷了下首,這才若無其事地回過了頭。 他突地,賴云煙依舊不驚不乍地問,“我們還是住在驛棧處?” “此地無官驛,縣官說有一處住處可供我們落腳?!彼闪巳啡笋R下山探消息,探得不多,但還是知道一點。 說罷,他轉頭看向賴云煙,“你有何見?” 賴云煙這時才略皺了起眉,沒打算跟他再玩虛的,“在藏溫縣慧芳與我來過信,說這阿孟縣她所知不多,我便也未得太多此處的事情,先前我不想與您一道同住驛棧,便叫了賴絕他們出去尋找所住之地,但他們現在還未回來?!?/br> “讓我派人去找?”魏瑾泓接了話。 賴云煙看了他一眼。 “我們出來了多日?!辟囋茻熡值?。 “嗯?!?/br> “你的人也累了?!?/br> 魏瑾泓沒再接話,賴云煙邊走邊接著道,“王妃久日不得我訊,怕是會央岑南王派人來尋人?!?/br> 她這話一出,魏瑾泓回過了頭看了她好幾眼,才道,“你就這般確定?” 她是有多信?;壅鏁@般對她? “為何不確定?”小兒被春暉背在前面不到三尺處,賴云煙眼看著他也心安,嘴里道,“當年我被驅京郊,她是第一個千里迢迢派人給我送了巨禮,替我撐腰的人?!?/br> 如此用心,她不信這世與她情誼未所減過的慧芳不會再替她cao心,更何況一路來,從瑤水到藏溫,一路他們都沒少受她與岑南王的關照。 “不談這些,我之意是不知王府那邊的人何時才來,這些在阿孟呆下休整之日,你我得共手一次?!辟囋茻煕]再說?;鄯嫉氖?,朝魏瑾泓道。 魏瑾泓頷首,“你看著辦,我會囑他們聽候你差譴?!?/br> 見他不贅言,賴云煙讓他去派人找她的人,說罷后也就不再多嘴了。 被當地人虎視眈眈的這路上,實在不是個好說話的地方。 ** 賴絕他們與當地人語言不通,但靠著拳頭跟身上荷包里的銀子,為他們家小姐得來了一處當地大戶的一處院落。 翠柏帶人走去時,賴絕正在跟人算銀子,他跟了賴云煙許久,自知非常時刻,一兩銀掰作二兩銀用,并不會顯得他們小氣,而是不會讓人多占他們便宜。 翠柏他們到后,明了他的意思,跟著他們伸拳頭豎手,跟當地人雞同鴨講談判半會,最終以三錠十兩的銀成交了這次交易。 作主的人高大男人走了,翠柏問賴絕,“你就不怕他們后悔?” “領頭人是個漢子,有些血性?!辟嚱^簡言。 是漢子,就不能太出爾反爾,除非他不想帶兄弟,當領頭人。 這道理,放諸四海都一樣。 翠柏瞄他一眼,看了看近在眼處的大宅,想及自家公子,又道,“我們也是幫了你的?!?/br> 沒有他帶來的人助威,那些人還不知道會怎么樣。 “說?!辟嚱^有些煩大公子那邊的人,好好一句就說得明白的話,成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誰能不知道誰,非得藏三匿四,弄得他天天見著這些人,腦子也得轉好幾個圈才跟得上。 “一起住,彼此也有個關照?!贝浒剡@一路來也算是領教了賴絕這人的脾氣了,跟他說廢話,他要么掉頭就走,要么直接往你臉上弄上一拳。 “這得聽我們家小姐的?!辟嚱^不跟他們多言。 “成,我們公子跟你們小姐商量?!贝浒匾郧耙灿行┡磺搴煤玫墓由俜蛉嗽趺淳汪[到了堪比敵人的地步,但現在時日久了,他都習慣了。 反正關起門來,公子夫人怎么樣都行,他們不讓外人知道真況就好。 說來,不少家族里,不少夫妻不都如此? 如此一想,也就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 一路到了新的住處,為了省事,賴云煙這次接手了魏瑾泓那邊的事,讓大管事按照她的安排來,采辦的人手一道,打掃房子的人手一道,取水洗廚房的這些人一道,還有臥屋的安置又是另一道親近的人手,因護衛早晚的輪換其中有她的人馬,她便也跟魏瑾泓商議了一下,把人排了出來。 兩方人馬重組輪排,就擠出了六個人手出來應急。 另外兩人又都各留了一個人在身邊。 人手一排出來,魏瑾泓對賴云煙人手少,卻讓她的人占了領頭之位,占盡他便宜的事一字不語,未了朝她道,“你帶著世朝,這次我住在你們外院?!?/br> 賴云煙不置可否,“您不是要去見縣官?” 去見了人,探了根底,再定下面的局勢。 因要謹慎起見,賴云煙也沒直接拒絕他的話,阿孟對他們的到來并不友善,魏瑾泓此舉她也知他是想把住外門。 “此地偏僻,縣官是并不是朝廷欽點,而是當地大族推薦,落了岑南王的印,暫代官者之職?!蔽鸿@時低頭,見她手上的長指瘦得骨節突出,白得透明的手背上泛起了一片青色,他這一眼乍一瞄到她泛青的手,他的眼睛突地往內縮了一下,心臟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般。 “這事我已先知?!辟囋茻煹?,輕吁了一口氣道,“您先去探探罷?!?/br> 說完,魏世朝在他們欲要住的屋子里跑了出來,一到他們跟前就朝魏瑾泓笑著道了聲“爹爹”,然后他小心地牽了賴云煙的手,小臉上一片肅穆,“娘,孩兒扶你進屋?!?/br> 賴云煙笑著道了聲“好”,摸了摸他的頭,另一手讓冬雨扶著,往下人剛打掃好的屋子走了過去。 魏瑾泓看著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地淡了下來。 他未站立多久就帶了蒼松他們,領了十位侍衛出了門去了縣衙。 此地縣官見了岑南王王印,卻只派了衙役來接他們這一行人,他確實得去看看,這縣官是何方神圣。 ** 不多時,宅子整理好后,魏瑾泓身邊的翠柏朝賴云煙來報,“縣官不在縣衙,說是有事出門去了,大公子未拜會到他,便轉道去了土司長老處?!?/br> “土司長老?”賴云煙看向翠柏,臉色沉穩,“跟本地縣官有何關系?” “據長奇先生說,此地縣官還是當地阿孟族的土司大人……” “他還是當地土司?”賴云煙奇了,來阿孟之前慧芳的信中也好,她問到的消息也好,都沒說阿孟的縣官跟土司是一人。 “是?!贝浒毓Ь吹氐?。 “大公子先去時帶了多少人?”賴云煙搖搖頭,又問道。 “和著奴才,一共十三人?!?/br> “叫賴絕進來?!辟囋茻煂φ局亩甑?,她這時伸手,抱過了冬雨手中的魏世朝。 冬雨出門不久,賴絕就匆匆進來了。 “大公子那里少幾個人,你點六人去接他回來,春暉留下陪我們?!辟囋茻煶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