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然后,他認真地盯著賴云煙道,“娘不哭了,世朝看著珠子舒服,娘看著珠子也舒服?!?/br> 舒服了,就不哭了。 ☆、最新更新 離開封平城后,面對賴云煙,魏瑾泓比之在王府內時更沉默,和以往他動不動就往賴云煙眼睛里看去的視線不同,現在他都很少拿眼睛去看賴云煙。 不過他還是會每天與賴云煙與魏世朝小坐一會。 賴云煙對他倒是還是跟以往一樣,有說有笑幾句,也并不讓他在時的場面冷清下來。 兒子在,哪怕她實在不喜與魏瑾泓相處,她也不想把這種憎惡帶到年紀還小的孩子心里。 孩子正是在形成對這個世界觀感的重要年齡,他喜歡這個世界,或者拒絕接受這個世界,總是跟他身邊的人和物有直接關系,為著此,賴云煙還是要每天輕輕松松的過。 但她離開王府時那場失控的哭泣還是在魏世朝心里留下了影子,在前面的那半個月時間里,他比以往還要黏賴云煙,總是不愿離開她。 他在賴云煙身邊躺著的時候,總會伸出小手去摸她的臉,她的眼睛,然后撐起小身子,在上面吹一吹,就好像這樣賴云煙就不會疼,不會哭了一樣。 賴云煙上世喜愛小孩子,她也帶過別人的孩子一段時日,以前遇到小孩超乎年齡的神奇之處時總會覺得不可思議,但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她已沒有感嘆,卻被這樣的小世朝弄得淚眼婆娑。 這是她生的孩子,他知道心疼她,就像這種能力與生俱來一樣。 “你是不是特別喜愛娘?”這夜在縣府一處官棧后入住后,賴云煙抱著洗得香噴噴的小世朝,逗弄著他問。 小世朝聞言咧開嘴笑,他知道他娘在逗他。 “小世朝的小手板真香,讓娘啃掉好不好?”一計不成,賴云煙再生一計,把兒子的手板往自己嘴里送。 魏世朝又是咧開嘴笑得咯咯響。 見他一點也不怕,賴云煙只能小咬兩口后罷休,朝他感慨道,“娘親就是對你心腸軟,這可不得了,以后你要是犯了錯,舍不得打你可怎辦?” 冬雨這時正端了消暑的綠豆湯進來,聽她們小姐又和小公子打趣了,她在案桌前跪下,把綠豆湯盛好后放到桌上,開口與賴云煙道,“小姐,您別老逗小公子?!?/br> 魏世朝聽到她的聲音轉過頭來,朝冬雨咧嘴一笑,叫了她一聲,“冬雨?!?/br> “誒,小公子?!倍晗菜?,把他當命一樣地歡喜,聽到他叫她,平時沉穩且又愛憂慮各種事情的丫頭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湯湯?!蔽菏莱蛩龘]手。 “這是綠豆湯?!倍昴托缘亟趟?,“來,說綠豆湯?!?/br> 小姐總愛教簡聲話,冬雨怕小公子什么都說不準確,于是總是抓緊了時機教他正確的話語。 “湯湯?!蔽菏莱珠_嘴笑,把他長得好好的小白齒露了出來,看得冬雨內心一陣柔軟。 “好罷,湯湯?!倍陣@道,再一次臣服于有齒小兒小太陽一般的笑容下。 聽他們說上話后,賴云煙一直笑而不語,等冬雨一勺一勺地喂給世朝吃,她這才與跟冬雨以商量般的口氣道,“下次讓他自己吃罷?” 冬雨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小公子剛沐浴好,怕臟了他身上的衣裳,奴婢就喂這一次,下次就不了?!?/br> 賴云煙知道丫頭喜愛給世朝喂食,她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只是世朝下月就兩歲了,她想教他自己凡事能自己動手的皆自己動手,所以丫頭們就不能跟過去那樣什么事都幫他做了。 “小姐,”小公子喝得好好的,正玩著手中的玲瓏套,冬雨就開口與賴云煙道,“現在小公子就學著執筆,是不是快了些?” “都是這般年齡學的?!辟囋茻熤浪奶凼莱?,耐性地與冬雨解釋道,“兩歲執筆的甚多,當然也有那三歲四歲才學會執筆的,但那全是養在祖母或者生母身邊的?!?/br> 只有不是嫡子,或者不被當家人所喜的男嗣,執筆才會慢。 冬雨是個聰明的,這些事情的個中隱意她心中也略明白一些,只是先前沒想到這事上去,現在賴云煙只一點,她就了悟了過來,點頭道,“奴婢知了?!?/br> 她回話時,魏瑾泓從外面走了進來,冬雨忙行禮,“奴婢見過大公子?!?/br> “起?!蔽鸿喲?,掀袍坐于賴云煙身邊。 這時魏世朝忙吞了口中的粥,抱著手中的玲瓏套朝魏瑾泓看去。 魏瑾泓見穿著潔白里衫的小兒看著他,目光不禁柔和,伸手抱過他。 “爹爹!”一進他的懷里,魏世朝就大聲地叫了一聲,又歡快地叫道,“爹爹讀書回來了!” 他總問父親去哪,賴云煙總答他讀書去了,于是就造成了魏瑾泓一到他的身邊,魏世朝就說他爹爹讀書回來了景象。 魏瑾泓笑著點了下頭,把他手中的玲瓏套放置在桌上,與他道,“呆會與爹爹去念書?” 魏世朝向賴云煙看去,見她點頭,這才與魏瑾泓點頭。 魏瑾泓一直垂眼,嘴邊念著笑看著小兒,并沒有去看賴云煙。 賴云煙在心里輕搖了下頭,魏大人這是弄哪一出?不看她就罷了,弄得跟她這么生疏,這不扯她后腿嗎? 當世朝什么都不知曉是吧? 都兩世了,魏大人還是沒把該為的,不該為的弄清主次。 “大公子,”見小兒又來看她,對其愿為他掩盡身上棱角的賴云煙開口朝魏瑾泓笑道,“要是我們世朝念得好,你可要給他金珠子玩?!?/br> 魏世朝一聽,彎起了眼睛,朝魏瑾泓叫道,“爹爹也給金珠子?” 魏瑾泓“嗯”了一聲,把銀袋拿出給他,“先給你,自己拿?!?/br> 魏世朝一聽就興奮地在他腿上挪上了那屁股,雙手熟練地解起了銀袋。 他很乖巧,看見滿袋的金珠子眼都亮了,卻還是問他道,“給幾個給世朝?” “一顆?!?/br> 魏世朝就拿了一顆。 魏瑾泓又道,“背會一首詩,就再給一顆?!?/br> “那世朝再拿一個?”魏世朝甚是精明,手又探到了銀袋里,眼睛巴巴地看著魏瑾泓。 魏瑾泓一朝他點頭,他就立馬把自己看中的那顆金珠子拿出來,然后一手握著那兩顆金珠子朝魏云煙喊,“娘,娘?!?/br> 賴云煙有些情不自禁地笑得合不攏嘴,忙叫冬雨道,“快把咱們小世朝的荷包拿來裝珠子?!?/br> 魏世朝瞧他娘甚懂他心,朝他娘又咧開了嘴角笑。 魏瑾泓這時抬頭,看到她滿臉打心底露出的歡笑,只一瞥,他就迅速地別過了臉。 她對他的毫無所盼,到底還是在他心底生了刺。 那日在王府中,她看著恩愛的岑南王夫婦對他所說的話,哪怕過了半月,還是讓他心中日日不得安寧。 她說她從不艷羨不屬于她的東西。 岑南王妃有的,她沒有,但她不艷羨。 恩愛,尊貴,她沒有,但她不艷羨。 可哪個女人不喜愛這些? ** 瑤水城終年被水霧彌漫,但一到中午,太陽就會驅散掉水霧,這個建在高山上的小城就會露出它秀麗的全貌,一道道水光會沿著水壁往下流動,那晶瑩剔透的水滴跳動在空中,在太陽的照映下發出五光十色的光彩,這時的瑤水城漂亮得就像被拔開迷霧的仙境,每一處都光亮非凡,找不到一處陰霾之處。 這里的人也很安靜,日出勞作,日落而歸,見到陌生人便是好奇,也只打量一兩眼,那外地人要是多看他們一兩眼,就是壯年老者,也都皆會害羞不已。 而那孩童,受了家中大人叮囑,遙遙過來就會向他們行著當地人對客人的禮節,他們生動,但不膽怯。 那個看得當地人都害羞的賴云煙尤喜這個地方,她對這里的每處都感到好奇,吃食也甚是合她的胃口,每日午間都要牽著小兒出去轉一轉。 她難得這般愜意,魏瑾泓就從縣官那尋了適合的房子,從簡陋的官棧處搬到了那此,打算在這里住上一段時日。 這里民風純樸,便是縣官,都是個沒事就扛著鋤頭出去勞作的老者。 上世賴云煙去過不少地方,但這樣生活氣息濃重的人間仙境卻是沒有到過,她對這個連世朝都老想著往外跟人跑,而不迷戀他那些金珠子銀裸子的地方真是喜歡,魏瑾泓做了長呆的打算,因此她還跟魏瑾泓真心道了次謝。 魏大人對此的反應就是淡淡瞥她一眼,隨后就是垂首靜坐不語。 在瑤水城的時日,魏瑾泓也是帶著仆人常出去,往往出去幾日不會回來,賴云煙聽他那邊的仆人說是去各地采錄當地的縣史去了。 這日回來,魏瑾泓給了賴云煙一份冊子。 她翻開一看,是一本食譜,書上還記錄了她喜愛入口的一道米粉的制作方式。 看罷,賴云煙掩卷,朝他剛剛離去的門口看去,搖搖頭輕嘆了口氣。 她大概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了。 但,晚了,一切都晚了。 ☆、最新更新 不管如何,魏瑾泓現在想給她一些東西,帶有一些彌補之意賴云煙是信的,她也不拒絕。 這種于她有利,能讓她痛快些的實惠好處沒什么好拒絕的,她也根本無拒絕之意。 而他此時是真意,他以后利用她,或者再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要犧牲她,到時這也會是真的。 魏大人可不是那種會放過她的利用價值的人。 所以現在魏瑾泓愿做什么不愿做什么,那都是他的意思,只要于她無害,她便不會多廢力氣對付。 至于她,要怎么應對,是多給幾個笑臉,還是如何,那也就是她自己的意思了。 而她與小兒現下身處桃源,只要魏瑾泓不拆臺,世朝正在幼童期,她確是不愿把這種日子搞砸了。 有一時就貪得一時,她可不想為難自己的生活。 在瑤水城住了半月后,魏瑾泓也隨他們母子出門,有時也伴這母子晨間去接露水,采野花,下午也還是會跟在他們身邊,在夕陽的余暉中散步,跟夕歸的百姓微笑,彼此見禮。 時日多了,這瑤水城的人都知住在山中間那幢大宅處里的貴公子貴夫人是好相處的人,平時他們會送些地里的菜和山里采來的新鮮果子來,也放任自家的孩童偶爾來宅子處討要一兩次糖果。 魏世朝這些時日常往外跑,在瑤水城半月后,他已在城中結交了不少當地的小伙伴,偶爾還能說出幾句當地話出來,聽著還挺像樣的。 這時七月,魏世朝要滿兩歲,岑南王府那邊知道他們在瑤水城住下了,這月就派來了十來個仆人,連府中最好的廚師都派來了,給魏世朝辦了一場有著岑南風俗的生辰宴,擺了三天的流水宴,請來了瑤水城周邊幾個小地方中最會唱歌跳舞的人過來給小公子賀宴。 身為小壽星的魏世朝風光無比,等人辦完他的壽宴欲要走時,他還學著其父的樣子有模有樣地給來替他辦壽的人作揖,打賞賞銀,逗樂了那天在場所有等他打賞的人。 魏世朝打賞別人的銀兩做得也饒有趣味,是兩顆比銀裸子還要大一點的銀珠子,上面刻了兩個福字,很是精致。 這是賴云煙早前就寫信讓任金寶為兒子的生辰做的,本來她讓舅父做的這些小玩藝不多,只是讓兒子賞給那些照顧他的親近下人的,但任金寶聽說他這個小外孫子尤喜金珠子銀裸子,便各多做了半箱給他送來。 魏世朝對他這舅外祖的禮物很是歡喜,所以當賴云煙與他商量,讓那多的半箱金珠子留著他日后打賞人,這半箱多的銀珠子,就打賞給那些向他賀宴的人后,他頗有點不舍。 但魏世朝在擺在床前的兩個箱子的陪伴下睡了一夜,第二日早晨還是朝賴云煙點了頭,終于舍得把他的銀珠子給賞出去了。 賞銀子時,他看那些被賞的人皆個個都笑瞇瞇地看著他,小公子打賞人的時候也覺出了舒服之感。 別人朝他笑,他便朝別人笑,全都樂呵河。 那天所有的人都過得很是歡喜,等到人全散了,那笑聲都似還留在原地的上空中沒散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