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過完初三,魏母與她提了魏瑾瑜的婚事,賴云煙才知魏母為何對她這么客氣了。 原來魏母看上了祝家的八小姐,想為魏瑾瑜說親,先跟她問問情況,探探底。 五小姐不成就想娶祝家的八小姐? 賴云煙心里好笑,不過她與八小姐雖熟,但確實玩得不好。 八小姐雖是祝大老爺的嫡小姐,但就是因為她是嫡小姐,私下脾氣大得很,便是對同等身份的同齡姐妹,也頗有些頤指氣使。 這些事情,只有離得近的人才知曉,也沒什么不好聽話透出祝府的墻傳到別人的耳朵里,賴云煙從沒跟外人說過祝家的情況,自也不可能這時跟魏母說得太明白,遂嘴里這時道,“娘看上的必是好的?!?/br> “你與八小姐不是玩得甚好?你跟我說說,她平時是什么性子?”魏母笑著與她說道。 “這個,兒媳就不太清楚了,”賴云煙朝她歉意地笑笑,“八小姐是長房的嫡小姐,我與二房三房的小姐玩得好一些,很少與八小姐一道玩?!?/br> “不過,”見魏母還在笑看著她,賴云煙轉了話,又道,“在兒媳眼里,八小姐長得好不說,便是氣質,那也是貴氣非凡的?!?/br> 得罪人的話她是不會說的,她言盡如此,話中之意,魏夫人只能自己去揣磨了。 這貴氣非凡也沒有那么不好猜,凡貴氣的,總有那么幾個是有臭脾氣的。 “是嗎?這般的好,也不知我們家瑾瑜配不配得上?!蔽悍蛉藝@道。 便是祝八姑娘脾氣差,可那長相與家世,確實不是你那不中用的小兒子配得起的,賴云煙心里暗忖,嘴里卻還是笑道,“小叔品性佳,家世也是與祝家不相上下的,娘可不要妄自菲薄?!?/br> 魏母點頭,淡道,“但愿如此?!?/br> 見賴云煙不愿意再多話,魏母也不再談下去,這事她問賴云煙也只是先摸個話,回頭更詳細的,還得她另問人去。 再說她這媳婦,現如今跟她隔著心,哪會什么話都跟她說,誰知她話里的意思是真是假。 ** 初七那日,尚還在京中魏府的賴云煙聽說?;鄯汲蹙啪鸵鸪?,跟岑南王回岑南了。 她不能前去拜見,只能收拾了些東西,差人送了過去。 ?;鄯蓟亓怂恍┒Y,便是以前她曾跟她要的那枝鳳頭釵也放在了其中。 賴云煙拿著釵子久久無語,看著它看得眼都發酸。 不知要幾年,她們才能再見面。 但慧芳離開這京城也好,以后的事,這京中幾家的命運也不知會走向何方,更不知以后會發生什么人力無法挽回的狂瀾。 天意改變之后,便是她,也得重新隨波逐流。 ?;鄯甲吆?,在魏府呆了幾日,賴云煙聽說魏二公子又重cao舊業,給祝八小姐送了禮過去了…… 祝八小姐那邊不知有何反應,反正是直到賴云煙離開魏府回通縣的那日,也沒看見祝家的人找上門來。 “這次成了?慧真竟真能看上他?”賴云煙還蠻驚奇的,按她的看法,祝八小姐是不可能會看上次子的人,她是嫡小姐,心性又高,想嫁的自然是嫡長子,當一門之主的宗婦了。 這時賴云煙到底是有些以己度人了,她是重生之人,便是少年之貌,但心還是那顆老心,也就預料小了花言巧語對年齡尚小的小姐的殺傷力,殊不知那廂祝八小姐得了魏瑾泓頗有幾分才華的仰慕之詩,夜間入睡前,都要拿出來翻看一二,心中還是頗有些甜蜜的。 魏府那邊的事,就算是魏瑾瑜與?;壅嫠较聜餍诺倪@事賴云煙有些不解,她自也不會去管的,只是多加注意罷了。 她擔心的還是自家嫂子的身子。 賴府府中蘇明芙為了把這孩子生下來,這兩月間都臥在床上安胎,輕易不走動。 年后,宋姨娘那邊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她動靜太大,弄得賴游都找了蘇明芙透出讓宋姨娘在旁幫著管家的話意后,賴云煙就知道她不能再忍耐下去了。 她原本是想找出宋姨娘竟敢用銀兩籠絡族中人的證據,趕她出門,如此便是賴游心有不悅,也不能拿她兄長如何,而這于兄長而言,哪怕被父親不喜,外人說道的,也只是賴游這個是非不分的父親。 但宋姨娘手段太厲害,她查不到證據不說,姨娘便又狂吹起了枕邊風,這掌家的權看來是不要到手就不罷休了。 她平日看著文文靜靜,甚是孱弱,但手段這般狠辣,看準時機就出手,從不拖泥帶水,賴云煙還真是有些佩服她。 佩服之余,她便也學上了幾分,只是手段更為簡單粗暴且卑劣,她讓人給宋姨娘下了藥,把她常用的一個小管事剝光了往她的床上扔,正好讓回了府的賴游看到。 當日,與賴游一同回府的還有幾個工部的大人,還有戶部的尚書也在。 這下差不多,里外之人都知道賴家的姨娘偷人了,賴云煙甚是想知道,到這個份上了,她那堪稱情圣的父親是不是還要救這宋氏,哪怕他知道她是被人陷害的。 隔日,宋氏浸了豬籠。 過了幾日,賴游令人請了賴云煙回去,紅著眼睛的他狠狠煽了賴云煙一巴掌后,就拿起身邊準備的棍子,往她的頭上狠狠敲去,嘴里陰狠地罵道,“你這毒女?!?/br> 幸而聞訊而來的賴震嚴趕了過來,沖進屋就擋了他的第二棍,把賴云煙拉到身后,雙眼狠厲地瞪著賴游。 看著親生兒子那恨他入骨的眼神,賴游怔了怔。 “宋氏毒殺我娘親,按您的說法,豈不是毒婦了?而您縱容她毒殺發妻,父親,這事說到外面去,傳到了皇上耳朵里,到時賴家因您為了您心愛的姨娘被抄了家,滅了門,想來,您是有臉去見列祖列宗了?” 賴游沒料她會這么說,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半晌,年老成精的工部尚書呵呵冷笑了兩聲,揮手朝他們道,“跟我斗,你們還嫩了點,下去?!?/br> 皇上前次斥他之事,他查了許久,也查到了根源就在后宅女人的閑言碎語上,再一想他的這個女兒與后宅之人的交情,他便對真相了然了幾分。 這兩個小的想跟他斗?那他就讓他看清楚,這賴府里,到底是誰說的算! 賴震嚴牽著賴云煙轉身就走,到了門口,他伸袖擦了擦賴云煙頭上的血,道,“冒了道長口子,血止不住,你別動了,哥背你回去,你嫂子叫了大夫在院子里候著,一會就沒事了?!?/br> 賴云煙笑著應了一聲,趴到了蹲下身的賴震嚴背上。 被背起后,昏頭昏腦的她朝兄長解釋道,“莫怪云煙手狠,不是良善之人,只是不能再讓她得手了,嫂子本已心焦,再讓她得手,我們以后的日子怕是比現在更不好過?!?/br> 聽她還跟他解釋,賴震嚴笑了笑,道,“你說的什么話,哥哥哪會那般想你?哥哥也與你一樣,那庶子,怕是再過一輩子,他也到不了京中了?!?/br> 說罷,背后的人沒有了聲響,他轉過頭看去,見她緊緊閉著眼睛,血順著她的額頭不斷地往下巴處流,就似死了一般。 這一刻,賴震嚴心如刀割般疼。 早知她會動手,還不如他先一步動手。 至于父親,如明芙所說,他們做什么都是錯的,還不如什么都做了,至少不用憋氣,便是被他不喜又如何?不喜就不喜,反正不做他也是不喜,也不會對他們好。 是他心存妄念,竟以為克守賴家長子之職,就能得來他幾許善意。 ☆、最新更新 賴云煙醒來后才知自己昏了近三天,起來后視線有點模糊,大夫說過陣子,靜觀幾日再看看結果。 是失明還是會恢復,都要看時間。 這一事,得知兄長沒讓別人知曉后,賴云煙還是叫了自己的人過來,安排他把她被賴游打傷,恐還會眼睛瞎掉的事傳了出去。 她的人走后,賴震嚴走了進來。 賴云煙伸手夠他的袖子,半晌,直到身前的人把袖子夠到她面前,她才摸到。 “你故意挨打的?”賴震嚴在她身邊坐下,聲音陰沉。 “不是故意,等打下來時已經閃躲不及了?!辟囋茻熣f著沉默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才勉強地笑了笑,輕聲地說,“父親不會對我們手下留情的,我們只能先出手?!?/br> 上世兄長總是對父親有所避諱,總是不斷遷就,以至于用了太多年才把賴家得到手,其中也因為被傷透了心,后來更是憎恨他,咒他永世不得安寧。 兄長對父親殘余的孺慕,她還是提早打破罷,如果注定傷心,還不如他們提前對峙,也許提早了時間,這樣傷心還會少一些。 “meimei?!辟囌饑劳蝗唤辛怂宦?。 “嗯?!?/br> “你變了許多?!?/br> 賴云煙聽后鼻子猛烈酸痛,她忍了心中發麻的鈍疼,傷感地笑了笑,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角,手都快捏碎了才道,“哥哥,我曾做了一個夢?!?/br> “什么夢?”賴震嚴的聲音還是很是陰沉。 “夢見你在娘親的牌位前哭,身邊什么人都沒有?!?/br> 賴震嚴沒有出聲。 “我當時就想,我得站到你身邊來,無論以什么方式?!辟囋茻熣f完,倦倦地閉上滿是灰暗的眼,“哥哥啊,不是云煙變得太多,而是世事催人老,我們總歸得活下去,就像別人那般活下去那樣?!?/br> 這世上終歸是弱rou強食的,人若不狠心,別人就狠心了。 不想死,就只能選擇好好站著活。 “meimei,”見她小小的臉上滿臉的疲憊,這生生刺疼了賴震嚴的心,他反手抓住了她欲要放開他袖子的手,道,“我沒怪你什么?!?/br> “我知?!辟囋茻燑c了一下頭,無奈地笑了一下。 “你以后不會有事了?!?/br> “嗯?!?/br> “meimei?!?/br> 賴震嚴再叫出聲后,她已經不再應聲了。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子,才發現她又睡著了。 大夫說,要是她睡過了兩時辰,就得叫她醒來,哪怕說幾句話也好。 等等他再過來罷。 ** 賴游因懷疑姨娘之事是因其嫡女賴云煙,魏家長媳,當朝翰林院學士魏瑾泓之妻所起,因此毒打她致殘的事不到一天就傳遍了京中上下。 第二天,參賴游的本子堆滿了皇帝的御桌。 賴游被召見進御書房,見到皇帝面前堆著的奏折,聽皇帝問完話后,拱手很是平靜地道,“皇上,由此可以看出,她心計確如傳言般甚是毒辣,連朝廷之事都可插手?!?/br> 他知皇上最厭后宅之人插手朝事。 聞言,洪平帝奇怪地看了賴游一眼,翻了翻自己家那幾個親戚的奏章,道,“你說的是,朕的王叔王弟也被她拉攏了,朕的親戚成了她的親戚了?” “皇上!”賴游大叫,跪于其前,“臣不是這個意思,臣的意思是反常即妖,臣不過只是教訓……” “你教訓什么?由你教訓魏家婦?就算她還是你賴家女沒嫁出去,你為了個給你戴綠帽子的妾毒殺女兒,賴游,朕很多年都沒聽到這么好聽的笑話了,你這是想置我朝的禮法于何地?”洪平帝不屑冷嗤道。 都當他老了,昏庸了,可以隨他們這些老臣擺布了不成! “皇上,請你看在臣……”賴游想提起他曾與洪平帝的交情。 “就是朕看你在你曾護國有功的份上,才容得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有違常綱!”當初確是他娶了任家女,得來了百萬銀兩讓他奪位,但這么多年過去了,賴游得到的還少?他還跟他當年,確也由翰林院的那幾人所說的那般,人心不足蛇吞象。 “難道就讓菁娘就這么死了?” “她不過是個女人,而你為了她就要殺女?”洪平帝匪夷所思地看著賴游,不知他這個臣子怎么就搞成了這副模樣。 “皇上?!辟囉沃约翰荒茉俑实劭赶氯?,遂軟了語調,磕了幾個頭,悲苦地道,“臣知錯了,您就再饒臣一回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