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在場的人中,也就肖統比較熟悉孫韶了,其他人對孫韶所有的認知,都停留在“邵亦”這個名字,和他出現在圈子里以來,一連締造的幾起神話。 如果說肖統多少還猜測里面是不是有些其他什么隱情,讓孫韶不接這個單子,那在座的其他人,則全部都認為孫韶這是在擺架子,或者有些其他心思,比如記仇什么的。 在座的眾人多少也從圈子里聽聞到一些,寧曉宏在他的上一張專輯籌辦過程中,曾經為難過邵亦,而今天這個稍有名氣的女藝人,則更寧曉宏合作過多次,兩人是很受歡迎的熒幕情侶,私下里交情也是不錯的。 現在,這位女藝人想學寧曉宏演而優則唱,借助給電影唱背景音樂的機會一把跳進歌壇的大水洼里,也是受了寧曉宏的影響。 女藝人的經紀人左右為難,不停地將求救的眼神拋給肖統,肖統不動聲色地看著在座眾人眼神閃爍的樣子,又悄悄環顧了一下全場,看到那位被拒的女藝人一臉寒意,這么一會兒的功夫,臉色就紅了白白了紅的,又看了看孫韶,只見他還是一臉平靜。 最后,肖統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悄悄站在了孫韶的后方,選擇裝作沒看到對面那個經紀人的求助視線。 孫韶看眾人這神色,便也不賣關子,看著眾人,很誠懇地道:“你們不用想太多,我說這話,是誠誠懇懇實實在在地為大家好。寫一首歌給你們,確實不難,但是寫出既適合她唱,又還要符合你們那難搞的導演胃口,還要達到你們期待的效果的歌,以我目前的水平,是真的做不到?!?/br> “我們沒什么期待……”她的經紀人急忙爭辯。 孫韶眨眨眼,看著他,“你是說,這首歌寫出來后,配到電影中去,電影火了,演員火了,但是這歌到底是誰唱的卻無人問津,你們也覺得沒什么?” 經紀人語塞,郁悶地看著孫韶——這怎么可能?如果是這個效果,他們還眼巴巴地弄什么演而優則唱??? 肖統恍然,支著下巴,若有所思。雖然他們說得那位導演,他目前還沒有什么機會接觸,但是既然說和劉勤是一路風格的師兄弟的話……肖統瞄了瞄那位女藝人,想想她早前唱得那首歌,大概還真唱不了那位導演想要的東西。 于是,他便抿抿嘴,安心做他的雕塑,不準備插話打圓場。 女藝人不甘心底道:“我剛剛不過唱了一首歌,你想聽什么類型的,我都能唱?!?/br> 孫韶微微失笑,輕嘆道:“我剛剛在讓你們自選歌曲的時候,有兩個目的,第一,聽聽嗓子和歌喉,第二,這種不指定的情況下,你們能在第一時間想到的歌,一定是你們最擅長的,或者最喜歡的,這就已經奠定了你們適合什么樣的歌?!?/br> “這首歌,我是能寫,但是我擔心我寫了,只會給你帶來兩種后果,一,歌被導演看重了,但是也更突顯了你的不合適,直接替換掉你,二,歌與人都被導演給拍死在沙灘上了?!睂O韶不急不緩地道:“我不接,是我尚且有點自知之明,既然做不到,就不耽誤你們,也給你們時間和機會去找其他制作人,總比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的好?!?/br> 他這番話說完,在座的眾人,除了肖統,皆露出一些不可思議的神情。 本來初見時,他們看到孫韶這么年紀輕輕就成了圈內大熱的音樂制作人,心里微微感嘆英雄出少年的同時,都已經做好了,他要擺點譜,端點架子,甚至展現點恃才傲物,年少輕狂的脾性的準備了。 卻不想,他確實是拒絕了他們中的一人,但卻完全不是出于他們想的拿喬或者提升身價,而是這種清醒的自知。 一時間,眾人的表情都有些凝滯,不知作何反應,因為從孫韶的神情和言辭來看,他確實說得誠懇之極,他們就是心底稍稍還有些不信,卻也說不出口什么反駁的話。 尤其是被拒絕的那位女藝人,臉上各種表情交替,讓人嘆為觀止。 肖統適時地開口打圓場,先是說孫韶能說道這一步,是真的誠懇不拿大家當外人,不然也不會推掉擺到面前的好機會了。 然后又隨口扯了幾個有經驗有實力的音樂制作人,讓他們可以試著聯系其他人。兩名經紀人和順利約到歌的一男一女藝人率先點頭,雖然有一人被拒,但是他們四人都算沒白跑,甚至可以說,過程順利得讓他們不敢相信,尤其和被拒的女藝人比起來。 于是,他們沒有任何不滿地和肖統聊了起來,時不時地也投桃報李地說一些肖統不知道的消息給他。 眾人一邊說,一邊又叫了服務員進來,滿滿當當點了一桌子的菜。隨后,眾人便推杯換盞吃了開來,酒桌上,孫韶和肖統算輩分的話,其實只能說是晚輩,但是那兩個經紀人和他們的藝人倒是都來敬他倆。 雖然孫韶十分不喜這種場合,但真的應付起來,卻也絲毫不必肖統遜色,于是一頓飯,除了那位被拒的女藝人還有些悶悶不樂,其他人都吃得還算開懷。 酒足飯飽之后,肖統和孫韶笑嘻嘻地將這一行人送走。 “你看那女人不爽???”直到確定那群人遠的聽不到兩人的談話了,肖統才搗了搗孫韶,問道。 孫韶瞥他一眼,懶洋洋地道:“沒有啊?!?/br> 邊說,邊尋思著,他家易輝還在店里呢,剛剛就顧著喝酒了,根本沒好好吃點什么,去后面再蹭點東西。 肖統擺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他們不知道也就算了,我還不了解你嗎?你細數數你寫出的這么多首歌,哪一首不是要求嚴苛,而你全部達標的?” 孫韶聽了,心說,肖統確實還算了解他,他不想給這位女藝人寫歌,確實是兩人曾經有過節,但不是這輩子。 他永遠記得自己最后一次能登臺做一個歌手唱歌時,她那些戳在自己尊嚴上的犀利的言辭,只是那些屬于上輩子的糟心事離現在的他越來越遠,他的心也被溫養得越來越平和,不再糾結過去,但是他還是沒大度到,當這些沒發生過,甚至上趕著,去為這個女人的再次攀升做出貢獻。 再者,他剛剛所言,也并不全是假的。他自己的斤兩他自己自然清楚,外界眼中現在的他,看上去似乎炙手可熱,但是其中耗費了他多少心血,只有他和他身邊的人才知道,他的今天,遠遠沒有外界所言的,一朝成名,滿腹才華,任意一首歌,都絕對是能紅的。 孫韶最后還是失笑地肖統搖頭,“那也不代表我是天才,能永遠按照別人的要求去達成目標??!我只是個普通人,不可能每首歌都能達到眾人的期望,也不可能首首都會紅火的,之前給五感和羅姐的歌,哪一首不是我們被人被逼到極限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超常發揮罷了。再說,這女人最好還是不要招惹上的好?!?/br> 肖統眨眨眼,聳了聳肩,“也是,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既然能跟寧曉宏處得那么好,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跟寧曉宏有間隙,但即使這樣,她還是能讓自己的經紀人找上你,可見心思不是一般的沉。開始就拒絕,總比合作了以后,防著被她捅刀子要好。反正,是‘邵亦’實力不夠,所以不接單子,你這面子也給足了她了?!?/br> 兩人又說了會話,肖統便揮手先走了一步,孫韶也轉身往店里走,準備去找易輝。 結果在經過大堂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已經快半年沒出現在他面前的人——程柳。 在孫韶看到程柳的同時,對方也看到了他,而且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程柳臉上還閃過一抹孫韶看不懂的欣喜。 看到自己這么高興?和那次醫院的態度南轅北轍??!孫韶摸著下巴納罕,因為這棵花柳樹太久沒出現,孫韶后來也不記得問問易煜,他到底怎么整治這棵柳樹了,讓他看到自己就自覺回避。 想到這兒,孫韶又抬眼看了對方一眼,卻驚訝地發現對方不但沒有像上次一樣,看到自己就立刻避開,反而帶著一臉蕩漾的笑意朝自己走來。 孫韶瞎琢磨的時間里,對方已經走了過來,熱情地伸手出去要與孫韶握手。 孫韶驚訝于程柳的這番作態,程柳卻顧不上這么多,雙手握住孫韶的手,“好久沒見了啊,最近怎么樣?你老婆還好吧?” 聽到這一句,孫韶忽然驚覺了些什么,眼神悄悄地四外一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還是配合著程柳侃了起來,“都挺好,你最近過得挺滋潤呀,瞧瞧這腰身,又添了一圈吧?” 程柳面頰上抽了抽,臉上的笑差點沒掛住,“哪里哪里,不如你,你最近也過得不錯啊,看來是闔家歡樂??!” 說著,程柳忽然半垂了眼瞼,輕聲道:“轉告那人,山林失火,自己斟酌?!?/br> 孫韶心里一驚,準備追問的時候,忽然有人上前招呼程柳道:“小程,遇到熟人啦?” 程柳笑靨如花地轉身,“主任,剛好遇到個朋友,說兩句話?!?/br> 說著,又轉過身,風情萬種地對孫韶道:“我還有飯局,走了啊,以后常聯系??!” 說完,就和被他稱呼主任的人相攜一邊說笑一邊朝電梯走去,等程柳走遠了,孫韶才匆忙回神,一邊牙疼地想程柳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一邊猜測,他到底是腦子抽了呢還是腦子抽了呢? 那不成還以為自己在演什么碟中諜呢,黑話代號一套一套的,那個人?鬼知道他說得那個人是誰?孫韶一邊想一邊感到好笑的搖頭。 結果,頭搖一半,人就愣在那里,笑也僵住了。 碟中諜?! 他的呼吸不禁加快,然后撒丫子就跑,穿過大堂,長廊,然后到了后面專屬于易輝的休息室,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易輝。 易輝間孫韶跑得這么氣喘吁吁的樣子,不禁奇特地道:“有鬼在追你?” 孫韶稍稍平緩了一下呼吸,也顧不得和易輝說笑,趕緊將剛剛發生在大堂里的事情,尤其是程柳對自己說的話說了一遍,最后,他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讓我把這話轉達給大哥?” 易輝自聽完孫韶的話,便陷入一種沉默,現在聽到孫韶發問,嘴里也莫名感到一陣干澀。 孫韶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我想來想去,覺得這話好像是程柳讓我轉達給大哥的,否則,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了?” 易輝沉重地點頭,隨即掏出手機開始播易煜的號,索性,這次易煜還算給力,幾乎是一通,易煜就接了電話。 易輝也不廢話,直接奔著主題就去了,“小勺剛剛在我的店里碰到程柳,他讓小勺轉話給一個人,說山林失火,自己斟酌。是不是要轉達給你的?” 因為開得是外音,孫韶清晰地聽到那頭易煜的呼吸聲陡然輕了許多,然后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知道了,你們別摻和進來?!?/br> “哥……”易輝蹙眉想說什么。 易煜立即截斷他的話,“我心里有數,如果成功的話……好了,你們千萬別摻和進來,不然十個我都換不到我想看到的結局?!?/br> 說完,電話便掛掉了。 孫韶和易輝相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無奈。 第八十六章 當孫韶和易輝從易煜那里確定了程柳的口訊就是傳給他的之后,夫夫兩人連著幾天都在揣摩這件事情。 兩人既琢磨不透程柳那句口信的意思,也不知道程柳和易煜什么時候站到了統一戰線上去了。 而尤其,當兩人推翻自己猜測的第七十八種口信的含義后,孫韶終于有些招架不住,往床上一倒,蹂躪起枕頭來了。 易輝看他那樣子,不由寬慰他道:“猜不到就別猜了,這句話肯定不是明面上的意思,搞不好程柳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大哥收到旗下了,也許握住了他什么把柄,然后和程柳定下各種暗號的含義,這句話到底指什么意思,估計只有他們倆人知道?!?/br> 孫韶郁悶地坐起來,易輝說得他何嘗不知道,但是就是因為他知道得太多,知道一些事一定會發生,但能確定的東西又太少,根本摸不清易煜最后到底會怎樣,又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或者,聽進去后到底能不能做些什么有效的措施和防備? 只要稍稍往深里一想,孫韶就有些痛恨自己此刻的無力,他上輩子只顧著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淪,不認識易輝,更不認識易煜,所以即便他有后世的一些記憶,但到了這種時候,也只有旁敲側擊地給予一點提示的能力,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他的理智也告訴他,易煜可不是什么傳統意義上的好人,甚至,也許刨開易煜腳底下的泥層,堆積的都是厚厚的血水和污穢。 可是,在孫韶這等尚且做不到憂國憂民水平的凡人心中,好人從來不等價于家人,不是嗎? 孫韶只是想盡自己所能,保自己家人的周全,但現在細想想,他畢竟沒有接觸過這些東西,里面的圈圈繞繞他全然想不透,也不知道自己那點微末得提示對易煜是否有用,所以,他才猶如被火烤著一樣,覺得這種保護性的隱瞞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 不光他,他想,雖然易輝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一定比自己現在更焦躁,想到這里,孫韶不由伸手攬住易輝的腰,將自己的臉頰貼在易輝的小腹上。 “應該沒什么事兒,雖然那天大哥語焉不詳,但是那語氣,還是透著自信的,不管怎么樣,現在來看,事情一定在大哥的掌控中,對吧?” 易輝低頭看了看孫韶,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他牽起嘴角笑了笑,低頭將額頭抵在孫韶的額前,眼睛對著孫韶的眼睛,微微瞇起,輕輕地應道:“嗯?!?/br> 而后,易輝閉了閉眼,將下巴抵在孫韶的頭頂,摟著孫韶的脖子,盯著窗外微微出神。 易煜是他的大哥,可以說,他是這世界上除了易煜自己外,最了解易煜的人了。所以,他一早就看透,易煜的那個語氣,不是出于對局勢盡在掌控的自信,而是一種將自己置之身外,只求保全他想保全的人和物的態度。 夫夫倆互相安慰了一通后,面子上,兩人終于過上了正常的生活,每天還是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易輝照舊隔三差五巡視一下下面的店鋪,然后把大半精力放在他新成立的野騰馬飲食集團上。過年時,易煜曾經對他說過的種種,他雖然還是不怎么懂,但依舊招來了集團里現有的核心成員,將易煜的想法告知他們,然后由他們去將這些東西變成可執行和cao作的企劃。 孫韶則一門心思撲在新接到的邀約上,寫譜填歌詞去了。 兩人每日這么過著,看似再正常不過的樣子,就連孫母都說兩人最近日子過得十分規律,規律到好似有些怪異。而實際,也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他們暗地里是有多么焦躁。 每天主要看到哪個臺在播放新聞,就忍不住駐足,有時候從這些新聞欄目里看不出什么和易煜有關的東西,他們又忍不住上網去搜索一些新聞或者傳聞,每每從一些細枝末節的小道消息里嗅到點什么不太好的訊息時,總是會下意識地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易煜,確認易煜還沒什么事兒。 直到被這夫夫倆折磨了近一個月,易煜才首先受不了地警告二人,再這么神經質,就別怪他再玩點兒“失蹤”和“拒接電話”的游戲了。 同時,易煜對易輝和孫韶這種關心則亂的舉止既無奈又溫暖,為了安兩人的心,也只得稍稍透露點東西給兩人。 原來,孫韶先前對他的提醒,確實引起了他的一些警惕,程柳因為一些被他握在手里的把柄,不得不為他去探聽一些東西,但是程柳的位子畢竟有其局限性,只能摸個輪廓,更詳細的也拿不準,只是確實落實了孫韶曾經提醒過他的一些事。 他現在只能說,比起同在一個泥潭里等著被逮的甕中鱉多了些預見性,他已經再策劃防患措施了,順利的話,不出一年,差不多就能出結果。 但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結果,易煜卻并沒有說,只說,那會是最好最周全的結果。 話說到這個份上,孫韶和易輝知道自己不能再強迫易煜做出點什么“一定沒事兒”“全家幸?!钡某兄Z了,只能吭吭哧哧地、悶悶地點頭表示心里有數。 此后又過了小半個月,兩人還是習慣性關注了一陣子此類的社會新聞,但是依舊h市里依舊還是看不出什么苗頭,無奈之下,夫夫倆只能聽易煜的,將這件事真的放下。 這期間,孫韶之前接的那兩支歌的約也如期完成,稍作運作后,6續投入市場,但可能因為孫韶這段時間雜念太多,加之他只負責譜曲填歌詞,而并沒有參與全程監制,投入市場后,雖說效益已經達到了那兩位經紀人和藝人的期許了,但是孫韶自己卻知道,這兩首歌本可以更好。 這之后,天王唱將又6續給孫韶介紹了幾位歌手,其中不乏一些國內頂尖的實力唱將,自然,也有一些是人情上過不去,介紹過來的,兩三流的偶像歌手或者只唱了一兩首歌,還沒有發專輯的實力派歌手。 孫韶驚喜地從中發現了兩位后世頗有知名度,但現在還是新人的兩位歌手。這兩位歌手說來在這個圈子里的命運也是沉浮不定的,唱功和歌喉都是一等一的,天賦也一定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被天王級唱將看重,還介紹到他這里來。 比之自己當初什么都缺的運數來說,這兩位不缺人捧,不缺天賦,不缺幸運,要說還有什么缺的,唯一缺得大概就是星運了。 也不能說缺星運,只能說星運上不夠順坦不夠完滿,前期要經歷種種磨礪和選擇,磕磕碰碰了四年后,兩人才終于摸清了自己的發展路線和風格,而后一個慢慢積累人氣變成實力派,另一個背后團隊推手夠給力,在網絡上各種運作,然后一夜之間名聲大噪。 而現在,這兩位缺少磨礪和選擇的新人直接蹦跶到了孫韶面前來,是他們的星運的完滿,同時未嘗不是孫韶再次締造神話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