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小諾,你知不知道,林沫兒已經被本宗的一位元嬰老祖給收為弟子了……”張婷婷并不介意葉諾的沉默,在她看來,葉諾不說話才是正常的,她只想找個人說說話,“還有,你還記得當年帶我們回山的那個老道士嗎?哼,路上說的好好的,說什么要互相照應,有事找他,可是,五年多了都壓根兒沒露一個面,還不是攀上高枝兒了?小諾,你知道不,他的孫女兒這會兒就跟著林沫兒呢!我聽說那個小丫頭比我大不了多少,資質也不過是中品下,還不如我呢,這會兒都煉氣七層了,比我哥哥還厲害……哼!” 張婷婷的語氣酸溜溜的,像是在陳年老醋里浸泡過。 “你聽誰說的?”葉諾對張婷婷的表現并不意外,一直以來,張婷婷的地位在御獸山這一代的三十幾個人中就比較特殊,此刻聽說有地位修為比自己好的少女,還是當初一同入門的,自然難免嫉妒,她只是有些好奇,這些事情都是誰告訴張婷婷的? “就是門口那個賣法器的老道士??!”張婷婷把玩著手里的錦帕,拿到法器的興奮勁兒早過去了,“他認識當年給咱們測靈根的老道士,還說那個叫蘇占堂的不曉得走了什么運,巴結上了一個前途無量的天靈根天才,連帶著整個蘇家都受益……” 張婷婷畢竟歲數不大,對葉諾絮叨了一番之后,心情變好,再加上又新到手了一件法器,便又興致勃勃的去外面試驗她的新法器去了。 葉諾取出剛買來的獸血和朱砂,按比例調好、研磨均勻,便是最簡單的靈墨。 略微停頓了一會兒,葉諾取出剛買的符筆和黃紙,準備制符。 葉諾原本的符筆是上好的法器,可她此刻修為不足,壓根兒就駕馭不了,只能先買了一根普通的符筆湊合著。 把手掌大的黃紙鋪好,葉諾提起符筆,體內真元凝聚在筆尖上,開始在黃紙上勾畫起來。 葉諾畫符也并非第一次,再加上她制作的又是最簡單的水箭符,所以一氣呵成,伴隨著一道微微的靈光,黃紙上多出了一道鮮紅如血的符箓,水箭符便成了。 用神識稍微感受了一下剛畫好的符箓,葉諾略帶滿意的把它放下,又在余下的黃紙上畫了起來。 等葉諾的真元耗盡之后,她手里已經多了五道符箓,三張水箭符,一張御風符,一張中品土遁符。 葉諾本來并不打算畫這道土遁符的,可她體內真氣充裕,又有神識為輔,便取了塊獸皮裁成的空白符箓,抱著幾分試探的心思畫了上去,沒想到居然一點不費力氣的成了。 滿意的把五張符箓成品收起來,葉諾開始打坐調息。 等張婷婷進來之后,便看到正在修煉的葉諾,她帶著幾分不甘心撇了撇嘴——她還想跟她說說自己剛買的錦云帕呢! 把玩著手里的錦帕,想到方才試驗時這帕子的威力,張婷婷眉開眼笑——這一百顆靈石花的真值! 她完全忘記了,這一百顆靈石是她和哥哥這幾年所有的積蓄…… 第二天,葉諾依然去了那幾家擺攤的地方,她用兩張水箭符換了二十張空白的符紙。 許久不再如同此刻一樣畫符攢靈石的葉諾竟然找回了當年剛開始修煉的幾分感覺——每一顆靈石都巴不得分成兩半花…… 看起來宗門大比之前她還是能夠攢下點靈石多買點藥材回山的! 葉諾給自己制定了一個目標,爭取在宗門大比之前攢夠三百顆下品靈石。 于是,葉諾在求道谷的日子如同以往一般,一樣的忙碌而充實。 ☆、019 “小謝,你還真能耐的下性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雷賀勛看著氣質越顯溫和的好友,眉峰微挑,“我還說你最多在御獸山待上三年呢,卻不料你真在那兒扎扎實實的待了五年!怎么,有讓你看得上的人才?” “還真是有兩個?!敝x允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把帶來的三十一個少年安排在求道谷之后他就來到自家好友的洞府,果不其然,酒菜均已備好,那個急性子的好友已經自己喝上了。 “喲?兩個?”雷賀勛有些驚訝,“你可是咱們太一宗的內門十杰之一,等閑的外門弟子都看不到眼里,怎么,御獸山那小地方還出來了兩個?什么樣的天才?說說看?!?/br> “倒也說不上什么天才?!敝x允芝輕笑道,“你也知道,不管是下院還是支脈,若是發現靈根資質好的弟子總歸是會送回本宗的。我看好的那兩個,論資質也不過是中上,可他們修煉起來卻是極為刻苦的?!?/br> “修煉刻苦算什么天才?咱們內門弟子哪一個修煉不刻苦?”雷賀勛有些失望,“你看中的若只是這一點,也沒什么好說的?!?/br> “自然不止這一點,你就不能等我說完?”謝允芝搖頭失笑——雷賀勛的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急,“我看好的兩個人當中,有一個人名叫張元,你可還有印象?” “張元?沒有?!崩踪R勛回憶了片刻,很肯定的搖頭,“他不是剛入門嗎?十幾歲的小毛孩,我從哪里去認識他?” “你呀!一點記性都沒有?!敝x允芝靠在椅背上,語氣帶著一絲回憶之色,“你難道就真的不記得昔年張師兄的遺言?” “張師兄?!我當然記得,他請我們照顧他的一雙孩兒——可咱們去找的時候,他的那對子女不是早找不到了嗎?這些年我在外游歷的時候還一直打聽來著……”雷賀勛說到這里,忽然一拍頭,很是有些懊惱,“你看我這記性,張師兄可不是說過,他的兒子就叫張元來著……唉,我說小謝,你確定那個張元,他真是張師兄的兒子?” “你以為我像你?”忍不住瞪了雷賀勛一眼,謝允芝這才笑道,“當年張元和張婷婷一上山我就覺得有門,后來才確認的,他們的確就是張師兄的一雙兒女。我這些年留在御獸山,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他們兩個。只可惜,那張婷婷年少貪玩,又被眾人捧著,心性略有不足,我多次勸說都沒有作用?!?/br> 說到這里,謝允芝很惋惜的嘆了口氣。 雷賀勛也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詢問:“那張元呢?” “張元倒是個好苗子?!敝x允芝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賞幾分無奈,“他一直刻苦修煉,進境也頗迅速,倒也難為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夠把其余的人收攏起來,倒是有張師兄的幾分影子?!?/br> “又是權謀心術?”雷賀勛一愣,有幾分不贊同,“我說小謝,你明知道張師兄當年是為了什么遲遲成就不了金丹,怎么還放任張元不管?” 謝允芝無奈攤手:“我怎么管?他不動聲色之間就安排好了,等我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再加上,我觀察這孩子的心思也不再修煉上——他那么刻苦修煉,倒有九分的原因是為了出人頭地然后回去報仇……” 雷賀勛也啞然無語——是啊,個人心性,如果能勸得來,當年的張師兄也不會進步無路,不得已回去延續血脈。 只可惜,一時不察之下,張師兄被仇人尋上門去身受重傷,他在朝廷上的政敵也趁機落井下石將張家滿門抄斬,只走脫了那一雙兒女。 想起往事,雷賀勛有些氣悶,他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好了好了,先別說他了!你給我說說另外一個你看好的人物如何?” “另外一個倒真是一門心思修煉的?!敝x允芝露出幾分贊嘆來,“她叫葉諾,今年不過十一歲,卻已經是煉氣五層的修為;最難得的是,她在符箓一道上似乎極有天賦,我想等明年回來時也把她帶回來,師父不是說了想收個弟子么?” 被謝允芝的話給嚇了一跳,雷賀勛險些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你說什么?帶她回來?還讓師叔收她當弟子?” “你是不曉得她在符箓上的天賦何等驚人?!敝x允芝想起來,至今還覺得驚訝。 那是在一年前的晚上,他修煉之余,看著月色下的群山,風景極是秀美,一時來了興致,便去了凝秀峰頂。 結果正好撞上葉諾在試驗畫符——普通的毛筆普通的墨水,似乎是在練手,謝允芝能夠感覺到,那凝注在筆尖上的真元極微弱卻極平穩,一連五張下來沒有一張失敗的!這樣的符箓雖然不能使用,卻只是因為靈氣不足的緣故。只要換上真正的符筆和靈墨,葉諾也不會失??!要知道,葉諾只是在平素問過他幾個關于符箓的問題!那不帶靈氣的普通用具,可是會讓失敗率大大提高的! “能有多驚人?”雷賀勛不以為然。 “我曾不小心看到她練手,五張初級符箓無一失敗。她還用的都是普通的用具?!敝x允芝攤手,“我覺得就以我現在的水平,都很難說比她做的更好?!?/br> 雷賀勛也吸了一口冷氣:“真這么天才?那她的身份……” “我自然查過了。清清白白,身體完好,絕對不可能是被奪舍的?!敝x允芝在發現葉諾的天分之后自然是查過了的,葉諾當年轉生胎兒之體時,小虛空界剛剛開辟,融合了小虛空界的葉諾自然身具先天之氣,她的這次出生就如同自然投胎一般,任誰也看不出破綻來。 “那還等什么明年?趕緊的領給師叔去過目??!”雷賀勛能被稱之為“急性子”,果然是有原因的,聽謝允芝這么一講,他哪里還有心情喝酒,當下一把抓住謝允芝便要去求道谷——雷賀勛可知道,像這樣天生對丹道、陣道或是符箓有極大悟性的人才,可比天靈根少見的多了。 “你急什么?我是怕她一步登天移了性子!”謝允芝甩開雷賀勛的手,“我已經告訴師父了,師父也同意慢慢來,她歲數還小,不能揠苗助長,毀了她難得的天賦!只是有一點……” 說到這里,謝允芝略帶惋惜的嘆了一聲:“這個叫葉諾的女孩子,性子委實太過沉悶了些,平素里除了修煉就沒做過別的——我有點擔心,她心底心結未解,如果這樣,就太可惜了?!?/br> “心結未解?”雷賀勛不解,“她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兒,能有什么心結?” “你是不知道?!敝x允芝把昔年調查出來的、葉大夫婦棄女攜金而走的事情告訴雷賀勛,“當年她不過六歲,就被父母拋棄,著實是讓人可惜——如果沒有這事兒,說不定她能夠走過煉心路,自主筑基呢?!?/br> ☆、020 葉諾并不知曉自己想要隱瞞的事情已經因為一次意外被人所知,她現在正在努力的煉制靈符。 她這次制作的,是一張甘霖符。 甘霖符一般是用來澆灌靈草靈藥的,葉諾以前沒少畫過——丹師們總是比較親睞這樣的符箓。 甘霖符的畫法是極簡單的,可想要畫一個上品的甘霖符卻是極為困難的——甘霖符是吸取周圍的天地靈氣,化為甘霖雨露,所以就更加注重和四周靈氣的契合。 這就要求畫符的人在畫符時必須寧心靜氣,心靈澄凈如同入定一般,若不然吸引來的靈氣混雜不均勻,做出來的甘霖符也就沒了多大作用。 葉諾轉世之后也是第一次畫這張甘霖符。 甘霖符最好是畫在有些年頭的靈木上,葉諾現在自然沒有這么好的條件。 獸皮帶著血腥氣,也是不成的,所以,葉諾抽出一張品質最好的、黃紙做成的空白符箓,鋪好。 和以往不同,她并沒有動筆畫符,反而是靜靜的運功調息。 此刻已經是晚上,漫天的繁星閃耀,葉諾靜靜的感受著體內真元的流動,忽然心里一動,把蠟燭吹熄了——她此刻的功力雖然不低,卻還沒有到虛室生白的地步,不過有神識輔助,有沒有蠟燭是一樣的。 星光彌漫,映入葉諾眼簾,她抬頭看著天際正中,無數繁星匯集而成、將整個夜幕一分為二的長長天河,忽然就覺得一片空靈,仿佛整個天地就只剩下她、還有著漫天繁星、以及這一條長長的、來不知其從何而來、去不知其去往何處的無邊天河。 恍惚間,葉諾覺得自己就是一顆小小的星辰,在漆黑的夜幕里閃耀著點點微光,然后一點一點的,向著前方無邊無際的天河移動,最終成為天河里無數星斗的一顆,一起閃耀,一起明滅…… “咦?頓悟了?好苗子??!”壓低的聲音響起,一個頭發有些蓬亂的中年道士突兀的出現在窗邊,看著屋內癡癡看著星河的葉諾,滿臉是不加掩飾的贊賞。 “好苗子也輪不到你!”不客氣的嗆了一句,另外一個身穿淺紫色道袍的青年面帶怒色的瞪著中年道士,不過他在開口之前很小心的布下了禁制,不讓自己二人的對話干擾到正沉浸在頓悟之中的葉諾。 “是你這個老怪物???怎么舍得從你那小破屋里出來了?”中年道士有些好奇的問。 “你不是也沒守著你的破爐子么?”紫袍青年繼續嘲諷,“我聽人說,前兩個月好像有人炸爐來著?嘖嘖,還自稱是大宗師呢……” “煉丹嘛,炸爐在所難免?!敝心甑朗康灰詫?,“再說了,我新煉出來的三元破障丹你不要?” 紫袍青年被噎了一下,然后一臉的震驚:“三元破障丹?!你真的成了?!” “那是自然?!敝心甑朗咳滩蛔÷冻鰩追謳е园恋男θ?,“研究了近百年,怎么也得有些收獲才是!近日偶有靈感,總算是找出了替代之物,如今已然成功煉出了一爐丹藥,總算是不負掌門所托?!?/br> 說到這里,那中年道士忽而露出一絲帶著幾分調侃之意的笑容:“我說老怪物,我記得你在研究破禁符,進度如何???” “走了狗屎運的家伙!”紫袍青年一窒,有些郁悶的嘀咕著,然后立刻轉開話題,“我說你不在你的藥谷好生帶著,來這求道谷做什么?” “我分明是剛從外面回來好不好?途徑求道谷,發覺這小丫頭忽然之間頓悟了才停下來的——倒是你,怎么忽然來到這求道谷了?”中年道士覺得自己挺無辜,他真是路過碰巧的。 “當然是來守著我的小徒弟了?!弊吓矍嗄昕粗廊辉陬D悟的葉諾,極滿意的笑。 “你的徒弟?你的徒弟會在求道谷待著?”中年道士反問。 “這……這不是預定下來的,還沒收么……我怕她一步登天移了心性,打算等明年再說的?!弊吓矍嗄暝谥心甑朗坎灰詾槿坏哪抗庀录泵忉?,然后忍不住又帶著幾分得意笑了起來,“我這個小徒弟的天賦那真是好!方才我也看過了,小小的年紀,又是全憑自學,可在符箓一道上那真是悟性驚人!就拿今天來說吧,她足足畫了七道符箓,無一失敗不說,還全是上品!比你那個所謂天才的弟子強多了!” 被紫袍青年這么一炫耀,中年道士忽然就覺得有點羨慕——是啊,他收下的那個弟子,是火系的超品天靈根,修煉是快了,可在煉丹一途上是一點悟性都沒有;不光如此,他本人對煉丹也是興趣缺缺,唉! 他這一身丹道本領,莫非真的后續無人么? 看著中年道士忽然有些郁悶的神色,紫袍青年的神情就更加得意了。 這時候,葉諾忽然驚醒,雖然她不太明白方才那種心神舒暢的感覺是什么,可這并不妨礙她繼續畫符。 清亮的星光似乎還留在心中,葉諾只覺得自己的動作無比的和諧,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引領著無數星光落在黃紙上。 一氣呵成。 可那符箓卻并非是葉諾想要畫的甘霖符。 星光點點疑似天河的符箓,葉諾是知道的,這是《星河真法》里曾經提到過的,星光接引符,上接天光,若是用在普通的靈藥上,足以讓這靈藥提升一品——星河真法里提到的普通的靈藥,放到如今絕對是珍品。 只是,這靈符好像不是她這樣的修為能夠畫出來的吧?葉諾還記得,星河真法里提過,想要畫這道星光接引符,至少也要金丹圓滿的修為,就算是前世,她也畫不來??! 葉諾還在那里捏著自己不應該畫出的靈符發呆,紫袍青年卻更加激動了,他一把抓住中年道士,激動的都有些口吃了:“天、天人交感……自創靈符……你看到沒有?看到沒有?!絕世的天才呀!” 其實,葉諾不過是在頓悟狀態下超常發揮而已,遠沒有紫袍青年說的那么厲害。只不過這道星光接引符是星河真法里的上古傳承,如今的修煉界已經無人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