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瞧他那小臉蛋瘦的,都快要脫相。 也許是魚rou的作用,也許羅大少爺是挺過了一關,大半個月之后,他的小臉蛋和大身板就漸漸恢復了。只是冬天的風太冷,在他臉上刮開了口子。他老往外跑,這口子受凍受風,就總好不了。 對此,花梨在藥店買了一盒藥膏,天天囑咐他涂臉。 日子就這么過著,有一天,花梨午休的時候被同事扯著下樓,說是一起去看本地最帥快遞哥。 結果,就看見了羅正軍。 他穿著一身防風衣,套著某通快遞的背心,在她們公司樓下大廳送快遞。 看到花梨,羅大少爺當成就囧死了,臊死了,慌不擇路扔下快遞扭頭就跑,連單子都沒拿。 樓下大廳里的美女們被他突入起來的舉動給弄傻了,一個個扭頭看向花梨?;ɡ嬗斜亲佑醒蹆?,相貌堂堂,何至于把人嚇成這樣?這快遞哥是不是欠了花梨n多錢沒還,以至于一見到她,就嚇成那樣。 花梨哭笑不得,在眾人矚目之下還得幫羅正軍把沒拿的單子一一收齊。 下了班回到家,家里依然是一團漆黑,她開燈,開暖氣,開電飯煲,開冰箱,洗菜做飯。 一邊忙一邊想著大廳里羅正軍落荒而逃的樣子,忍不住仰天長笑。 瞧他那個窩囊樣,至于么。 不就是干了送快遞的活,就這么怕她看見? 靠勞動吃飯,沒什么丟臉的。 怕丟臉,就別離家出走呀,當大少爺多好,有面子,有派,有錢。 在心里鄙夷他,她手腳麻利的做了三菜一湯。 剛做完飯,羅正軍就臊眉耷眼的回來了。低著頭進門,不吭聲,也不敢看她。 花梨從包里掏出快遞單,拍在桌子上,一努嘴。 “喏,你的單子,拿去?!?/br> 羅正軍灰溜溜的上前,伸手把單子抓住,扭捏的像個剛過門的小媳婦似的。 見他成了這個挫樣,真是大快人心,喜聞樂見。 “去洗把臉,吃飯!”他成了小媳婦,花梨就抖起威風成了老太爺,指揮到。 小媳婦低著頭進了浴室,嘩啦嘩啦放水洗臉。洗去一臉風霜,他又紅著臉來到餐桌前,斯斯艾艾的坐下,端起飯碗悶頭就吃。 花梨瞥他兩眼,端著碗一邊吃一邊開口。 “不就是干快遞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還保密,被我看見了,還跑。你說你這點出息!” 羅正軍的腦袋往飯碗里一耷。 “勞動最光榮。你要是怕丟臉,怎么不回去當少爺?”花梨不依不饒。 羅正軍停一下,撩起眼皮,刮了她一眼。 她夾起一塊油汪汪的肥rou,放在他碗里。 “多吃點。這是份力氣活,吃飽了才有勁?!?/br> 看著碗里這塊肥rou,羅正軍突然就吃不下了。不是肥rou太油膩,也不是飯菜不合口味,而是突然的哽咽難咽。 多少年了?從十七歲認識她,到現在,快九年了。她還是第一次給他夾菜,真心實意的關心他。 他突然停住不吃,花梨還以為自己說重了,勾起了他的少爺脾氣。于是語氣趕緊一軟。 “你別這樣。我知道你要強,可你也不該瞞著我。我是那種你干快遞就會取笑你的人嗎?” 她當然不是,羅正軍心想。 不過她曾經可是無論他干什么,都會不屑一顧的人。 然而今天,她卻像家人一樣關心他,心疼他。 他真高興。 吃再多苦,受在多累,都值得。 為了表示自己領情,他趕緊把肥rou塞進嘴里,用力扒飯??勺彀徒乐鴕ou和飯,卻怎么也咽不下去。喉嚨里塞滿了潮濕溫暖的水汽,堵得他心里酸溜溜甜絲絲的。 自打知道了羅正軍的職業,花梨算是徹底放了心。不過她心里還是有一點擔憂,快遞可不是一個輕松的活,風里來雨里去,刮風下雨都得在外面跑,普通人可堅持不住,何況那還是個大少爺呢。 可她殊不知,羅正軍是大少爺不假,可人是從軍隊出來的。軍隊可不養大少爺,你就算是太子爺來,那也得靠硬功夫說話。羅大少爺在軍隊里一路摔打,什么苦沒吃過。一點風霜雨打算什么! 倒是每天送快遞,和各式各樣的人接觸,讓大少爺感觸良多。 有欣慰也有懊惱,有感動也有生氣。有一次就因為天氣不好,他快遞送得遲了,被客戶投訴辱罵,結果就動了手。就推了對方一把而已,可他手勁多大,對方就從樓梯里滾下去。然后人家就報了警,警方判他賠償醫藥費。公司還勒令他上門道歉,否則就開除他。 他氣壞了,很想一甩手,大喊一聲老子不干了,愛誰誰去。 可走在路上想了想,還是決定干下去。 他以前是羅大少爺,羅大少爺受不得氣,只有他欺負人,沒有人欺負他。 可現在他不是,他是羅正軍。一個想要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贏得心上心尊重和支持的男人。如果連這點苦,這點氣都受不了,就想要打退堂鼓,那他跑出來干嘛? 正如花梨說的,想要臉,當大少爺去不好么? 可當羅大少爺,他得不到她。能得到人,卻得不到心。 深吸一口氣,他扭頭往回走。 丟臉怎么了?受氣怎么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他鐵錚錚一條漢子,能屈能伸,能成大材。 登門道歉,賠償醫藥費,由于他還不是正式工,工資也沒多少,到了月底,就只剩下可憐巴巴八百塊錢。拿著這一點錢,想著這一個月受的苦,他真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可轉念一想,當年十七歲的花梨頂著毒辣的太陽,冒著寒冬的冷風,到處打工,賺生活費,賺學費。小窮酸都沒哭,他有什么臉哭。 吸了吸鼻子,他把這八百塊錢往兜里一踹,回家。 回到家,把這數了好幾遍的錢都攤在桌上,交給花梨。他幾乎有一種老公向老婆上繳工資的幸福錯覺。 花梨瞪大眼,不明白他這是干什么。 后來知道是工資,則懷疑他是被人騙了,怎么干快遞一個月才這么點錢。得知他對客人動了手,錢都賠了人家醫藥費,她真是好氣又好笑。 心里埋怨他大少爺脾氣難改,可想想一個大少爺受這份氣,吃這份苦,到現在還不肯回頭,光是這份氣勁和毅力,就應該值得表揚和贊賞了。 都不容易,下回努力。 這八百塊,她拿了四百,算是房錢和飯錢。剩下的四百還給了他,大男人身上總不能一分錢也沒有。想想羅大少爺兜里就揣四百塊錢,她都替他難受了。 然而羅正軍卻就只要一百,應急就夠。橫豎中午公司管飯,手機費用也可以報銷。他不抽煙不喝酒,也不吃零食,幾乎沒有花銷。 想想曾經一擲千金的大少爺,再看看如今的快遞哥,花梨真有一種人世滄桑的感覺。羅家人要是知道他現在這樣受苦吃罪,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樣。尤其是羅mama,當他是個寶貝蛋。 說起家人,她就心里酸酸的。 吃苦怕什么,受累怕什么,年紀輕,這都是磨礪,對以后的成長發展大有益處。他現在磨礪了心性,將來回去了,肯定能當一個有用的人才。天底下就少一個紈绔子弟,多一個國家棟梁。 不過現時現地,這位未來的國家棟梁可一點自覺也沒有。吃苦受累之余,唯一的樂趣就是圍著她的屁股打轉,挖空心思的爬上她的床,奮不顧身的以rou抵債。 本來實習期是三個月,但羅正軍干了一個半月,就正式上崗了。 一則是他腦子聰明心眼靈活,認路特別好,跟著老快遞員出去轉了一個多月,各區各片的路都熟了,連要緊的客戶都記住了。 二則,春節臨近,幾個老員工都早早的買好了車票,陸續回家。老板手底下沒人了,他不走,就索性提升他為正式工,還答應春節這幾天算他加班,給國家法定三倍工資。 這樣加起來,他這個月能拿五千塊錢。 五千塊錢,想當初他羅少爺一擲千金,就買了花梨一跪。 當初他只覺得自己是千金難買也高興,不就五千塊錢么,便宜小窮酸了。 可現如今,這五千塊錢拿到手,卻是沉甸甸的一疊。沉得不是錢,而是其中包涵的份量。 他頭一次明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拿錢壓人,真是卑鄙無恥。 如果真有穿越時空,他真想回到過去,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可過去的已經過去,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他唯有努力過好現在,彌補曾經的傷害。 花梨沒有家,在哪兒落腳,就在哪兒過年。對于羅正軍,她禮節性的勸他回去。春節是大節日,就該一家團圓。何況他還是離家出走的,家里多擔心。他早點回去,也好讓家人安心。 理是這么個理,可羅正軍不聽。不聽就算,她其實也不希望他走。不管是誰,有個人陪著她過年,總是好的。 羅正軍送快遞一直送到大年三十夜,這一天四點半就下班了,老板自己都急著回家過年。 街上還是人來人往,只不過沒有人臉上帶著工作,全是喜氣洋洋,忙著奔家的興奮和幸福。 他的家在幾千公里以外,但在這個城市,他還有一個家。一個只有他和花梨的家,一想到回家就能和她在一起,羅正軍就覺得特別幸福。恨不能雙肋生翼,飛到她身邊去。 花梨的公司二十八就全放了,因為花梨不走,所以二十九值班,賺了一天加班工資。三十夜則放假在家,忙了一天。 把家里打掃干凈,把臥室的床單都換了新。 看著新床單新被套,她沒來由覺得害臊。 怎么著?她還真心甘情愿允許他爬上自己的床了? 可一想到這是春節,他沒回家,留在了她的身邊。這樣一個普天團圓的日子里,她實在沒道理讓他繼續睡客廳。 裝什么相呢,都多少年了,什么事沒干過?換成別的男女,孩子都一堆了。 一想到孩子,她又黯然傷神。 是啊,要是別人,早就結婚生子,和和美美過小日子。 可她呢…… 正想著,就聽見開門聲。她趕緊把那些負面情緒都壓下去,大好的日子,想那些做什么呢。想著想著,還能讓生活更美好不成? 想個屁,先過了眼前吧。 羅正軍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兜里揣著的五千塊錢一股腦賽給花梨。 看著這一疊錢,花梨總覺得這一次她是再不能傻,沒道理白送上門的錢還往外推。她是真給人白嫖的不成? 可拿著這錢,她還真不能心安理得往兜里揣。 因為這一回是真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羅正軍就是個惡少,仗勢欺人,拿錢壓人。那些是不義之財,不要白不要。結果她傻,沒要。 現在他是羅正軍,一個整日風里來雨里去,起早貪黑送快遞的男人。過年了連家都不回,辛辛苦苦賺了這么五千塊。是,他吃她的喝她的還睡她的。她應該收錢??蛇@是他的辛苦錢血汗錢,她就剝削不下手去。 于是抽了一千塊,她把剩下的四千退給他。 結果羅正軍翻了臉,氣鼓鼓的像只大蛤蟆,臉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