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女神一夜未歸,周一上班之時,手拿一只全新乳白色愛瘋,身上全套裝備換新。再聯系到那晚男孩子挨揍,女神被高大威猛年輕男子攔腰公主抱搶走,上了一輛價值百萬的悍馬。 綜上所述,女神果然是屬于富二代的。 還想追女神?有膽你跟悍馬猛男單挑??! 誰敢?沒人敢! 單挑能不能贏先不說,你倒是也開個好車來個公主抱,送個愛瘋和高檔套裝啊。女神是要用錢嬌養的,窮□絲就沒這個命,給人當備胎,人女神還不稀罕呢。 眾□絲蒼然淚下,黯然退避三舍。 從此,花梨身邊一片月朗風清,祥和安寧。 偶爾和那男孩子狹路相逢了,花梨倒是沒怎么著,對方先慌不擇路跑了,鬧得花梨挺尷尬。 心里不是不遺憾的。雖然總說要靠自己,可偶爾也奢望有個英雄從天而降,救民水火。 只可惜,現實殘酷,沒有英雄,只有狗熊。 世道殘酷,世道現實。以前是才子佳人,現在是財子佳人。漂亮女孩傍大款這種事,普天之下,四海皆有。何況女神傍的是同齡富二代,男未婚,女未嫁,那叫男女朋友關系。更是天經地義,連道德低下都算不上。 雖然,羅正軍壓根就算不上是她的男朋友。而且,中間還夾雜著一個陳邵陽。 那天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回到了那間一居室里,又躺在那張大得出奇軟得出奇的床上。一睜眼,就看到天花板上的碎玻璃鑲嵌。 無數塊玻璃里倒映出無數個她和他們。這兩個人,一左一右,兩扇門板似的,把她夾在中間,一人抱著她一條胳膊,睡得很熟。 無論多么可怕的人,睡著了似乎也會變得善良天真起來。 看著他們兩個的睡顏,是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是能做出那種事的人。 可外表和內心的差距就是這么大,天壤之別。 她左右側目,各看一眼。因為離得近,不論是陳邵陽臉上的血絲,還是羅正軍臉上的牙印,都清晰可見。結著血痂,暗紅色的。 她對著天花板長吁一口氣,知道這是自己撓的,咬的,覺得特別出氣。 活該!沒一巴掌拍死他們,就已經是她大慈大悲。 別以為她真是好惹的。 但其實,這幾條血口子,一圈牙印,又能傷到對方多少呢?至多是在臉上留下印記,尷尬幾天,也就好了。 可人就是這么一種生物,自欺欺人,自我安慰,不然何以能在重重逆境之中,掙扎著活下去呢。 大學比高中還有一點強的地方,就是沒有暑假作業。當然所謂社會調查什么的,對花梨來說太簡單了。一半抄一邊編,弄一片調查報告,然后讓用人單位敲個章,直接搞定。 兩個月的暑假看著長,但不知不覺一晃眼也就過去了。 新學期還沒開始,花梨就搬回了宿舍,好好打掃了一翻。等其他人回來的時候,就能看到一個窗明幾凈,整潔明亮的宿舍。 有些事情,舉手之勞,力所能及。當時做了,仿佛是吃虧傻子??砷L久下去,卻能收獲許多好處。 老祖宗說,吃虧是福,傻人有傻福,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花梨還是覺得自己當初是真傻,才招惹上兩個天魔煞星,一輩子倒霉。但如果不是招惹上這兩個天魔煞星,可能她也就失去上大學的機會,早不知淪落在那一處掙扎求生,重復她老爸的杯具人生。 所以,傻人,傻福。吃虧,享福。 老天爺的安排,總是讓人難以捉摸。 陳邵陽用可恥的快感給與她身體最直接的教訓,讓她牢記要聽從他們的指揮。教訓深刻,她自然不敢忘懷。所以國產手機和電話號碼她都換了,老老實實用他們給她的那只愛瘋。拿著這只手機如同拿著一個手雷,她總擔心什么時候電話就會想起,炸她一個心驚rou跳。 然而一個暑假都過完了,這手機就跟死了似的,愣是沒有響起過。 反倒是她用這手機學會了上網,學會了玩游戲。有一月流量超標,她還擔心會停機,準備淘寶充值。結果查了一下電話費,看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余額,整個人都驚呆了。 有這錢給中國移動,還不如直接給她! 一個月沒來,兩個月沒來,三個月沒來,漸漸的,花梨也就自動忽略了,繼續安心過她的小日子。 直到降溫之后,她的手機收到了兩條信息。一條是市氣象局群發信息,提醒廣大市民注意降溫保暖。第二天則是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提醒她注意接收包裹。 這熟絡的語氣,不用猜她也知道是他們兩個,但猜不出是羅正軍還是陳邵陽。 結果第二天,舍監那兒就來了兩個她的包裹,一個四四方方,一個鼓鼓囊囊。抱著兩件包裹回到宿舍,拿了美工刀拆開。 四四方方的那個里面是一只盒子,封口處貼著標簽,盒子上也有標簽,是一個高檔的衣服牌子。把標簽撕了,封口拆了,盒子里面是一件長款的羽絨衣。 她把衣服抖落開來,也瞧不出有什么好。就覺得款式挺簡單,但掐腰包臀,是個修身款。不用猜,這品味,肯定是陳邵陽。 倒是同寢室有識貨的姑娘,說這牌子這款式在商場里標價四千多一件呢,還不打折不促銷。 再貴不也是件衣服么。 把羽絨衣放下,她又開始拆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裹。結果一拆開,發現里面是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軍大衣。整件大衣用武裝帶困扎著,還是很龐大的一團。 武裝帶扎得緊,扎得嚴實。她在宿舍其他姑娘的幫助下,費了老大勁才解開。好這一揭開,軍大衣就膨脹開,形同一條小棉被。 把這沉甸甸的軍大衣抖落開,好這大,這長,這沉,絕對不是女款。 這不必說,肯定是羅正軍寄的。這個款式,這個長度,八成就是他自己穿的。 因為是軍工產品,大衣做的特別結實。外層不了緊密厚實,里面續的棉花,也絕不偷工減料,內層還有貨真價實的羊羔絨。這要是穿上,形象么肯定跟狗熊似的,但保管暖和,風雪不侵。 可她是女的,這是男款,有什么用! 還不如陳邵陽那件呢,至少她還能穿。 她埋怨羅正軍瞎費功夫,可等到三次降溫,天降大雪之時,就知道這軍大衣的好了。 大學在南方,南方沒有集中供暖,可冬天那冷,是陰的,濕的,能往骨頭縫里鉆。晚上鉆進被窩,被子都是冷的濕的。年輕女孩子本身火氣就弱,冬天就更難過了。 寢室里的姑娘們,哪一個到了冬天不是兩層褥子,兩層被子,還要在腳底塞一個電暖寶呢。 人家那是有家的,可以從家里搬被褥。 可花梨沒有家,沒人會給她送被子,除非她自己買去??墒忻嫔腺I來的被褥哪能跟家里mama續的比? 她沒家,沒mama,沒被子。只有羅正軍這件軍大衣,陳邵陽的那件羽絨服。 窩在被窩里,抱著電暖寶,感受著壓在身上沉甸甸的軍大衣,就如同感受著羅正軍。 他和這件衣服一樣,都是大大的,沉沉的,鋪天蓋地的壓著她。在他的懷里,她總是縮成一團小小的。 她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一點抗拒,有一點懊惱,但也有一點安心,一點喜悅。 這個寒冷的冬天,有了陳邵陽的羽絨衣,有了羅正軍的軍大衣,深冬似乎沒那么難熬了。 期末考試一技術,同學們就跟脫了枷鎖的飛鳥,一個個撲棱棱扇著翅膀飛回家去了。 暑假是假期,寒假則是節日。中國人民最重要的節日——春節,就要到來了。每一個離鄉的游子,不管是求學,還是求職,或者求生,在這一個節日里都會用盡全力,回到家鄉,和家人團聚,歡歡喜喜,團團圓圓的過一個春節。 這不僅僅是一個節日,更是一年到頭的犒賞,享受,歡樂。 節前的氣氛總是最濃烈的,各大商家,大小商店,都在忙著打折促銷搞活動,務必要在這一年最后幾天把老百姓兜里的余錢都掏出來。老百姓們也欣然接受這“善意的打劫”,盡情的享受購物的快樂。 大街上,所有人都瘋狂的買,瘋狂的賣,盡情揮灑自己的喜悅和期盼。 大學生們相比于其他學生,最大的快樂就是再也不必擔心會有不識相的人問你期末考試考的如何。 沒有了分數的束縛,不長的寒假就是一個狂歡的節日,可以盡情的吃喝玩樂,理直氣壯,正大光明。 當然,大三的學長學姐們就不那么盡興了。即將進入社會的擇業壓力,隨著年齡增大父母日益期盼的擇偶壓力,便是兩座無形的大山,壓在頭頂。 可是,春節說到底還是歡樂團聚的節日。沒有什么比一家人聚在一起更重要,大山再重,那畢竟也敵不過家人團聚的歡樂。 只有花梨這個沒有家,又不知未來如何的孤兒,在這樣歡天喜地普天同慶的節日里,顯得尤其孤獨,尤其寂寞,尤其無助。 在這樣的節日面前,她無力反抗,只能逃跑。跑的遠遠的,躲起來,聽不見,看不見??善?,這歡樂鋪天蓋地,她是怎么逃都逃不開。 她一直告誡自己要堅強,要獨立,要勇敢。 可春節比陳邵陽和羅正軍加起來還要可怕,在這樣的節日里,她真是堅強不起來,獨立不起來,也勇敢不起來。 她想逃,想哭??蔁o處逃,無處哭。 一個人默默的站在人群里,人人都在歡樂,只有她,在悲傷,在恐懼??稍俦瘋?,再恐懼,她也不能哭,還要和所有人一起強裝歡笑,假裝自己也是正常人的一份子,有權利享受這正常人的歡樂,正常人的幸福。 這真是一種酷刑,難以承受的酷刑! 花梨拖到最后一天才打包整理,收拾了一只癟癟的旅行包,裝了一身衣服,準備明天一早就走。 走哪兒去,她不知道。大概是先回去,去看望一下老爸。然后呢?這么短的時間,租房子也不可能。住酒店,又花不起那個錢。 這個時候,她總能最直接的認識到,她就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 吵鬧擾人清夢,但其實最讓人警醒的,是安靜,是悄然無聲一片死寂的安靜。 一大清早,花梨就被整棟宿舍樓的安靜給吵醒了。 她沉著臉迷迷糊糊的起床,迷迷糊糊的梳洗,整理床鋪,把被子褥子用繩子死死的困扎好,再套上編織袋,掛在墻上。 床鋪只剩下木板,木板上還放著羅正軍的軍大衣。 她茫然的看了一會,然后拿出武裝帶,用十字花把軍大衣疊好,綁好。 她的力氣沒有羅正軍那么大,綁好了還跟小棉被似的鼓鼓囊囊。 深吸一口氣,她一手夾起軍大衣,一手拎起旅行包,朝門口走去。 在路過穿衣鏡的時候,扭頭看了自己一眼。 她臉色蒼白,頭發高高扎起,露出兩只微微凍紅的耳朵。身上穿的是陳邵陽買的羽絨服,很修身很貼身,里面只能穿一件保暖內衣和一件羊毛衫。但因為用的都是貨真價實的白鵝絨,穿在身上又輕又暖。 羽絨衣時尚,可她一手夾著軍大衣,一手拎著旅行袋,看起來還是挺有農民工回家過年的氣氛。 只是她連農民工都不如,人家至少還能回家過年,她是無家可歸。 把險些要掉出來的眼淚硬逼回去,她毅然決然的扭頭,仰著腦袋走出宿舍。 樓下舍監阿姨沒想到宿舍樓里竟然還有人沒走,不由多看她一眼。阿姨也知道這是個可憐的孩子,父母離異,都不要她,不是孤兒,形同孤兒。 唉,這人世間,說不盡的苦難,數不盡的凄慘。 花梨如同一根小小的標槍,挑著兩件行李,一路挺進,硬邦邦的走出了校門。 到了門口,她四下張望,想要叫輛車去車站,結果聽見有人喊她。 “花梨!” 她抬起頭,看見街對面,漆黑的悍馬,高大的身影,揮動的手臂。副駕駛里,微笑的臉龐,亮閃閃的眼鏡。 她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