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回家呀……莊希賢的心情也無端的雀躍起來,等拿來了吐真劑,說不定最多下周,她就可以回家了。 ****** 酒會在七點開始,但是六點,外面賓客已經陸陸續續的來了。 莊希賢坐在窗口,后面的化妝師在幫她梳頭,刷子一樣的梳子,一下一下刷過她波浪般的長發,發型師笑著說:“莊小姐的頭發真好?!?/br> 她淡淡點了點頭,其實不是很喜歡別人碰她的頭發,這些宴會的化妝和梳頭平時都是她自己來的,但是生病了到底精神欠佳,天生才找了人來幫她弄,她的心里還有些不痛快,但是更不痛快的是——兩個哥哥還都沒回來。 莊希賢示意發型師可以了,梳個沒完沒了。 年輕的發型師在本地也是頗有名氣,看到莊希賢不耐的表情,訕訕收回了手,和女化妝師一起離開。 莊希賢站起來,去換了禮服,出來看到天生也換好了衣服,正在對鏡打領帶,“怎么大哥還沒來,二哥呢?” “你二哥說去接個舞伴,是他國外回來的同學?!睅€舞伴也無可厚非,莊希賢點點頭,拿出首飾遞給天生。 “我來——”門口傳來一把男聲。 莊希賢從鏡子看過去,簡亦遙正站在那里,“我家是菜市場嗎?你怎么自己就上來了?”莊希賢對他是挺有好感,但這種好感不包括他們可以有自由進出自己臥室的權利。 天生走到門口,同情的拍了下簡亦遙的肩膀,回頭對著莊希賢說:“我請他來陪你的,我下去看看?!?/br> 莊希賢低頭拿出項鏈,準備自己戴,用行動告訴他們,她并不喜歡別人幫她做決定,哪怕是自己一起長大的天生,或是略有好感的男士。 天生也是經過考慮的,她身邊親近的人現在不多,卓聞天在樓下八面玲瓏的待客,明顯也是個想客串男主人的,簡亦遙在這里人生地不熟,還不如一舉兩得,他可以陪她,自己也能更放心。 “我剛看到樓下的旋轉木馬怎么全被玫瑰花圍上了?!焙喴噙b沒話找話。 莊希賢不理他,自己戴上項鏈,又自己戴耳環。 簡亦遙看她略微鼓著臉,大概是真的不高興了,他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好聲好氣的說:“天生擔心你的身體,他說你今天安排了好多事情給他,他怕不能時刻跟著照顧你,所以才剛剛打了個電話給我。你不喜歡我上來你的臥室,以后我在樓下等你?!?/br> 莊希賢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穿著正經的禮服,銀灰色的襯衫,同色的馬甲,外面是黑色的外套,口袋巾也是銀灰色,倒是好看,于是她說:“你打扮這么整齊,是準備和我跳舞嗎?我可是已經有舞伴了?!?/br> 簡亦遙看她愿意說笑,知道剛才自己那樣說,已經獲得了原諒。 他的心中微動,只覺得又多了解了她一點:“我看著你跳就好,只要你高興?!?/br> 莊希賢微笑,忽然想到:“其實你是不是不會跳舞?” 簡亦遙坦白:“我不太常參加這種酒會,剛才我本來是想問天生可不可以在你的書房看書?!?/br> 莊希賢:“……” 好吧,這次他贏了,莊希賢站起來,主動挽上簡亦遙,這個乖孩子,有時候真的讓人又愛又恨,“我帶你下樓去轉轉?!彼f。 簡亦遙臉上露出笑容,那種單純的喜悅令人有些無法直視,莊希賢拉著他,有些無奈的道:“你要追我,這樣怎么行,讓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泵髅魃暮芾浒?,人也聰明,可是現在偶爾露出這樣的表情,太令人啼笑皆非了。 簡亦遙依舊笑的亂七八糟,不知是想傻氣,還是想靦腆,或是想找人分享,莊希賢受不了他這樣沒見過世面,右手拉著裙子,裙擺在地上劃了個半圓,她已經站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離的很久,她眸光沉沉看著他:“你知道,你為什么一直沒有女朋友嗎?” 簡亦遙不說話,她離的這么近,淡淡的香氣一陣陣襲過來,他招架不住。 莊希賢垂下眼睛,忽然抬起左手,按向他的胸口,“嘭嘭嘭”的心跳聲慌亂的傳到她的掌心,她小聲說道:“如果順利,我這里的事情也許下周就可以結束了,到時候,我就要回家去了?!?/br> 簡亦遙一愣,莊希賢只覺得手心挨著的心跳,一下下跳的更為凌亂。 要多喜歡一個人,才能為了她放棄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習慣的環境,要多喜歡一個人,才能跟著她義無反顧,到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要多喜歡一個人,才能心甘情愿,拋下自己努力奮斗的一切。 他明白,她也明白。 這兩個,都不是沖動的性格,她對他,也只是好感而已,她給不了他任何承諾。 而他,喜歡她,想她開心,但要拋下自己的一切,盲目的跟著她而去,他也并不是那樣的人。 他和她,是這樣的兩個人。 她拉著他,兩個人沉默的向樓下走去。 ***** “這里以前有個玫瑰園,我mama還有一張在這里照的照片,很漂亮?!眲倓偛挥淇斓恼勗捄盟茮]有發生。 她帶著他走一條,不常走的小徑,等于是繞過范家的花園,“我回來了快兩個月,還是第一次來這里?!彼齻阮^對著簡亦遙笑了下。 他只是在仔細的聆聽著她的腳步聲,他很好奇她走路的方式,有時候會鏗鏘有聲,有時候卻會像這樣,靜悄悄的,讓人沒有真實感,哪怕她挽著他,他的心也飄的亂七八糟,落不到實處。 他希望聽到那一下下的腳步聲,每次聽到那樣的聲音,是她獨有的節奏,都像一下下踩在自己心懸上,令他難忘而心安。 正在胡思亂想間,一側的花圃中傳來幾個女孩隱隱的說笑聲。 ☆、60 兩個人相識的時間并不長,卻有些快要曲終人散的惆悵,她這樣的胸有成竹,告訴他,她要走了,簡亦遙的心里一片亂七八糟,說不清自己想怎樣。 她挽著自己,他余光看到,她細白的手臂繞在自己的黑色的西裝袖子上,原本精良的衣料,因為搭上了這只手,而顯得更加貴氣,這是一種對自己而言,極度親密的距離,可是他的心里卻沒有甜蜜,而是有些悲涼,仿佛是不舍…… 在簡亦遙的人生中,沒有無緣無故,莫名其妙的事情,他出奇的沉默,有一種也許,他以后都只想這樣沉默下去的沖動。 那也沒什么,至多和以前一樣。 思緒被打斷,花圃中的女聲傳來:“我也沒有見過她,不過這位大小姐可不是一般人?!?/br> 身穿斜肩金色絲光面料晚禮服的陸訪云,是陸家的小姐,陸哲的遠房堂妹,她轉了下手里的酒杯:“是不是一般人我還說不好,可是倒是大方的緊,咱帝港城這幾年搞的party,可都沒有這里的舍得下本錢?!?/br> “那當然?!绷硪话衙髅牡呐暩?,“莊家除了有錢還能有什么,這點優點當然要亮出來讓人看看?!闭f話的是周才的親meimei,周盼。 這位周盼小姐一向有些肖其兄長,說話不經大腦,所以她說話,大家都沒有接話,她不解道:“難道我說的不對,我媽都說,現在帝港城想娶她的人很多,但都是看上莊家的財產了,如果不是為了家世,只是上次酒會上,她粗魯的打了自己meimei,這樣的女人誰敢要?!?/br> 賓白的女伴聽賓白說過幾句莊希賢和林卡的事情,也跟著輕聲說道:“她好像和林少關系不錯……我聽說,林少為了她,還挨了打呢?!?/br> “真的真的……我也聽說了,”男人為了女人爭風吃醋總會令女人格外感興趣,眾女子一陣熱鬧的亂語。 “唉,能好到哪里去,我沒見過,不過聽見過的人都說……她長得就一副妖精相?!?/br> 一但開始,壞話就如同開了閘,大家七嘴八舌: “其實她有什么本事,還不是靠家里?!?/br> “才回家就欺負親meimei,范麗琪都被趕走了,要我說,簡直是狠毒!” “你們看從她回來后,她們家出了多少事,要我說,這樣的女人,家里再有錢,也不該娶回去,多霉氣!” 越說越不堪,簡亦遙眸光一閃,有些聽不下去,剛準備轉過去,莊希賢挽著他的手臂卻緊了緊。 他吃驚的轉頭看著她,一貫充滿戾氣的雙眉此時沒了面對莊希賢時獨有的和煦,他抬手撥了下她的頭發,不由自主露出疼愛的表情,按照他對她的認識,她不該是這種好脾氣的人,會任由別人在背后這樣詆毀自己,他也更不能允許別人這樣說她。 這時,就聽到那里忽然加入一把如水的女聲:“這位莊家的小姐,我也還沒有見過……但是,既然今天大家是人家的客人,客人在人家的花園里,吃喝著人家的美食,還說著主人家的壞話,不會覺得太失風度了嗎?” 女孩的聲音不緊不慢,輕緩風輕,沒有指責任何一個人的意思,只是淡淡的平白直敘。 眾女卻是一陣尷尬,再沒人說一句。 莊希賢微微露出笑容,簡亦遙卻是皺起了眉頭,如果沒聽錯,那是他堂妹的聲音,她不是應該已經上飛機回家了嗎? 他知道,眾女會因為一句話而閉嘴,也不無堂妹身份特殊的原因。 這條路眼看是不通了,莊希賢拉著簡亦遙轉頭向回走:“正好我忘記拿手袋了?!彼齻阮^笑著說,一點沒有在意剛才遇到的流言。 “為什么?”簡亦遙拉住她,他不明白,她怎么能忍受那些人那樣說她,他連她和林卡那樣名聲不好的人吃頓飯都覺得她是受了委屈,又怎么舍得那些人這樣說她。 莊希賢看他比自己還在意,笑著說:“她們不了解我,也不認識我,我只是一個忽然出現的入侵者,也許是搶了她們心上人的目光,或是……搶了她們的風頭,也或者,她們并不喜歡我?!彼χ?,還有點調皮。 一個人面對流言詆毀可以渾不在意,保持涵養,有一個先決條件是,她經歷過很多這樣的事情,所以才會練得刀槍不入。 他靜靜的望著她,被她拉著,進屋,上樓,他看著她進臥室拿出手袋,把桌上的手機裝進去,面容沉靜,只覺得心里難過的不行,她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沒有人,沒有事,可以影響她。 他想起那一天她調皮的翹著小腳,一挑被子,就鉆進了自己的被子里,心里是快要訣別般的難過。 她下周真的要走了嗎? 莊希賢走過來,看到簡亦遙在發呆,她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走了?!彼f。 他看著她,一時有些緩不過神。 莊希賢側頭看了他一會,一轉頭,幅度有些大,她柔軟的長發一下掃到了他的手背上,她剛想說話,手袋里的手機卻發出震動。 她笑著看了簡亦遙一眼,花一般的甜蜜美好,而后走到窗邊去接電話:“喂——哥,你怎么還沒來?” 對面傳來嘈雜的聲音,莊希賢心中涌上不好的預感,她收起笑容,向窗根下面又走了一步。 電話里許久只有噪雜的聲音,和范希晨凌亂的呼吸聲。 “希希,你嫂子,你嫂子她自殺了!”終于,電話里傳來范希晨帶著哭腔的沙啞聲音:“是我害了她……早上我和她說離婚……”對面的人已經說不出話來。 莊希賢的呼吸都仿佛要停了,夏小楓,她竟然死了! 她怎么敢?! 電話里只有范希晨壓抑的哭聲,帶著凌亂的呼吸聲,她跟著,喘不上氣了般,“哥你在哪兒?” “在醫院——”電話里的人聲停了一下:“太平間!” 一陣寒氣襲來,她緊握著手機,渾身冰涼,說不出話來。 “希希,希希,你為什么回來?”電話里的男聲絕望而悲苦:“為什么要回來?” 如果有淚水,現在應該涌上她的雙眼,可是莊希賢沒有哭,一瞬間,她已跌入地獄。她有什么好哭的,失去愛的人才要哭,她回來是為了保護他們,他們都在,她為什么要哭……可為什么這么難受? “希希,希希,子涵他不見了……”上輩子她也是聽過這樣的電話,對面的人哭到泣不成聲,而她,渾身冰涼。 可是,為什么會這樣? 上輩子,哥哥死了,可是夏小楓沒有死,這一次,她回來了,救了哥哥,可是夏小楓卻死了! 簡亦遙看她晃了一下,而后臉上一片死灰,感到不對勁,他向她走去,卻發現她望著窗外,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忙走過去,卻發現她透過二樓白色的格子窗,已經神色大變,簡亦遙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花園里,壽星范希言剛剛出現,他身邊的女伴,穿著粉色抹胸的晚禮服,正站在他身邊淺笑著和周圍的人一一頷首。 “對不起,我失陪一下!”她忽然對著簡亦遙說,語氣僵硬,帶著社交時標準的客套,和早前的軟語輕笑判若兩人。 說完她撩起裙角,轉身下了樓,行云流水的劃過臺階,但是速度很惶急,簡亦遙皺眉,人沒有動,目光卻一直追尋而去。 莊希賢當然惶急,那個女人,她一直在找,不要二哥再遇上的女人,為什么還是出現在了他的生活里,莊希賢已經來不及想這些,她只覺得一張大網無邊無際的撲向自己,無論自己如何努力,也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