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我給你一千鎊,但是從今以后不許你再進入奎因特!”他冷酷的說。 “樂意之極?!蔽蚁蛩非飞?,微笑道。 第 16 章 父親說他會在明天招律師來簽署協約,所以我可以在莊園留宿一晚,但是明天簽過協約后就必須離開,從此跟他再無關聯。 我再次見到了我所謂的家人們。 哥哥威廉看上去十分頹廢,煙酒和女人消磨了他作為一個年輕人的精氣神,他只是向我抱怨父親有多么卑鄙,對他有多么苛刻。 “那個老東西不肯給我一分錢,吝嗇至極,卻把大把大把的錢給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我倒要看看他將來有什么好結果,等他死了,我要把這些人統統趕出去!”威廉一邊喝酒一邊說。 大白天就喝醉,他簡直無藥可救了,我對他說:“威廉,你少喝酒吧,這對你不好?!?/br> “你閉嘴!輪不到你來管我!”他大聲說。 我起身奪過他的酒瓶,不經意間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這是什么酒?怎么怪怪的?”我問。 威廉打了個酒嗝說:“鴉片酒,可以提神,你要不要來點嘗嘗?!?/br> “哦,上帝??!這種酒會上癮,喝多了能把人的身體糟蹋壞的,你怎么會喝上這種東西!” “我不知道,家里的酒柜擺著我就喝了?!彼ξ恼f。 “一定是她,是她故意放了這種酒在家里!”我恨恨的說:“珍妮夫人這個狠毒的女人?!?/br> 我氣沖沖的把酒統統倒向了窗外,警告威廉:“你得借掉這種酒,必須戒掉。然后離開這座莊園,離那個女人遠遠的?!?/br> 可轉身一看,威廉已經醉倒在沙發上了。 我去樓下找到了女仆薩拉,她從十幾歲時就是威廉哥哥的情婦了,我讓她照顧威廉哥哥回房間休息。期間我問她:“威廉和海倫娜夫人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會出去偷情的?” 薩拉卻忽然緊張的了起來,拼命搖頭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br> “海倫娜夫人現在在哪兒?”我又問。 “夫人搬出去住了,跟大少爺分居?!彼忧拥恼f。 “什么!”我簡直不敢相信:“分居?他們還想干什么?分居之后還怎么生育子嗣?” 薩拉沒有回答,房間里只有威廉的呼嚕聲。 “安娜小姐呢?我回來后就沒有看到她?!蔽矣謫?。 “安娜小姐去上學了?!彼f:“一年前就去了,叫特納爾女子學院?!?/br> 我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在我以為父親不配為人父的時候,他又做出了更極品的事情,把十歲的meimei送去讀寄宿學校。 晚餐是珍妮夫人招待我的,父親壓根就沒有露面,我猜他大概不想再見到我了。 珍妮夫人搖晃著真絲面扇,溫柔得體的對我‘噓寒問暖’。 “你在外面求學的日子辛苦了,好不容易回家一定要多待一段時間,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彼θ轁M面的說。 我猜她此刻一定非常得意,她把我這個前妻生的兒子當客人一樣對待,還說要招待我,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派頭。這暗含諷刺的話要是讓威廉聽到了,必定又是一場大戰,如果我也被她挑撥生氣了,說不定我的一千鎊就該打水漂了。 “哦,您真是太客氣了夫人,能受到您的款待是我的榮幸,不過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所以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下次我再回來受您款待?!蔽椅⑿χf。 珍妮夫人也微笑著搖晃扇子,一時間餐廳里安靜的連呼吸都能聽到。 “對了,你jiejie和弟弟受到了你父親倫敦一位朋友的邀請,去那里做客了。約瑟夫今年也十二歲了,會在那里最好的貴族學校入學,一年就要花費200英鎊,雖然花費極多,但是你父親無論如何都要送他去??蓱z你在一所慈善學校畢業,我說這對你不公平,可是你父親執拗起來,我也拿他沒有辦法。不過你千萬不要怨恨迪安,他還是疼愛你的,否則就不會送你去上學了,你現在怕是連份年薪幾英鎊的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到街上乞討,多可憐?!彼贿呅σ贿呎f。 “去貴族學校入學嗎?那真是太好了,我也與有榮焉,祝愿弟弟將來前程似錦?!蔽叶似鹁票戳艘幌?。多余的話我也說不出口了,這個女人確實有幾句話惹怒別人的本領,我幾乎要被她氣的手都發抖了,幸而今后再也不會跟她們打交道,所以強自忍耐著。 珍妮夫人見不能引我發火,也不想留下陪我用餐了,道了聲失陪,就婷婷裊裊上了樓。 第二天,我和父親在律師的陪同下簽署了一份協議。 我得到母親的一千英鎊嫁妝,但父親的遺產與我再也沒有關聯。之后,我把西蒙給我的一些記錄還給了父親,而他當場燒掉了這些文件。其實這些文件很空洞,并不能把他送進監獄,只是他自己做賊心虛,所以給了我機會鉆空子。 簽下這份協約后,父親就毫不遲疑的送客了,他對我說:“有兩個你們這樣的兒子真是我的不幸,但愿你哥哥也能跟你一樣盡早滾出我的家庭?!?/br> “真是湊巧極了,我也同樣榮幸跟您這樣的家庭斷絕一切關系。至于哥哥,他是莊園的法定繼承人,您滾了他都不會滾?!?/br> “給我把他轟出去!”父親面容扭曲的吩咐仆人說。 一個男仆把我送出了大門,我看著緩緩關閉的奎因特莊園,終于松懈下繃緊的神經。 其實我很害怕回到這里,曾經我就凄慘的死在莊園某個昏暗的房間里,如果可能的話我永遠都不想再回來這里了。 我搖搖頭,登上了等在門外的馬車。 “去鄰鎮的特納爾女子學院?!蔽曳愿赖?。 …… 特納爾女子學院是一所教會學校,這所學校是那種可以收容私生女的地方。一個私生女如果被扔了出來,那么多半會被送到這種地方,他們會付給學校一筆錢,讓學校的修女養育嬰兒長大,之后繼續在學校讀書,直到畢業。女孩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有一個私生女的名頭,和無父無母的孤女身份。 所以學校的名聲有些不好聽,教養得體的紳士家庭是不會把女兒送到學校讀書的,更何況是這種學校。每年花費幾英鎊的好處就是,把女孩丟在了這里,之后就可以不管不問了。 正值春天,萬物復蘇,開滿薰衣草的花園里,許多年輕女孩子在這里嬉戲。她們穿著簡單樸素的裙子,看上去像一個個小修女,可她們的歡笑聲卻讓周圍的一切都明亮了起來。我一個單身青年來到女子學校十分引人注目,幾乎成了所有女學生的焦點,她們湊在一起小聲咬耳朵,猜測我的來意,有些年長的姑娘甚至悄悄紅了臉。 距離很遠,我就發現了meimei安娜,她正坐在幾個女孩當中,幾人同看一本書,她們看的很入迷,連頭都不抬。 直到修女嬤嬤朝她喊道:“安娜,安娜,你哥哥來看你了?!?/br> 安娜抬起頭,遠遠的望著我,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張臉上露出呆滯的表情。 直到她身邊的女孩推了她一下,她才癟了癟嘴,飛快的向我跑來,邊跑邊喊:“亞當,亞當哥哥?!?/br> 等她跑到我面前時,已經哭得小臉昏花了。 我擁抱住她,用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她看上去非常纖瘦,也許是長個子的原因,渾身硬邦邦的,一把骨頭。長頭發挽成一個發髻,像老婦人一樣古板。皮膚曬黑了,鼻子上多了許多雀斑,看來寄宿學校的生活很艱苦,把一個小美人折騰成這樣。 她一邊哭一邊抽泣著:“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br> “哥哥這不是來接你了嗎?我來接你回家了?!蔽医o她擦著眼淚說。 “先生,您要帶她走嗎?”修女嬤嬤有些遲疑:“我們需要得到康斯坦丁先生的首肯?!?/br> “這個我已經談妥了?!蔽医唤o修女一份手信。 我跟父親的協約里還有安娜的監護權,要求只要父親把安娜的監護權讓給我,那么她滿18歲后,我就不會幫她爭取另外一千鎊遺產。 這姑娘太膽小懦弱,跟著父親只會眼睜睜被賣掉,不如跟著我。至于那一千鎊遺產,本身也很難為她爭取,因為她是個女孩子,狀告父親會毀了名聲,不如不要。 “我們要離開這兒嗎?可是……”安娜猶豫的看向身后,兩個跟她同齡的小女孩走過來,跟她擁抱了一下。 “你要跟哥哥回家了嗎?真是太好了安娜,祝福你?!逼渲幸粋€黑頭發的姑娘笑著祝福她,另外一個姑娘則哭了起來:“我真舍不得你安娜?!?/br> 安娜望了望我,眼中帶著不舍。 這個姑娘太心軟,也太善良,只不過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就有了感情,居然還留戀了起來。我當然不會允許她留在這種地方,拍拍她的肩膀說:“跟你的朋友道別,然后去收拾行李吧,我們下午坐馬車去倫敦?!?/br> 安娜跟所有的女學生道別后,提著一只小箱子坐上了馬車。 修女嬤嬤擁抱了她,祝福道:“愿主保佑你,今后要給我們寫信?!?/br> “我會的,再見,修女嬤嬤?!卑材葥u晃著手絹跟修女道別說。 直到那所學校消失了,她還不舍的望著那里。我想安娜大概是真心喜歡那所學校吧,也許學校的生活非常簡樸,但是她卻遇到了和善的朋友和老師,比起奎因特那個冷酷無情的家要好太多倍了。 第 17 章 我在倫敦偏僻的郊外小鎮上買了一棟小房子,有兩層樓高,四間臥室,兩個仆人間,兩間客廳,一間廚房,帶小花園,配上家具總共花了不到300英鎊。 安娜看上去十分喜歡這個地方,圍著房子轉了又轉。 “我們以后就住在這里了嗎?只有我們兩個?”她興奮的說。 “是的,這里就是我們的新家了,雖然小了點,還很寒酸?!蔽艺f。 安娜卻跑過來投入我懷里:“不,一點也不,我喜歡這里,我太喜歡這里了?!?/br> 我花錢雇了一個叫瑪莎的女仆,三十歲,沒結婚,曾在大莊園里干活,因為原主人破產所以離開了,她的推薦信很不錯,看上去也是個很爽利的女人。 我又為安娜尋找了一位女家庭教師,教育倒是其次,關鍵是我去學校時能有人陪伴她。 我很快就收到了教育機構的推薦信,他們推薦給我三位年輕的小姐。其中一位叫做黛西·潘的教師獲得了我的青睞,她只有20歲,剛離開教會學校,會基礎的繪畫、音樂、刺繡、法語,于是我給她寫了信。 幾天后,她提著簡單的行李出現在我家門口。 黛西小姐是個皮膚白皙,長著尖下巴的漂亮姑娘,我請她在客廳入座,她一直都表現的十分緊張,連笑都不敢笑。 “潘小姐之前當過家教嗎?”我問她。 “沒有,先生,我沒有經驗,但是我會耐心教導我的學生?!彼泵φf。 “哦,沒經驗也沒關系。您的學生叫安娜,是我的meimei,她性格安靜謹慎,我希望她能在您的陪伴下變得開朗起來,不需要過分拘束她?!比缓笪曳愿垃斏溃骸澳銕诵〗闳巧习差D吧,然后讓她見見安娜?!?/br> 她向我施了一個屈膝禮,然后安靜的跟女仆上樓了。 家庭教師是那些受過教育卻身無分文的女性無可奈何的選擇,說是家庭教師,其實跟女仆也差不過,需要幫主戶做家務,經常受到鄙視。甚至在上流社會還有一種說法,女家庭教師陪男主人睡覺是一種傳統。 僅從一封介紹信上看不出人品如何,我只好選擇了最年輕的那位,期望能帶給安娜一絲鮮活感,安娜太拘謹了,仿佛對她大聲說話都能嚇壞她。 晚上安娜挽著我的胳膊去附近小道散步的時候,我問她對潘小姐的看法。 “她很好?!卑材群唵蔚脑u價說。 “親愛的安娜,要知道我沒辦法陪你住在家里,過幾天我就要去大學了,所以我希望有個可靠的人能照顧你,如果她不合適,那么我們就換一個?!蔽医忉屨f。 “她看上去還不錯?!卑材日f:“跟教會學校的修女嬤嬤差不多,說話聲音很溫柔,上課也很細心,我希望她能留下來陪伴我?!?/br>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餐桌前讀報紙,黛西小姐卻走過來,一臉猶豫不決的樣子。 “先生,我可以跟您談一下安娜小姐嗎?”她說。 “當然,隨時都可以,請坐?!蔽抑噶酥该媲暗淖?。 她看上去有些糾結,眼神閃爍,就是不說話。 “您不必拘束,安娜她有什么問題嗎?”我問。 “昨晚上,我陪她換衣服的時候發現,貴府小姐的身上,有很多舊傷痕,我不知道……”她看上去尷尬極了,也不敢看我的眼睛,似乎在懷疑我是不是虐待安娜的人。 我瞬間感到渾身的血都冷了,把報紙扔在桌上,幾步沖到樓上安娜的房間。 “哥哥怎么了?”安娜收拾好床鋪正在換衣服。 我不由分說解開她的袖子,擼起袖管,然后一大片交錯的舊傷痕呈現在我面前,簡直讓我頭皮一陣發麻。我憤怒的抓住安娜的肩膀,大聲問她:“怎么回事?是誰干的!珍妮夫人還是父親,告訴我!” 安娜的臉上一片蒼白,翠綠的眼睛涌出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