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二小姐這小胳膊小腿,能滅了相府的暗衛,任管家這謊話說得也太不靠邊了。 再說了,這院子里血跡是不少,可是尸體呢?難不成尸體在任管家的眼皮子下面都不翼而飛了? 任管家的話根本就沒有半點可信度,他是狗急跳墻,逮誰咬誰了。 倒是二小姐說任管家背主,勾結盜賊,事敗后,想拖著相府陪葬,倒是有幾分可信。 雖說魯皇陛下,明文規定不能私養暗衛,但是官員的身邊,誰沒有暗衛,只是多少的問題,否則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還不是任人宰割的份,相爺這等身份,府里養些暗衛是正常的事情,就是他身邊,也有十多個苦心尋來護衛他的暗衛。 暗衛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卻不能拿到臺面上來,任管家這么大刺刺的說出來,不就是想著讓相府陪葬嗎? 其心可誅??! 任管家將府尹大人的情緒看在眼里,越看越急,相爺現在昏迷不醒,府尹大人若是聽信了二小姐的話,他可就沒后路了。 他顧不得思慮周全,指著那古樹下方,喝道:“二小姐,你明明將那暗衛的尸體堆放在這里的……啊……”他眼中忽然閃過驚喜,想到幫著搬尸體的下人,那幾個下人都是他往日里比較親近的人,現在叫過來,一對峙,到時候,就能說清楚了。 “叫……阿城他們……”任管家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阿城他們幾個……來搬過尸體,知道是二小姐殺了暗衛,又將相爺等人,掛在樹上的?!?/br> 任清鳳眼里閃過一絲笑意,就說是蠢物,果真蠢的很,她會容得下阿城那幾個人的活路嗎? 剛剛讓任管家叫人來搬暗衛的尸體,一來是威懾任碧波等人,二來,是給任管家通風報信的機會,試探他日后是否可用,三來,就是要找出哪些人是任管家的親信。 日后,她既然要掌管內宅,自然要知道哪些人可用。 只是任管家到底讓他失望了,是個目光短淺的,不能用之人,她自然要除去,她既然要除去任管家,當然容不下對任管家忠心的人。 斬草除根,這是防患于未然的最好法子。 就如同她要將大夫人身邊的人趕出相府一般。 她容不下居心叵測之人,因為她的天地很廣闊,不會一直困在相府,她能重活一世,自然更不愿意委屈自己,總要出去走走,到處看看,才不辜負老天爺的美意。 她將相府清理干凈,留給清云,等到她離開的那一天,她的這心就安定了下來,也算是成全了這一世的姐弟之情。 任清鳳唇角微微一抿,雙眼漆黑,神采傲然:“任管家果然是老謀深算,阿城已死,就是往日里和阿城交好的等人,也都死了,你現在是要讓死人來給你作證嗎?” 說罷,蹙眉冷哼:“難道說阿城等人就是你勾結盜賊殺害的?為的,就是死無對證!” 栽贓嫁禍,一向是她的強項,而且讓人說不出一點不是來。 這不,利用阿城將這陷阱挖的,連任清鳳自個兒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 聽說阿城已經死了,阿城交好的人——那不就是他那些親信,都死了? 任管家的腿越發的發軟,忙轉身向任碧波而去,他快,任清鳳的動作更快,一下子就擋在了任碧波的面前:“你想做什么?你休想再傷害父親大人?”一副舍身護父的模樣。 此時,忽然又一道身影沖了上來,擋在任清鳳的面前:“任管家,相府這些年對你不薄,父親更是對你器重有加,事已至此,你就坦白交代吧,等父親醒來,我定會向父親求情,你又何必要挾持父親呢?!币痪湓捑妥鴮嵙巳喂芗业淖锩?。 任管家瞧著這對演技精湛的姐弟,眼中露出絕望的光芒,今日之事,他棋差一招,落了下乘,此時再想翻身,已經半點希望都沒有了。 任管家此刻非常的后悔,他早就看出這祖宗不是簡單的人物,怎么還起了念頭,他這是拿雞蛋碰石頭啊。 他真的后悔了,若是他一心向著二小姐,現在他就還是府里的管家,風光無限的管家,吃香喝辣,到處被人吹捧的管家。 良禽擇木而棲,他怎么就如此的蠢??! 只望此次之事,莫要牽累家人。 府尹大人頓時大手一揮,身后的那些衙役就將任管家圍住,沒幾下,就綁了起來。 任管家面如死灰,目光乞求的看向任清鳳:“二小姐,奴才家人已經的相爺恩典燒了賣身契出府,還請二小姐手下留情,若是二小姐愿意放過奴才的家人,奴才肝腦涂地,也難報二小姐的大恩!” 任清鳳接受了任管家眼中乞求,還有深意——任管家這是在和她交易,只要她放過他的家人,他就會乖乖認下今日之事。 說是個蠢物,這時候卻聰明了起來,算了,就成全他吧,她又不是殺人狂。 “你雖然背主,但罪不及家人?!彼Z氣淡淡,卻讓任管家緊繃的心放了下來,是他有眼不識泰山,居然妄想和這祖宗斗法,愿賭服輸,他也無話可說。 “二小姐大人大量,這份恩情,奴才下輩子再償還?!比喂芗颐嫒缢阑?,看了一眼任碧波,雙目隱隱發紅:“是奴才忘恩負義,起了黑心,背主生事……”說完,雙目緊閉,兩滴渾濁的淚水流了下來。 府尹大人自然感覺到這對主仆之間的氣氛不同尋常,可是此時,他只想著早點了結此事,想在任碧波醒來之前退出去,省的相爺醒來之后惦記上他。 聽得任管家認罪,忙示意衙役們壓著任管家離去,自個兒對著任清鳳道:“二小姐忠義孝順,堅貞剛烈,讓我大開眼界……” 馬屁拍了一堆,任清鳳只是微垂著眼簾,做出一副羞澀的表情,府尹大人說了一通之后,這才轉到正題:“原本此次是來拜訪相爺,討教一點斷案之事,誰知道正巧碰到此事……嗯,還請二小姐莫要此事再轉告相爺,畢竟斷案乃我只職責,打攪相爺,就已經過意不去。此番相爺受此驚嚇,再不能為吾等費心耗神了?!?/br> 這是怕任碧波記恨他看到自個兒的狼狽模樣! 舉手之勞,就能換得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任清鳳點頭:“大人果然忠于職守,又體恤父親大人,此事我定然守口如瓶,也會吩咐下人,不得將此事稟告給父親,擾亂父親的休養?!?/br> 府尹大人得了滿意答案,對任清鳳的好感直線上升,回去后,和自個兒的夫人說起任清鳳來,那是贊不絕口。 府尹夫人受了自家丈夫的影響,對任清鳳也是贊不絕口,等到都城的夫人聚會時,再說起相府家管家勾結盜賊的軼事,她倒是難得的贊起任清鳳。 眾人夫人倒是起了心思,這府尹夫人是個挑剔的,難得會稱贊人,尤其是這么個惡名在外的少女,看來倒是有幾分真實可靠,不由得對任清鳳之前傳出的惡名,有了狐疑。 尤其是一個庶女能拿到掌家的對牌,這怎么也不合常理,相爺的夫人怎么就能容得下? 沒兩天,京城忽然傳出,李秋華和唐家嶺的jian情來,更有甚者說任家三小姐是二人的jian生女。 流言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各個角落,眾人再回想起任清鳳十惡之名聲,不由得多了幾分沉思,更有心思柔軟的夫人,對任清鳳生出了諸多的同情來,還好,任二小姐到底熬過來了。 這些流言,自然傳到任清水的耳朵里,她氣的將自個兒的軟枕狠狠地扔下地面,狠狠地踩著。 她現在不敢再扔茶盞,瓷器了,大夫人接連兩次驚嚇過度,倒是真的病了,現在正在養著,府里的用度都掌握在任清鳳的手里,她若是砸了東西,還得自個兒掏腰包添上去。 再說了,她還記得任清鳳那殺神的模樣,她還年輕,還不想死,所以她也實在沒有膽子再去惹任清鳳。 原本她還以為,任清鳳將任碧波掛在樹上,又滅了任碧波的暗衛,任碧波定然醒來之后,定然會與任清鳳斗個你死我活,可是這次,她卻錯估了任碧波,醒來之后,也不知道任清鳳說了什么,他居然默默的隱忍下來,什么都沒說,連跟在他身邊的任管家被府尹大人抓去流放三千里,都沒去通融一二。 這樣大的屈辱,他居然一聲不吭的忍了下來,還吩咐她和母親,不得將那日的情景透露出去。 任清水哪里還敢挑釁任清鳳去,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只是,現在聽得留言,她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外面傳言她是jian生女,誰還敢娶她——這樣的情況,也只能賴著青軒宇不放了。 可是禹王殿下和任清水有婚約,她…… “足夠的補償?”任清水腦中閃過任清鳳的話,不由得細細品味了一下,忽然一道亮光從她的眼里閃過。 她慌忙將自個兒的首飾收拾了幾樣出來,放在匣子中,領著知棋慌忙朝西華院而去。 任清水好奇任清鳳和任碧波說了什么,其實也不過是幾句話而已。 任碧波醒來之后,任清鳳只是擱下幾句話,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離開了。 “你要想鬧大,我奉陪到底,可是父親大人別忘了魯皇的禁忌。我的能力,你也看到了,攪出些風浪,絕對不是什么大問題。若是你覺得我們可以相安無事,咱們此事一筆帶過,日后橋歸橋,路歸路,我帶著清云在西華院里過日子,你讓李秋華她們見我繞道三尺,我自然也不會找你們的麻煩。是戰是和,在你一線之間!” 她不怕他,只是懶得和他再打交道,她已經掌握了內宅的對牌,也將庫房的好東西搬了一些回西華院,銀子也從帳房上支了不少,足夠她在外面帶著任清云逍遙自在的。 可是任清云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她這做jiejie的總要為他多想點,住在相府,任清云就是相府的公子,這日后的仕途就能順暢些,若是搬出了相府,世人就都知曉任清云和任碧波不和,首先一個不孝的牌子壓下來,他日后的前程就暗淡了不少。 再說了,此番橫掃內宅,相府已經是她的天下,住在這里與住在外面,已經沒有太多的區別了。 任碧波從任清鳳離開之后,翻來覆去,掂量著這幾句話,最后卻不得不大落牙齒往下吞,此事不了了之。 任碧波這是沒法子,他雖然有時候糊涂,可是并不是時時都糊涂,至少對上朝堂上的事情,他這腦袋還算清楚,否則也不會爬到相爺的位置。 他要想收拾任清鳳,以任清鳳現在的能力,必然要和魯皇借高手而來,那么此事就要鬧到魯皇的面前,可是他聽說趙國的太子風流韻忽然對任清鳳生出了興致,以至于魯皇對任清鳳也生出了好奇之心。 只怕鬧到魯皇的面前,魯皇定然會招任清鳳過去問話,任清鳳那張嘴巴,是死得都能說活了,再加上風太子和昭王殿下在旁邊幫襯,說不得會倒霉,惹皇帝不待見的會人反而是他。 再想到魯皇的禁忌,任碧波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魯國上下都知道魯皇最愛之人那是當今太子之母皇貴妃,只是紅顏薄命,皇貴妃多年前在生下當今太子時,就香消玉損,留下麟兒。 魯皇愛之重之,即使前皇后生下嫡子,魯皇卻還是立了皇貴妃之子大皇子為太子。 即使太子身中劇毒,雙目失明,脾氣暴戾,連身邊侍女也虐殺不少,現在身邊,全都是內侍,半個女子身影都沒有,又是個注定活不過二十五歲,依舊不改初衷。 等到前皇后逝去,魯皇立了新后,見新后與前皇后之子相處融洽,就有小人在魯皇面前進讒言,說太子不孝,應廢太子,另立太子。 魯皇當即勃然大怒,說什么教子不嚴,乃父之過,教女不言,乃母之過。你們說太子不孝,豈不是指責朕教養不力? 當即,將那幾個要求另立太子之人,全都拖出去砍了,那叫一個干脆。 饒是如此,魯皇還是不甘心,又將這幾人抄家滅族,方才歇了心頭之恨。 不過,從宮中還是傳出一星半點的言語,說魯皇心頭之怒甚高,說什么這些人不過是欺負太子自幼失恃,故意往太子身上潑冷水,他最恨這樣的事情了,也絕容不下這樣的事情。 那事情過后,太子位置穩如磐石,就是下面的幾位皇子,明爭暗斗,卻也不敢流露出半點對太子的不滿,心中琢磨的不過是太子二十五歲之后的事情。 現在太子已經二十,不過五年的時間,忍忍也就過去,何必再惹魯皇大怒,失了圣心,得不償失。 任清鳳姐弟早年失去親娘,與太子的情形相同,這些年,又飽受李秋華的虐待,任清鳳更是被污水潑身,得了十惡不赦之惡名。 任清鳳若是見了魯皇,狠狠地哭訴一番,他拿不出說得去的理由,只怕也要失去圣心。 所以任碧波比任清水更害怕此事鬧大,比任清鳳更急著將此事掩蓋下去,故而,他哪里敢不和平相處。 再說了,一國之相被自個兒的女兒折辱,吊在樹上,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他也實在不想別人知曉。 故而,狠狠地訓斥了李秋華,任清水一番,讓她們將嘴巴閉緊,這也是李秋華會氣病的另一個原因——她被一個庶女打了,卻連公道都不能討,不但不能討公道,還要替行兇的惡女打掩護,這還讓不讓人活,嘔都嘔死了。 自從相府清理干凈之后,任清鳳的小日子過的再幸福不過,提了張mama為西華院的管事,將內宅打理的事情直接交給了畫詞,二人都是高手,不用試用期,直接上手,讓她滿意到不能再滿意。 她每天不是指點任清云的功課,就是和墨色對招,要不,就躺在軟塌上,照著暖洋洋的太陽,吃著點心,睡著懶覺。 今兒個,她睡飽吃好了之后,支著胳膊懶洋洋的趴在軟塌上,袖子滑了下去,碧綠的翡翠鐲子,將她的一截手腕襯得皓白如雪。 這是畫詞從庫房里翻出來的鐲子,她瞧著喜歡,就留了下來,今兒個閑著沒事,套了起來,自個兒越看越是歡喜。 正在她百無聊賴的時候,畫詞稟告三小姐來了。 任清鳳頓時來了精神,坐直身子,對著一旁的畫詞道:“讓她進來吧!” 想必今兒個,她又有銀錢進賬了。 任清水微微垂著腦袋,跟在畫詞的身后,乖巧的模樣同她身后的知棋一般。 倒是個伶俐的,知曉適時的擺正自個兒的位置。 任清水走到任清鳳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任清鳳一眼,然后叫了聲:“二小姐……我,我……記得你說過,只要適當的補償,你不介意……”她的臉色紅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怕的,或是羞的,這說話吞吞吐吐。 任清鳳卻是裝作不曾聽懂的模樣,繼續把玩著自個兒手中的茶盞。 既然有膽子搶別人的未婚夫,做都做出來,難不成還不敢說嗎? 既然有臉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情,就要忍受別人給予的不要臉對待。 任清水見任清鳳沒有意思搭話,也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咬了咬唇,即使臉色漲紅,卻還是說了出來:“……不介意讓賢……我……我希望二小姐說話算話!” “信不過我,就別來找我!”任清鳳猛的抬起一雙清冷如水的眸子,冷颼颼的說道:“別做了婊子還想著立貞潔牌坊,別在我面前裝這副惡心人的模樣,我可沒求著你接手渣男,是你自個兒不要臉,上趕著貼上來的?!比吻屮P的話,說得異常尖刻,半點情面都沒給任清水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