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再說,劉氏已經懷胎八個月,再有一兩個月就要臨盆,能生出兒子,林家一切都是她的,黛玉便是賈敏親生,嫡出的姑娘,不外乎給她找個好人家,貼一份嫁妝送出去罷了,林家的財產壓根過不了她的手。 賈母想打林黛玉的主意,想變著法撈錢……她也不看看內院當家的到底是誰。說得難聽些,劉氏巴不得賈家把事兒鬧大,最好逼到絕境敲鑼打鼓上門抬嫁妝才好,正好能斷了情分。 這天,林燕玉精神頭極好,她找了兩個嬤嬤將書案擺到院子里,正是四月間,日光溫暖,阿大腰間掛著他抓周的來的純金袖珍虎符,手上拿了把玩具小木劍,搖搖晃晃走在院子里,手上比著各種招式,嘴里哼哼哈哈。 說來好笑得很,抓周時那出鬧劇讓二爺冷了阿大許久,小家伙涎皮湊上去莊老二背身不理他。父子倆置氣半個月,直到流言慢慢消下去,又有燕玉從中調解,這才恢復到從前那膩歪歪的情狀。 莊凜總覺得自家小子比別家的更聰明,會走會爬會打滾,吐字清晰,已經具有簡單的邏輯思維能力,教育要從娃娃抓起,榮府那破石頭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想到這些,莊凜趕著擼出一份教育方案,阿大開始“將軍的成長之路”。 夫妻倆商量過,燕玉的文化程度更高,能寫能畫,正好給二小子啟蒙,至于阿大,調.教他的重任就落到莊凜身上。 燕玉笑著看了揮舞著木劍在院子里游蕩的阿大,讓奶娘抱起莊小二站在旁邊,她將卷軸鋪開,挑了個小號毛筆,沾墨,從周貴妃開始,一個個的將管家大人曬出來的省親別院設計圖畫下來。 位置,面積,預算…… 莊小二難得沒瞌睡,竟乖乖睜大眼看著,“娘,做什么?”見他開口,燕玉放下手中的毛筆,走過去在他臉蛋上戳了戳,她倒沒伸手去接,七個月大的肚子不是開玩笑的。 “我們瑞哥兒想知道?” “偏不告訴你!” …… 于是第二天,水湛的御案上就擺上了這幅卷軸,二爺怎么說的? “圣上慧眼如炬,將洵哥兒調去工部,在各家大興土木的重要關頭,老三不負眾望拿到第一手情報……我媳婦自愿幫忙謄錄,得此卷軸?!笨蓱z的莊老三,又一次幫二嫂子背了黑鍋,水湛將卷軸展開,逐一看過去。 讓各家修建省親別墅絕對是最英明睿智的決定,次奧!瞧瞧這動則百萬的預算……只怕他們不犯錯,以后逮著機會一抄家,不都進皇家腰包?莊凜想了想,作為自家媳婦的御用黑鍋,老三也不容易,瞧水湛笑得陰測測,他壯著膽子開口道:“皇上,臣有個小小的請求?!?/br> “說!” “我們老三冒著巨大的風險將第一手情報傳上來……您看……是不是給點表示?” 水湛瞪眼! 這王八蛋是被容云鶴帶壞了? 咋越發無恥? “你想讓朕給莊洵升官?” “不不!為了老莊家的安寧,千萬別……我就想說,以后您抄得差不多也賜個園子給他,洵哥兒成親之后就得搬出去,宅邸還沒著落!” ……水湛吐血。 他是皇帝,不是管吃管住管撒尿的奶爸! 好吧,看在這小子辦事麻利,消息靠譜,并且忠心耿耿的份上,“朕會考慮?!?/br> <<< 后來,水湛又召喚了莊洵一回,老三得知自個兒又被二哥陷害,險些吐血三升。他回頭就殺到神威將軍府,兩兄弟在翠竹包圍的練武場上干了一架,莊老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喘著粗氣道:“二哥,我真是你親弟弟?” “……你回去問娘?!?/br> “艸!親兄弟你還坑我?” 莊凜閑閑的瞅了某人一眼,“你不愿意,別人還求著被坑?!?/br> 好吧,這倒是實話,二嫂當了幕后英雄,好處都落到他頭上,只是……連著在皇帝跟前露了兩回臉,他被迫跟在二哥身后成了堅定的“皇黨”,提前知道了許多坑祖宗的大秘密,譬如……那位以仁孝之心允各家修建別院接宮妃回家小住,真相是什么?這體面根本就是各大家族的催命符,別院修來是為了抄! ┭┮﹏┭┮莊洵淚汪汪瞅著自家二哥,作為邊緣人士,他就被動的接觸到這樣巨大的秘辛,莊凜作為皇帝最重要的心腹大臣,更不消說?,F在想來,他做的那些不靠譜的事,怕都有特殊用意。 既然已經誤上賊船,莊老三認了! 他幽怨的瞅了自家二哥一眼,“下次好歹知會我一聲?!?/br> 比起莊凜毫不掩飾的無恥,看到莊洵登門,燕玉不自覺裝了個b,她讓廚房張羅了一桌酒菜,噓寒問暖關心老三一遭,又問起他的感情狀況:“母親沒催?” “這個,咳……不著急?!?/br> 小心眼莊二爺又烏鴉嘴了,他道:“你再推脫下去,當心母親整出花名冊逼你選擇?!?/br> 無知少年壓根沒意識到這話的坑爹意義,他笑了笑,“母親才不會急著把我趕出去!”莊家三房是分了家的,成了親就得出去自立門戶! <<< 事實證明,最賤的不是容云鶴,不是莊凜,是大boss水湛。 他仔細研究了卷軸上羅列的圖紙,將預算不足百萬的圈出來,然后抓緊時間將對應的妃嬪狠狠寵了幾輪,甚至暗示別院建好之后會親自去賞玩一番。要讓人家看到希望,才能引出巨額投資。 他的計謀又成功了,接待圣駕的園子豈能隨意打發?幾位宮妃秘密傳消息回去,立刻改了規劃,比照周家規格,借錢也得把園子修起來! 得知此事,燕玉念了好幾遍阿彌陀佛,她又造孽了! 京城里,木材、石材的價格日益上漲,瞧著低位妃嬪都如此大張旗鼓,因為預算不足心里發虛的王夫人再次堅定了信念,在家家戶戶提高標準的時候,她怎么好意思降低?若這這樣做,降的不是規格,不是開銷,而是娘娘的臉面! 忙著修建別院的家族打掉牙往肚里吞,苦不堪言。 水湛卻高興得很。 讓你貪污,讓你受賄。 就不能學學莊老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不忘為他分憂,收了不義之財還登記入冊統統上交。 這才是大晉好臣子! 用著放心。 <<< 先前籌措的三十萬砸進園子里,連水花也沒激起,工匠等著材料,滿京城所有人都盯著,王夫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她找了賈母好幾回,又擠了幾萬兩出來,終于王夫人再次登了薛家大門。 薛姨媽笑著將親meimei迎進去,不等她開口,主動說:“meimei你先把園子修好,我不急著用錢,別見外?!?/br> 見血封喉有沒有? 一句話堵死了王夫人的后話。 天知道,她壓根就不是還錢來的。 雖然很丟臉,她還是得開口,王夫人咬牙道:“jiejie……你知道,宮里的娘娘都是比著的,元春是我親生的閨女,為娘的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沒臉……薛家是皇商,最有錢的,jiejie你幫幫我?!边@真是逼到絕境了,榮府二房兩口子都是好臉面的,她能把姿態擺這么低,也不容易。 薛蟠早就告誡過親媽,決不能被姨娘說動,是以,薛姨媽雖有些觸動,到底沒敢松口。 借錢這種事,有一就有二……若真被套住,那才麻煩。 雖是親姐妹,總要顧著自家。 “還缺了多少?” 王夫人心一橫,回答說:“百十萬兩?!?/br> 就算有心理準備,薛姨媽也差點昏過去,還好她沒輕易答應,否則……賈家修園子,還得把薛家貼進去?“哎……自老爺去世之后,薛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銀錢都做了鋪面的流動資金,我這里只留了些家用罷了,這樣大的數字,我實在幫不上忙。meimei何不找老夫人,林如海在揚州巡鹽御史的位置上坐了這么多年,那可是天下最大的肥差?!?/br> 饒是王夫人說破嘴,也沒拿到銀錢,她只得黑著臉回去。做足了心理準備,第二日才硬擠出笑容去了林府。 就算是挺著大肚子,劉氏也密切關注著京城里各路消息。她早料到賈家人會上門借錢,左等右等,不見人,還當自個兒估計錯誤,喲……這不來了? 劉氏與賈家沒有任何干系,王夫人找她說事,肯定不成,此番又是徒勞而返。王夫人回去就到賈母跟前哭了一場,老太太聽得直皺眉,“那劉氏真如此冷情?都是自家親戚,幫一幫怎么?” “母親,我是沒臉再去林家,這園子是賈家的體面,您可得想想法子?!?/br> “林黛玉可是您嫡親的外孫女!” 賈母也著急,又不能許諾什么,只得擺手讓王夫人出去。 “把璉兒給我叫來!” ☆、77夏金桂x打怪獸 以賈母的輩分,斷不會親自走這一遭,被支出去的還是賈璉。老二媳婦慘敗于劉氏手中,軟刀子幾進幾出就把她擋了回來,再派女眷過去怕也達不到目的,賈林二府有些淵源,這事,直接與林如海說還靠譜些,劉氏是續弦,豈會擺好臉色給先夫人娘家? 賈璉的口才比王夫人要好上許多,他得了老太太的囑咐立刻就登了林家大門,他挑的時間很準,林如海正好從御史臺回來。賈敏雖已仙去,排位還立在林家祠堂里,賈璉依然得稱林如海一聲姑父,他拉拉雜雜說了好些府上的趣事,又道圣上寵愛娘娘,特地頒圣旨準其歸家省親…… “無事不登三寶殿,璉兒今日上門到底所謂何事?” “姑父也知,那省親別院是娘娘的臉面,也是府上尊榮,斷不能有任何閃失,東西二府的老爺們合計之后,擇了地方,又請工匠繪出圖紙,籌集款項于月前已經動工……只是,說來容易,需要的銀兩實在太多……” 林如海點頭,“我聽劉氏說起,王夫人上門提過此時,因茲事體大,她沒敢貿然下決斷……我們賈林二府是姻親,按理說,有能用上的地方當義不容辭。人人都說揚州巡鹽御史是個肥差,實則并非如此……”說著,他嘆口氣,“你說說,還缺多少?” “這……百十萬總是要的?!?/br> 別看林如海是個純臣、清官,能在鹽官的位置上一坐這么多年,他豈能沒點心機? 且不說因賈敏的行為,林如海對賈家早有不滿,老太太不顧女兒閨譽,執意將黛玉同賈寶玉那絕世廢材養在一起……再說賈寶玉,調戲丫鬟玩弄戲子就算了,丫還不求上進,那狗屁文章已經傳遍五湖四海,人家教育小子總說“你不學好,以后就同那破石頭一般”,學問半點不通,玩女人倒是天賦異稟,一睡一懷孕! 林如海當然知道老太太的盤算,她明示暗示許多次,想成雙玉之好。見過大女婿的本事,林如海還能瞧上賈寶玉?若不是擔心留下口實,他巴不得與賈家斷得干干凈凈。 借錢? 明知有借無還他能答應? ……好吧,礙著親戚顏面,三五萬兩倒是可以,只當白送給他們,再多那是做夢! 若他答應得太過爽快,以后怕是有事就要找上門來! 讓吸血的水蛭纏上那還得了? 任賈璉說破嘴,林如海依然滿臉難色,他讓劉氏從府庫支了五萬兩銀票,放在桌上,“我只能拿出這些,盡點綿薄之力,更多的……真沒有?!眲⑹系亩亲右呀洶藗€多月,馬上就要臨盆,若能生出兒子,他不掙家業?燕兒倒是嫁得好,黛兒的嫁妝還得準備,只賈敏那些遠遠不夠。林如海有錢,卻不能將銀子砸進賈府那省親園子里頭,前頭幾日大女婿莊凜特地來過一回,他到沒明說什么,只稍稍提點了幾句,林如海是聰明人,能不知道他說的是當今的意思? 賈家就是案板上的rou,被宰是遲早的,他不能在此時拎不清。 林如海死活不松口,賈璉也沒了再說下去的心情,收了銀票匆匆告辭。 這回怕真不好了,太太想著算計薛家,大善人薛姨媽卻只借了些木材,老太太想靠林meimei套住林家……林如海真沒比薛姨媽大方多少,只堪堪支出五萬兩罷了。五萬兩放到平時很了不得,這節骨眼上真不算什么。 二百萬的預算,到現在只抓出四五十萬,剩下的缺口怎么填?賈璉心中焦急,同時又有些慶幸,鳳姐兒這胎懷得正是時候,否則,攤上這些爛事如何了得? <<< 賈璉把銀票遞到王夫人跟前,薄薄的五張,王夫人接過來點了一遍,臉色立刻就變了,“就這點?” 次奧! 抓到一兩算一兩,別嫌棄了好嗎親。 大房才給了三萬兩,老太太開私庫也沒比這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