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云行歌依然是一身潔白如雪的衣裳,他的步履極快,但即使再快,也讓人覺得如神仙一般飄逸,這大概就是人與生俱來的氣度,旁人是無法比擬的,也是學不來的。 雖然如今的他已不是太子,在這吃人的皇宮里,無所依傍,本是不該引起任何人注意的,但云行歌卻不是,他那一身謫仙般的氣質,只要輕輕往那里一立就跟旁人不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包括最忌諱他的程皇后。 “你來這里干什么?” “父皇病危,兒臣自是要來看看,母后這話問得倒是有些奇怪了?!蹦凶诱f話語氣不急不緩,就跟他的人一樣,跟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可這話聽在程皇后耳里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的。她看了看右相,又看了看剛剛趕到的哥哥程沐云。 隨后才開口道:“你倒是有心了,不過這里有御醫在此,剛剛又強調了,皇上是感染了風寒,不宜人多在此,我看九皇子還是先行下去吧?!?/br> “母后此言差矣,這里人確實多,但卻絕對不是多兒臣一人,再說我乃父皇血脈。難道說比那外人還要多余了不成,再則,兒臣心里也著實放心不下父皇,若是不上前去看上一看,定是不放心的?!?/br> 程皇后立刻給哥哥遞了個眼神,程沐云立刻會意地點了點頭,他捋了捋胡須,笑呵呵上前道:“殿下的孝心老臣懂,只不過剛剛御醫確實說了,皇上這里現在確實不宜眾人在此,皇后乃一國之母自是不能離去,而太子殿下乃皇儲,如今西有西乾虎視眈眈,南有大楚遙遙而亡,再遠些更是有那三大勢力居高俯視,而我大楚不可一日無君,我們在此也為了商議此事,還望九殿下以大局為重?!?/br> 云行歌臉色頓時煞白如雪,間歇還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程皇后見此倒是多了幾絲笑意,“我看你這身子骨也不行,還是趕緊回你那瓊華宮去將養吧?!薄澳负笳f得是,九弟弟身子骨確實不行,應該回去,可是這么重大的事怎么也沒人通知本殿下。我看是有人想刻意隱瞞吧?!闭f話的人聲音洪亮,行走之間步履生風,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三殿下,云琰。跟隨在他后面的還有曲卿臣。 只是與云琰落在云奕身上的目光不同,曲卿臣從始自終再看得都只有一個人,那人就是云行歌。 “三皇弟真是說笑了,我一早聽說父皇病了就趕緊趕了過來,哪里有什么隱瞞之意?!?/br> “呵呵,曲將軍不是在南楚,事情可是辦成了,怎么這么快就回了大慶?!?/br> “有勞皇后掛心,微臣的事已經辦妥了,聽說皇上病危,臣快馬加鞭連夜趕了回來?!?/br> “很好很好。曲將軍果然是肱骨之臣,對陛下的心意也是一片赤誠,本宮很是欣慰?!背袒屎箅m是如此說著,但心里卻著實不是這般想,只是畢竟浸yin后宮如此之久,面上早就看不出心緒何為。 “疑,九殿下也在此,臣聽聞殿下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不是現在可有所好轉?!?/br> “已經無礙了,將軍無需擔憂?!?/br> “那就好。那就好?!鼻涑歼B著說了兩個好,但看向云行歌的眼卻無絲毫擔憂之色,反而如兩把刀子一樣刺向云行歌。 這邊東慶由于老皇帝突然病危,朝局發生動蕩,所有人都已經開始戰隊,結黨營私,整個朝廷分為鮮明的兩個黨派,一是太子黨,另一個則是以三皇子黨。 而云行歌的瓊華宮已經冷清似冷宮。 瓊華宮里,麝月正在為院子里那棵老槐樹澆水。 “這樹為何就不開花呢?我看七皇子寢宮的幾棵槐樹每年都開花,花香怡人,為何咱們這院子里的槐樹就不開花呢?” 麝月沒有理會一旁小丫頭的疑問,手中動作仍是不停地澆著水。倒是一道似仙人般飄渺的聲音幽幽傳來,“美好的物事總是易逝,大概這棵老槐樹年代久遠通了靈性,便不想做這殘忍之事?!?/br> “呀……”小丫鬟沒想到會在此碰到云行歌,當即不知該說什么好,僵硬在那兒了。 麝月看了云行歌一眼,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但也僅此而已。 云行歌看了一眼那不開花的老槐樹,眼中帶著幾許旁人不懂得光亮。 嘴里輕輕呢喃道:“時候快到了……” 小丫鬟沒聽清,遂問了一句,“殿下再說什么?” “你是新來的?”云行歌收回了思緒,笑著問了她一句,話語依舊溫潤,如那瓊華宮夜晚的月華,籠罩在人身上,說不出的溫暖。 “是呀?!?/br> “你抬起頭來,讓我看看?!毙⊙诀哂牣惖靥痤^,袖口里的手不禁握住又松開,松開再握住,臉上羞赧之色更是可見一斑。 “以后留在我屋中斥候吧?!闭f完便咳嗽兩聲,轉身進了屋。 正在澆水的麝月有些微愣地停下了手,看了一眼原本正眼都沒瞧過一眼的小丫鬟,隨即又低下頭去澆著那棵老槐樹。 小丫鬟高興地一晚上沒睡,她不知,這一晚上的興奮,有時候是要用一生的苦痛來償還的。也是在很多年以后,她一直都陪在這個如踏著月華皎潔而來的男人身旁,祈求上蒼,如果有來世,最好不要見到。 另一邊南楚大地上,寧芷開始按照胖子給她的信息開始逐一尋找。甚至通過秦昭的幫忙,她順利地拿到了三張圖,剩下兩張,一張在花離笙手中,一張不知所蹤。 她懊惱地低聲咒罵了一聲,便轉過身子,應秦昭的要求開始彈琴。 “你這調子不對,這個地方應該凄楚哀婉的,你這彈得跟要上戰場殺人似的,嘖嘖,是不是有誰得罪了你,跟本王說,本王明兒就把他們丟到沙池里去喂那些小寶貝們?!?/br> 寧芷聽到這話才回過神來,忙道:“沒有的事,王上想多了?!?/br> 寧芷現在是徹底服了秦昭了,前幾次,因為她的不小心便害死了好幾個宮女和太監,秦昭這人看似和煦無害,一張臉更是如同女子般秀氣,但陰狠慘然起來,卻是世上鮮有的,每每讓人想到他那些折磨人生不如死的酷刑,渾身血液就開始倒流。 可謂一如涼到了底。 “好了,今日這秦彈得不好。我看你是累了,今兒就到這里吧,正好左相明日要檢查我的五書,本王得回書房閉關一天,不然明天這耳朵就要被嘮叨死了?!闭f完整了整衣裳,便去了上書房。 寧芷見這尊菩薩總算走了,當即命人把琴搬走。就在她坐在窗子前遠望之時,一只老鷹直沖進來,那鷹爪子及其鋒利,是出了名的鳳爪鷹,及其稀罕,可謂是紈绔子弟,各方霸主們爭搶的寶貝寵物,寧芷剛要拔劍,就見他鷹爪上似綁著什么東西,而鷹身上也無絲毫銳氣,只是穩穩停落在桌案上,高昂著頭,看向寧芷。 那神色倨傲之極。 寧芷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從它腳上解下那張卷好的字條。 上面飄逸的字跡就如同這寫字的人一般,帶了幾分仙氣。 “望?!?/br> 上面只有一個字。但寧芷知道這是云行歌捎來的。 看來已經沒有時間了,再聯想到前幾日,曲卿臣的突然離去,怕是東慶出了什么大事。 當下,寧芷便錦衣夜行,趁著黑夜,幾個縱身之間飛出了這偌大的皇宮。 “主子,要不要去追?” “追什么?兔子嗎?我餓了,去給我拿點吃的來,本王今夜還要背那五書呢?!?/br> “是?!眮砣饲娜粺o聲,默默地去御膳房那吃食去了,然而旁人不知,這個沉默如影子般的男子,隨便動動手指,便能殺死一品高手,可謂不簡單。 另一邊,“維持在百米外的距離,跟著?!?/br> “是?!?/br> “真是有趣?!闭f著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拭的劍,明天還得檢查王上的五書,這劍就先擦拭到這里吧。 而順利逃出來的寧芷雖然知道有人在跟著她,但卻也無所謂,能讓她順利出來已超出她的想象,人貴在知足,不能奢望太多。 她一路向南,按照當初云行歌在地圖上所說的地理位置而去,途中搶了一匹白馬,好吧,其實她本來是想買的,只可惜那人不肯賣,于是她只能搶了。 這一路,她連續搶了四匹馬,每一匹都是上好的馬,也不知哪里來的這么多汗血寶馬供她搶的。 但此時此刻,寧芷已沒那么多時間思考太多,云行歌既然千里傳說,怕是東慶那邊出了什么事,而他……已經等不及了。 “駕——”寧芷快馬加鞭趕往之前所說的地方,只是沒想到,千里迢迢趕來之后,卻是被人攔在了山腳下,別說率領一匹王霸之軍殺回東慶了,就是上山都難。 她只得翻身下馬,看著前面站在山腳下站崗放哨的兵衛聞言好語道:“我有要事要找你們的頭兒,麻煩兩位小哥兒上去通報下?!?/br> 那兩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寧芷,臉色頗為凝重。 “看你這身上的布匹怕是南楚皇宮里出來的吧,我們這小廟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不論閣下是來這里干啥的,我看還是趕緊走吧?!?/br> 寧芷蹙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這是秦昭那家伙非逼著她穿的,說是這樣彈起琴來才有附庸風雅之姿。 南楚大地30殺回東慶 “把這個丟給你們頭看,你們頭兒自然會知曉原由?!睂庈埔膊桓麄儚U話,當即把云行歌給她的信物取了出來,丟給其中一個負責把守的人。 那人看了看信物,又帶著幾分疑惑地看了看寧芷,最后看向一旁的人,向他示意了下,“你先在這守著,我把這個拿給頭去看看?!?/br> 說完轉身飛奔而去。 不一會兒,便從山上下來一路隊伍,人不多,只是十幾個人組成的小隊,其中一個鷹鉤鼻的男子顯然是這小隊伍的頭兒,卻不知是不是所謂的大當家首領。 只見她沖著寧芷吼道:“這東西你從哪里得來的?” 寧芷也在看著他,“敢問你可是齊大當家的?!?/br> “我們當家的不在,有什么事你跟我說也一樣?!?/br> 這事事關整個東慶,寧芷可不敢輕易信人,“既然你們當家的不在,那敢問他什么時候會回來?!?/br> “三天之后?!?/br> “那不知兄臺這里可有地方給寧某小住三日?!?/br> “這……”那人看了看信物,又看了看寧芷,知道這東西很重要,于是思索片刻道:“也成,那你就先上來吧?!?/br> 那鷹鉤鼻眼中始終有著nongnong的戒備之心,這也不能怪他,這里可謂隱蔽得很,很少有人在沒有內山里的人帶領之下找到這里,更何況一上來就是要見他們當家的。 寧芷始終淡淡地笑著,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畢竟在人家的山頭,她態度好點總是沒差的。 到了山上后,寧芷被分配到了一間還算上等的房間,雖然也是木房,但明顯能看出來要比西邊那一片好一些。只是每日不論她到哪里始終都有人跟著。不過這也沒什么不習慣的,自從到了這南楚后,她就處處被人監視著,早就習慣在監視中怡然自得了,看來人啊,真是什么本事都能夠在后天磨練出來的,別說你不行,只是你不敢想罷了。 三天之后,正午時分,一陣馬蹄聲自遠處傳來。 寧芷走出木屋,遠遠便見一批紅棕色烈馬,上面載著一個比書生還書生的娟秀男子。 對,就是娟秀這個詞,這男子生得比女子還要秀氣。 這樣一個人,這樣一批烈馬。還真是造成了很嚴重的視覺沖突。 寧芷不再去想這些。 走上前,靜靜地在那里等著。 那人先是很斯文地下了馬,隨即,看向看向齊羽,“我不在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發生?!?/br> “東邊的阿申的媳婦生了個胖小子,只不過阿申的媳婦也因此死了?!?/br> “哦,去拿一些銀兩給貼補過去?!?/br> “還于前院養的豬不知怎么了,死了好幾頭了?!?/br> “回頭讓人去請李夫子過來瞧瞧?!?/br> 寧芷皺著眉,不過她依然沒有說什么,而是靜靜立在那里。 齊笑吩咐般諸多瑣碎的事宜后,走向前,“疑?”看到矗立在那里的寧芷發出一聲喟嘆。 “哦,對了,這叫寧易的人,三天之前就來這里,直指要等你?!?/br> “等我?”齊笑眼中帶著疑惑,淡淡地掃視了一眼寧芷,但不知為何只是這一眼,便讓寧芷覺得這人不簡單。 給她的感覺甚至不亞于秦牧。真是奇怪的感覺。 “不知寧兄找齊某所謂何事?” “這個請齊大先生過目?!闭f著寧芷把剛剛來時給齊羽看的東西鄭重地交給齊笑看,只是寧芷一直在等待的事情沒有發生。 “這東西我不認識,還請姑娘收好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