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這月朗星稀的,不正適合出來散散步嗎?更何況還有小娘子在此?!?/br> “叫我寧芷就好?!迸映雎暣驍嗨?,不知為何從他嘴里吐出小娘子那三個字時,總讓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蛟S早些年她守禮守慣了,漸漸地,那個隱忍、知禮、懂分寸的她已經成了她骨血中的一部分,一時很難分割出來……“寧芷,好名字。在下花離笙?!蹦凶幼旖俏?,說著一捋袍子,作揖道。 寧芷瞧他這般,又想到第一次見到他時,不禁嗤的一聲笑出來?!拔抑滥憬谢x笙,南楚第一大士族花家唯一嫡長孫。風姿不凡,氣度高雅,實屬六國第一風流名士?!?/br> “還是芷兒了解我?!被x笙道,嘴角始終掛著那一抹笑。 這一句芷兒聲音輕軟,喚得極為親昵,除了曲卿臣曾喚過她阿芷外,這么多年了,她聽到最多的就是夫人。一句冷冰冰的稱呼,一句只是象征了身份的存在而已。 而身邊再無一個親近的人。想到這兒,一抹憂傷涌入眼底。但隨即被她強行壓制住,再感嘆那些又有何用,這世上,人們什么都可以容忍,唯獨懦弱,一世的懦弱不會有人永遠包容。 那些說懂你的人,在漸漸懂你的過程中其實已離你越行越遠,直到有一天,你想要去抓,發現連一個衣角都觸及不到。 “你總是可以與人這般親昵嗎?即使那人與你不過是數面之緣?!?/br> “親昵這東西在乎的是一種感覺,花某做事從不講究旁的,唯這里?!彼钢?,“才是這天下最真切的東西。否則這世間污濁,怕早就迷了眼,亂了心?!?/br> “你這樣真好,禮數于你如同虛設,卻也是這世上活的最真之人。寧芷羨慕卻不得而求?!彼袊@道。 “要那么多理兒干嘛,人生在世本就諸多不如意之處,何不活得恣意灑脫些。你不得而求是你還有放不下的,放下了之后才能得到。人,不能太貪心。那樣不好?!彼f著拿起手中的笛子,幽幽吹了起來。 “或許你說得對,我及不上你的豁達,也沒你看得通透??傆幸恍┦俏宜敕艆s放不下的。不過,也總有一天,我會比任何人都放得下。不多說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改日請你喝酒?!闭f著寧芷轉身便要走,只是剛走出沒幾步她頓住了身子,輕聲道,“這次,謝謝你?!辈贿^,似又想到了什么,轉過身來,看了他半晌,沖他招了招手。 花離笙臉帶詫異,但還是上前走了兩步。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男子那俊秀的臉上便多了一道掌痕。 “這是告訴你,女子的嘴不是能隨意欺辱了的?!?/br> “哦……是嗎?如果說……我非要親呢……”這一巴掌似是把男子的火氣打了起來,只見他微一使力,整個人便向寧芷倒了過來。 事發突然,寧芷還沒來得及思索,便被他整個人壓在身上,男子那炙熱的氣息吞吐在她耳際。 尤其是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蘭花香,那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充滿了無言的魅惑。 “你……你起來……” “我若是不答應呢?!彼?,嘴角掛著那讓人琢磨不透的笑,如冰冷之中盛開的一朵幽蘭。 “你再不起來,我就把你下面切了?!?/br> 她發現她狠話剛一落地,身上那炙熱的氣息便不見了?;x笙整個人已經站了起來,手中的笛子向后杵著。 寧芷順著笛子指著的方向望去,發現云行歌一身白衣地立在那里。 “好久不見,花公子?!?/br> “我當是何人,原來是九皇子。確實好久不見了?!被x笙轉過身子,見了來人,嘴角勾起一抹慣常的笑來。 云行歌走上前,把手伸向寧芷,“夜里地上涼,當注意身體才是?!?/br> 男子一身白衣隨風飛揚,頭發不扎不束,就這樣任其披散開來,他身上的肌膚在月光下隱隱有光澤流動,那雙眼含著似琉璃一般的色澤,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寧芷似是看呆了,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男子,每次見到都讓你為他的風姿所震驚。 就連他伸出的手纖細修長,竟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 讓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剛要握上,卻不想,花離笙的木樨笛突然伸出,隔斷了二人交握的手。而他一個探手,便把寧芷從地上撈了起來。 云行歌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猶自抓了個空,但他并沒有露出惱怒的表情,一雙眼還是那般淡淡地,就連收回去的手也不見絲毫尷尬,不論怎樣看,都是那般的高雅貴氣。 “九皇子如今的身份不適宜太招搖吧,怎在這樣的夜晚單獨出來行走?!?/br> “這乃我大慶的皇宮,行歌貴為大慶的皇子,夜里行走又有何不行?!?/br> “那就好?;成跏菓涯町斎张c你痛飲三日的情景,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吧?!闭f著興致似是起來了,就連那笑也真誠了幾分。 云行歌也沒推遲,“既然花公子如此說了,行歌定當奉陪才是?!?/br> “芷兒要不要也來。我這次可是帶了不少好酒?!?/br> 在那句芷兒呼出后,云行歌煙波浩渺的眼似蒙上了一層什么,只是睫毛忽閃之間便隱匿于無形。 寧芷微愣,她本是要去瓊華宮找云行歌的,此時卻被花離笙給攔住了,尤其是他看著她那眼神,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讓她不知怎么就點了頭。 “好,我跟你們一起去?!?/br> ! 28月下品酒 有花離笙這個妖孽在,也沒人敢攔著。 再加上云行歌自從上次瓊華宮與皇帝云曦昭時隔多年再次相遇,新獲帝寵之后,宮里的人也漸漸憶起了往昔他貴為太子時的威儀。在這樣兩個人身邊行走的寧芷完全不必再像剛剛那般小心翼翼。此時根本無人敢上來來盤問。 三人一路結伴到了花離笙在東慶的行宮。安坐下來。 花離笙命人把從南楚帶來的好酒拿了過來。又命人特意上了一些南楚才有的佳肴。 他這人對吃特別講究,走到哪里都要帶著自己的廚子。常常驚呼,食大于天。 云行歌早就見怪不怪。寧芷倒還是有些詫異的。 在這亂世,難得有人把日子過得像他這般精致…… “這一晃跟九皇子也多年未見了,這世間知音難覓,當日得見,花某甚是懷念?!?/br> “行歌也是?!眱蓚€人憶著往昔。都有些悵然。 寧芷坐在一旁,看著他們二人,即使這只是一副圖景,也美得讓人心醉。 有時她覺得她也是幸運的,身處在這樣的亂世,因為機緣能夠跟這樣兩位絕代風華的人物相遇,共同品酒。是怎樣一般快事。 可再一搖頭。為何要因為旁人的風華而覺得慶幸,應當要讓他們覺得跟自己在一起而覺得驕傲才是。 想到這里時,她端起桌子的酒杯,那是墨玉做的,上面有著斑紋,線條似水草流動。想來也是花離笙隨身帶著的。 她舉起酒杯,一仰而盡。 “好酒?!憋嬃T,她道。 “這酒有些辣,還是少喝一些?!痹菩懈铚販販\淺的話音剛落,就被花離笙給打斷了,“這才是真性情,花某喜歡,喝多了不要緊,花某這床夠大,足以睡下兩個人?!?/br> 云行歌臉色微暗,“花公子真是玩笑話了,女子怎能與旁的男子同睡,這樣會辱了名節?!?/br> “名節?”寧芷眼神浮現一抹曚昽,看來喝了不少。她嗤笑著望著二人。 “名節那是什么東西?如今我還要它作甚,以前我守著它,護著它,看得比命都要重要,可換來了什么?不過是一文不值的東西。不過是一顆狼心狗肺的心。你們男人……最是無情呵……” 說著拿起桌子上的那壺酒,打算再給自己斟上,卻被云行歌用手按住,她抬起頭望著他,神色茫然,帶著幾分迷離。 “你喝多了。酒多傷身?!?/br> 此時就連花離笙也沒再說什么,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那月似又圓了一些。 “那種男子你還留戀他做什么,莫不如,你隨我去南楚。我帶你游歷大好河山,你不應該是困在一方,只圖安娛的女子?!被x笙沒有回頭,一張臉仍是對著那高高懸掛的月,輕聲道。 “南楚未必就是最好,你們南楚一向把那些士家大族的規矩看得比命都重要。出身卑賤者連同女子不過都是些玩物。風氣開化得簡直沒了禮數,還不如我們大慶來得好?!?/br> “東慶如今黨政不斷,太子一黨與三皇子一黨爭得你死不活,不過有一點可以確信,他們誰得勝了,你這條命也都沒了?!?/br> 云行歌的眼色暗了暗,沒再說什么,只是拿起那酒杯靜靜地蹭著杯沿兒品了一口。 “若是我得勝了呢?”忽地,那杯子落在了桌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再過三日就是龍池大會了,這次你勢必要展露鋒芒了,韜光養晦了這么多年,你這條龍啊,也該適時騰空去繞一圈,不然就真成了蟲了?!闭f完他又道,“這關乎我們花家一族,甚至整個南楚的命運,我不會放水的?!毖壑幸廊粠?,卻不知為何沉了幾分。 云行歌看了一眼已經伏在桌案上睡去的寧芷,嘴角勾起一抹笑來,那笑,極淡、極淡……“或許吧……” ------題外話------ 今天更得有些少了,明日二更哈。 ! 29龍池大會(一) 寧芷醒來時,已是晌午,大大的床榻上竟然睡了三個人。 她在中間,左邊是花離笙,右邊是云行歌。一左一右將她護得嚴實。 這兩個人昨夜也不知喝了多少酒,都已經太陽當空照了,卻仍在熟睡。也不知為何竟能真得熟睡,這在深宮中是多難得的一件事。 她起來,抖了抖身子,大腦還有些脹痛。昨夜里沒有喝太多,也不知怎的就醉了。 人們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多半沒喝兩杯就醉的人,不是真不勝酒量,就是有煩心事。 她不知自己屬于哪種。只知道,這尚京是越發不太平了。屋外眼所能及的地方巡邏的侍衛又多了一倍。而出入各個行宮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想來其余五大國還有三大勢力以及蠻夷小國都已趕到了,就連一些閑散人士也為了一睹龍池大會的盛況而趕往尚京,這尚京的天似乎就要變了。 她站在窗前思忖著,身后有聲音傳來,寧芷轉過身去看,云行歌不知何時已醒了過來,他的頭發披散著,一雙眼有些迷離地看著他,日光照在他那如白雪一般的臉上,竟比這世間最寶貴的玉還要讓人炫目。 他望著她,就這樣望著。似乎在將來很多個日夜里,他都喜歡這樣望著她,也不說什么,就只是望著。 只是這種寧靜沒有停留多久,便被花離笙一巴掌給打破了。 “東慶這真是個鬼地方,哪來的這么多蟲子?!?/br> 寧芷眉頭緊蹙,這樣的天氣里,哪里會有什么蟲子。 隨即,兩名風采不一的絕色男子都從床榻上坐了起來。 “芷兒醒得可真早?!?/br> “不早了,都日上三竿了?!?/br> “跟芷兒在一起的日子過得就是快?!?/br> “花公子什么時候也跟那沐侯爺一樣了……”云行歌嘴角噙著笑,這話沒說完,但話里透著的意思卻是再清楚不過。 “可別拿我跟沐成風那家伙比,那家伙是只要見個女的,但凡有點姿色那桃花眼就不停地眨啊眨的。也不怕得眼疾。我可是就對芷兒一人這般說過,心可見日月?!闭f著還夸張得比了一個動作。 寧芷沒理他,一旁的云行歌瞇著眼看了他半晌也只是笑了笑。 “據我所知,再過兩日,就是龍池大會了。各國勢力都會趁機涌入到這里。其中除了幾大國的勢力外,還有一些小國,南夷雨林深處的麟趾,還有無憂海大漠以北的蒼戎、以及極北的琉囚島國以及極南的巫疆國也都會派一些人過來,除此之外,那三大勢力不知是不是也會插足?!?/br> “這等機會,他們豈會放過,上次在木令牌被我們花氏一族得到。三大勢力就有所眼饞。更何況此次問世的是那更強于前兩次的水令牌呢。別說是太一玄宗和修羅魔海,就連那那一向超脫世外的十方普渡怕是這次也是勢在必得。各國各路,凡是能抽開身的,凡是想趁機投靠幾大勢力為之重用的,凡是想借著這次盛會達成什么目的的,誰也不愿錯過這次機會?!被x笙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寧芷冷笑道:“這水越渾越好?!?/br> “哦,芷兒你也想趟這渾水?要知道水太渾了,腳陷了進去,想拔都拔不出來,直接踩進了泥濘里?!?/br> “呵呵,那就踩吧。大不了把鞋脫了,那雙舊鞋,我不要了。不是說,淘汰賽之后的場冠軍都可以提一個要求嗎,這要求多半會被允許,當然如何不涉及到幾大國和三大勢力的利益。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人即使不看重那水令牌也要拼個你死我活的目的,他們是為了得到什么,而我是為了擺脫什么?!?/br>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做。你只要以后跟在爺的身邊,誰還敢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