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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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進宮伴駕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這宮里必定會有人向她出手,不是韓貴妃就是皇后娘娘。 鳳鸞宮修建得極為雍容大氣,四處雕著飛鳳祥云,仙草神木。 所謂鳳凰棲梧桐,所以宮中種了不少高大的梧桐樹,如今正是春末夏初的季節,青綠的樹木成為鳳鸞宮一道頗為美麗特殊的風景,只是夜色間,這梧桐樹倒是讓鳳鸞宮看起來有些奇異的陰沉。 西涼茉進如殿中的時候,皇后已經略顯疲態,單手支撐著額頭地坐在了鳳座之上,而韓貴妃正在不遠處,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宮人們則也是各自帶著敵意地瞪著對方,也不知道又為了什么爭吵起來。 看樣子,這一次永福公主落水的事,似乎并非后妃兩人聯手所為呢,否則也不會這般烏眼雞似的恨不得吃了對方了。 西涼茉心中嘲謔地輕笑,但是清美婉約的容顏上卻仍舊是一片從容淡然,隨著宮人通報“太平大長公主駕到,貞敏郡主到?!?/br> 她上前依照著宮規恭謹地對著皇后和貴妃行禮,果然不出所料,這兩位竟然難得一致地沒有叫她起來。 皇后冷冷地看著她,目光難測地道:“貞敏郡主還真是貴人,連本宮的懿旨都請不來你?!?/br> 韓貴妃也厲聲道:“如此這般恣意妄為,真是大不敬,皇后娘娘若是不罰貞敏郡主,豈非叫后宮妃嬪人人都效仿她的大不敬!” 太平大長公主卻不管那么多,手上一扯,就把西涼茉給扯了起來,她高傲而森冷的目光在后妃兩人的臉上掠過后,冷笑道:“要是大不敬也是本宮大不敬,是本宮身子不適,要貞敏做陪伴的,怎么了,皇后娘娘和貴妃是要懲罰本宮么?” 皇后和韓貴妃一看見太平大長公主那副樣子就心中大怒,臉上卻絲毫不敢顯,這位公主就是個恣意妄為的主,平日極為傲慢,但打殺起人來,可是不管你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為人也是個極難討好,冷若冰霜的。 也不知道西涼茉這個丫頭到底怎么去博得了她的歡心,竟然得了太平大長公主的青眼。 “太平,你也該知道,今兒這事事關永福公主安危,豈能如此草草過去,本宮也只是喚貞敏郡主過來問問話罷了?!被屎髮μ竭@個小姑子實在是頭疼又無奈。 她也值得按捺著怒氣,好聲好氣地道。 太平大長公主冷哼一聲:“現在人不是來了么,你們要問什么問就是,若是讓本宮知道有人栽贓陷害,就休怪本宮不客氣,畢竟貞敏是應皇帝陛下的意旨入宮來陪伴本宮的,誰敢冤枉她,就是冤枉本宮!” 此言一出,不要說皇后和韓貴妃咬牙,就是西涼茉都有些驚訝地瞥了太平大長公主的背影一眼,她自然比誰都知道這位太平大長公主的性子,能說出這樣的話,是她把她當成知己了么? “太平大長公主,您如此說話也未免太過偏頗了,永福落水,本宮這個當母妃的自然要追查,怎么就成了栽贓陷害了呢?”韓貴妃簡直是要氣炸了肺,她望著太平大長公主,咬牙切齒地道。 這個太平大長公主簡直就是個又臭又硬的糞坑里的石頭,也不知道是怎么勾引上太子殿下那樣俊美冷毅的年輕侄兒。 韓貴妃雖然也忌憚著太平大長公主,但是她沒有皇后那般小心翼翼,畢竟她手里有當初太平大長公主與太子殿下茍且的秘密,她原本就是拿來當著壓箱底的王牌,不想太早暴露,但是若太平大長公主如今這般難以理喻,她是不介意先拿出來好讓這位太平大長公主知道什么是識趣的。 太平大長公主一看韓貴妃的模樣就猜測出了她為何敢這般不客氣,心中頓時大怒,但是她只是森然道:“韓貴妃,你最好有證據證明是貞敏做的,否則皇兄怪罪下來,不要說別的什么,恐怕永福會成為別人撫養的孩子,你連邊都沾不上?!?/br> 西涼茉則安撫性地拍了拍太平大長公主,然后上前一步,對著韓貴妃淡淡一笑:“韓貴妃娘娘,你想問什么便問就是了?!?/br> 韓貴妃一看見西涼茉終于出來了,美麗的杏子眼底掠過一絲狠色,她冷冷地看著西涼茉道:“怎么,連姨母都不愿意喊了,看來你是恨毒了我那二妹,如今害死了她,害死了仙兒還不夠,連本宮的永福也不肯放過么?” 西涼茉微微一笑:“韓貴妃身份高貴,貞敏不敢造次,只是既然貴妃娘娘的人說是貞敏推了永福下水,可否有證據呢?” 韓貴妃看著她恨恨地道:“還不肯承認么!” 說罷,她一擺手,一個三等宮女打扮的少女就上來了,跪在眾人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你,說一下今早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小宮女有些畏懼地掃了在座的眾位貴人一眼,方才有些結結巴巴地道:“奴婢是御花園修剪花枝的宮女枝兒,今早上見到了一位貴人向奴婢詢問去三清殿的路,奴婢指了路,那位貴人就走了?!?/br> “后來呢?”韓貴妃又問。 那小宮女仿佛想起什么,有些害怕地低下頭去:“后來奴婢就看見永福公主與她的乳娘到了花園里游玩,公主在捉蝴蝶,后來不知道怎么就撞上了那位貴人,那位貴人與公主的乳娘說了幾句話就吵了起來……?!?/br> “哼,小丫頭要說實話,你不是說那位貴人已經走了么,怎么又能與永福公主的乳娘說話和爭吵呢?!碧酱箝L公主冷嗤道。 那小宮女有些慌張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聽著那意思,那位貴人似一時間沒挺清楚,所以才折回來的?!?/br> “一派胡言!”太平大長公主瞅著那小宮女,越發覺得她結結巴巴地可疑得很,這種收買人來栽贓陷害別人的事,她這輩子看得多得不能再多了,她‘呯’地一聲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 那小宮女嚇得瑟瑟發抖,立刻以頭點在手背上:“奴婢不敢說謊啊,當時御花園的掌事公公安排大伙兒重新修建花園樹枝的時候,所以人都很多,這事是御花園里的人都看見了的呀?!?/br> “是啊,若是此事是有人栽贓陷害貞敏的話,怎么會那么人都看見了!”韓貴妃怒笑道:“要不要本宮再去把所有當時在場的人找來問問!” 太平大長公主聞言不由一愣,也有些不明所以了,是的,若是栽贓陷害,也多半只能買通兩三個人,而且收買人是個特殊的活,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收買,或者合適收買的,弄巧成拙的話,反而害到自己。 如今御花園里的人那么多,怎么也不會人人都被收買。 她不由下意識地看向西涼茉。 而此時,皇后娘娘忽然很適時地問了一句。 “后來呢?貞敏郡主與永福公主之間后來又發生了什么事?” 那宮女枝兒瑟瑟發抖地嚅囁道:“后來,永福公主殿下就上前說了幾句貞敏郡主什么的,貞敏郡主就……就一下子把永福公主殿下推下了水塘?!?/br> “西涼茉,你還有什么好狡辯的,你記恨于本宮,連本宮的女兒也不放過么!”韓貴妃這一次是真的異常憤怒,她還沒有去找西涼茉算那筆害死自己嫡妹又害得仙兒去和親赫赫,身死異國的賬,西涼茉這賤人竟然就欺到她頭上,對她的女兒動手了! 西涼茉淡淡地道:“沒錯,今早我是去了御花園,也是從御花園去的三清殿,但是我并沒有折返,更沒有與永福公主的奶娘爭吵,又將永福公主推下水?!?/br> “但是那么多人都看見你推了公主落水,怎么,如今是敢做不敢認么,不就是仗著陛下的寵愛恣意妄為么!”韓貴妃嫉恨地看著西涼茉。 她都不明白為何西涼茉如此得皇帝圣寵,莫非……一個驚悚的想法掠過韓貴妃的腦海,她頓時眸色一沉,鎖住西涼茉的目光里便有了森森的殺意。 西涼茉看著韓貴妃,漠然地道:“我說了,我沒有推永福公主落水,在我問完話后,就直接去了陛下的三清殿?!?/br> “貞敏郡主,你可有證據證明你的話?”皇后又及時地問。 西涼茉看著眾人略顯緊張緊緊地盯著自己的神色,搖搖頭:“我沒有證據?!?/br> 如果那么多人都看見了她的出現,那就只有一個答案,在御花園的時候,不止她一個貞敏郡主,彼時,必定還有另外一個貞敏郡主。 文章正文第一百三十章步步驚心 皇后看著她,微微顰眉:“既然沒有證據,貞敏郡主,你可有證人?” 西涼茉依舊是微微搖頭,平靜地道:“沒有證人?!?/br> “那么多人都看見你把本宮的永福推下了蓮池,沒有證人,你空口無憑,讓人怎么信你!”韓貴妃恨恨地盯著西涼茉,冷厲地道。 西涼茉看了下韓貴妃,只是輕嘆:“我說了沒有證人,若貴妃娘娘不信,我也沒有辦法?!?/br> 韓貴妃一聽,眼里掠過一絲怒色,她指著西涼茉顫聲道:“你……好,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這副目中無人的模樣,怎么,如今是仗著陛下寵愛于你,所以就這般橫行無忌么!” 說罷,韓貴妃又看向皇后,咬牙道:“本宮的永福不過才五歲啊,那蓮花池最近正是注水期,水深三米,別說是個孩子了,就是個大人,不會水的落下去,也要去了半條命,皇后娘娘,你不是一項自詡公正廉明,掌六宮事么,如今您不覺得應該給我一個交代么?” 皇后娘娘看著韓貴妃,隨后安撫道:“meimei,本宮知道你的心情,永福也是本宮看著長到如今的,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不若等我們再細細詢問后,再做決議可好?” 韓貴妃氣怒,指著西涼茉尖利地道:“還有什么好詢問的,這賤丫頭分明就是為了報復本宮,方才推永福落水的,永福就算是個女兒,也是陛下之血脈,如何能由得他人這樣輕賤!” 皇后娘娘仿佛頗有些為難,隨后掃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其他嬪妃,見她們也是議論紛紛,眼底不由掠過一絲詭譎笑意,隨后看向了西涼茉,溫聲道:“貞敏郡主,今兒這事若是不弄明白了,本宮也無法向六宮姐妹交代?!?/br> “哦,那皇后娘娘想要怎么樣呢?”西涼茉看向皇后,淡漠地道。 皇后嘆了一聲:“若真是貞敏你因為口舌之爭而推了永福公主落水,恐怕就少不得要受點兒宮規教訓了?!?/br> 皇后話音剛落,太平大長公主忽然就一下子站了起來,一手拉著西涼茉起身,隨后掃了不明所以的眾人一眼,冷傲嗤笑了一聲:“皇后,本宮有點乏了,要與貞敏去后殿歇息一會子?!?/br> 說罷,也不顧眾人錯愕與驚訝的目光,更不要說等著皇后娘娘的懿旨,她一下子就牽著西涼茉向后殿而去。 皇后看著大長公主的背影,眼底掠過陰沉的怒氣,卻也無可奈何地任由太平大長公主直接帶著西涼茉進了她的內殿。 韓貴妃看著兩人就這么大剌剌地離開,不由氣短胸悶,只恨恨地拿眼睛去剜太平 “皇后娘娘,您就是這么治理六宮的,太平大長公主就要爬到您的頭上去了!” 皇后冷冷地睨著了她:“怎么,依照韓貴妃的意思是要打殺了太公長公主么?” 韓貴妃一下子就氣短了,也不知說什么是好。 太平大長公主將西涼茉帶到了后殿,隨便找了個宮室,進去了把門一關后,方才冷嗤一聲:“哼,都是些惺惺作態的玩意兒?!?/br> 西涼茉看著太平大長公主有些好笑,這位公主殿下實在有意思,若是順了她的心思,倒是不管不顧地幫起她看得上眼的人來。 “公主殿下,您就算如今把我帶到了這里,皇后娘娘和韓貴妃,恐怕不會這么善罷甘休的?!蔽鳑鲕杂朴频氐?。 太平大長公主柳眉一橫:“我這不是帶你過來尋求對策了么,今日早上,到底是不是你把永福推下水的?” 西涼茉無言,這位公主殿下的詢問方式,也未免太過霸道了,在他人眼里,大長公主殿下就這么帶著她走掉,豈非是落人口實么? 不過倒也不奇怪,這位公主殿下向來恣意妄為慣了的,尤其這是幾年回宮之后,只要不過分,皇帝總是對她的恣意狂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愈發養得這位公主殿下性子輕狂。 但西涼茉并沒有責怪太平大長公主,她可沒那么傻,去得罪一個自己手里的好牌。 所以她只是搖搖頭:“永福公主并非是我推下水的?!?/br> 今早的時候,她按著老例準備去三清殿給皇帝請安,引路的宮女忽然道,春末夏初是寧香花盛開的時節,若是采集做香粉一定很好。 這寧香花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花,一日開,一夕落,便不復再開,此花一年只開一次,不但香氣罕見持久,而且據當初毒醫那老頭說此花入藥,可cao控人心,讓人成癮,只是知道的人極少,尋常人只知道那是一種罕見的胭脂花,色澤極為艷麗,若用于染色,可讓蔻丹長久鮮艷不退。 她覺得此花與罌粟花極為相似,便生出了一看的念頭,又見著離皇帝陛下召見的時間還早,所以她聽了那宮女的話,便決定去一趟御花園,想著能采一些,或許以后有用。 后來她見到了寧香花后,稍稍一分神,那宮女就不見了。 西涼茉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她不認識從御花園到三清殿的路,也只能詢問了一下三清殿怎么走,然后就一路往三清殿而去了。 原來是有著個伏筆在這里等著她。 太平大長公主一聽西涼茉說完來龍去脈,便不以為然地徑自道:“那還不簡單,直接把那帶路的宮人帶來嚴刑拷打一番,不就結了?!?/br> 西涼茉搖搖頭,只道:“公主殿下,您也不想想,若是這個破綻那么容易被我們發現,她們又何必大費周章,若是這宮女此刻沒有被處置了,也絕對不會承認她故意引誘我去那里,何況,她就算承認她帶著我去了,也只說是不小心與我走散了,我們又能如何?” 太平大長公主顰起兩道秀眉,又道:“你去三清殿的路上,總有人會看見你,只要那些人證明你在永福公主落水的時間里,還在另外的地方出現不就成了?!?/br> 西涼茉挑了下眉,這個公主殿下到底還是腦子會想點事的,但她還是嘆了一聲:“公主殿下,我在路上雖然是偶見了那么一兩個宮人,但首先我既不記得他們的模樣,其次,另外那個假的貞敏郡主在與永福公主奶娘爭吵,到推永福公主落水之間的時間極短,恐怕就在我轉身離開沒多久,她就動手了,隨后就離開,這么短的時間,無法證明我和她不是同一個人?!?/br> 太平大長公主終于有些不耐煩了:“這也不對,那也不對,貞敏,你這是打算承認了此事么,若是如此,我便去請皇兄過來就是了,想必皇后也不敢真的對你用宮刑?!?/br> 西涼茉微微一笑:“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會承認,只是我總覺得有人這么精心布局,恐怕不會只是想要對我用刑,教訓我一頓這么簡單?!?/br> 太平大長公主聞言,隨后也有些神色奇異地打量著西涼茉道:“連韓貴妃和皇后娘娘這兩大死對頭都能坐在一起對付你,貞敏,你可真是有面子?!?/br> 看樣子,這藍大夫人已經隱世多年,余威猶在,竟然讓她那皇后嫂嫂這般忌憚西涼茉么? 西涼茉譏諷地勾唇道:“這種面子,我還是不要的比較好?!?/br> 太平大長公主聞言冷嘲:“這宮里素來不缺的就是這些傾軋殺伐,你若有什么好的打算,最好早做準備,照著皇兄對你的疼愛,就是你承認了永福是你推下去,也無甚大事?!?/br> 西涼茉點頭,也沒有與太平大長公主多說,只柔婉一笑:“多謝公主記掛?!?/br> 西涼茉話音未落,就被忽然響起的拍門聲給打斷了。 “公主殿下,貞敏郡主,皇后娘娘有請?!?/br> 這就等不得了么? 太平大長公主不耐煩地挑眉,正要呵斥回去,卻被西涼茉按住了手腕,她只道平靜地道:“我們出去吧,這事兒遲早是要圖窮匕首見的?!?/br> 說罷,西涼茉率先上前打開了門,跟著前來尋人的宮女們一路向鳳鸞宮前殿而去。 太平大長公主微微皺眉,也徑自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