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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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能省下被敵人拿把柄的機會。 眾人都點頭應了不提。 且說這第二日一早,黎氏親自送行,西涼茉也自點了白蕊、白玉、金玉并著兩位嬤嬤和四個私下悄悄培養起來的名為小廝實為護衛,準備一同去本家。 臨出門,韓氏也來相送,雖然也是冷冰冰地模樣,但難得地沒有出言諷刺,只是在門邊站了站,就說自己的身子不適,讓身邊的嬤嬤扶了她離去,西涼茉看著的背影,對于韓氏突如其來的轉變與西涼仙長久的沉寂,她總有一點不太好的感覺。 “三嬸子,我就要去本家小住一些時日,母親連日牢累,又要照顧丹姐兒和茉姐兒,家中之事多有勞三嬸了?!?/br> 黎氏立刻心領神會,笑道:“郡主放心,三嬸子必定會好好看著府邸,不讓任何一個人出妖蛾子?!?/br> “那就有勞了?!?/br> 西涼茉的馬車遠去后,白珍打發了其他沒有被點去的丫頭各自回屋子里做事,遠遠地竟然看見了一個穿著素白緞紗的女子領著一個丫頭站在回廊的陰影處,看著大門外,似在目送主子遠去,但那雙眼眸細長,卻如含了一汪動人秋水眼睛里卻異常的陰沉,幾乎可以說——怨毒。 白珍低聲問自己身邊的小丫頭:“那是誰?” 小丫頭望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扯著白珍的袖子嘟噥:“珍jiejie,我們快點走吧,那是二小姐端陽縣主,與郡主可是水火不容的,如今郡主不在,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要被她抓了把柄?!?/br> 原來,那就是二夫人所生的二小姐西涼仙么? 白珍心下揣測,聽說她在宮里被罰,斷了腿,成了個跛子,兩三個月都不曾出來見人,如今郡主才離了府邸,她就出來了,這意味著什么呢? 白珍皺著眉,看著西涼仙已經轉身讓兩名侍女扶著她一拐一瘸地離開,只余下一道削瘦而異常凌厲的背影。 西涼仙轉過回廊,有些脫力地坐在了長廊之上,一旁的紅蓮立刻用細綢手絹為她拭去額頭上的汗珠:“縣主,我們出來也有時辰了,該回去喝藥了?!?/br> 西涼仙坐在長廊凳子邊一手拂開紅蓮的手,冷漠地道:“我都喝了將近三個月的藥了,再怎么喝藥,我的腿都不會好了!” “小姐……?!?/br> “所以,我只有看見那個害我瘸腿、害丹兒毀容、害得娘親失去尊嚴與爹爹愛憐的賤婢,比我淪落到更凄慘的地步,我才會覺得活著還有意義,呵呵……?!蔽鳑鱿申幊恋氐?。 她咬牙而笑:“西涼茉,你以為你還有機會翻身不去赫赫么,且在本家好好地消受吧,從高高枝頭跌落在地,零落成泥碾做塵,若你能被送到赫赫做野蠻人的妓女,倒還是你幸運了,呵呵……?!?/br> 那笑聲音越來越輕,也越來越尖利,西涼仙眼底的滿滿的陰驚與毒意,讓一旁的紅蓮、紅菡都不寒而栗。 “縣主,那現在……?!奔t蓮還是不得不問。 “那賤人有去無回,如今不過是黎氏在掌家,她西涼茉能下手剪除母親身邊的人,害得母親傷心許久,如今,也該是她嘗嘗這樣滋味的時候了?!蔽鳑鱿衫淅涞氐?。 這日,主子出門后,蓮齋午后即開始便閉門謝客,白珍被黎氏喚去,院子里有品級的丫頭只剩下白珠和在后院看守庫房的白晶。 白珠正領著著院子里的其他丫頭們擦門抹窗,曬花晾草,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而粗暴的敲門聲。 白珠有些不高興地皺眉道:“誰呀,這么不懂規矩!” 說罷正要去開門,卻見門一下子被人踹開了來。 白珠一個不防,差點跌倒,還是一群小丫頭趕緊上來扶住她,才沒摔倒了。 白珠莫名其妙地看著一群媳婦婆子兇神惡煞地拿著板子和繩子一下子沖了進來,領頭那人卻是她認得的,她盯著那個穿著紫色比甲的丫頭怒道:“白菊,這是怎么回事?” 一個婆子冷笑一聲上前道:“縣主有一套陛下御賜的嵌金珠玉文房四寶,如今不見了,這御賜之物都敢偷,可是大罪,如今白菊姑娘指的是蓮齋里的丫頭偷的,我們奉了縣主的命前來搜一搜,若白珠姑娘識趣的,就讓路?!?/br> “白菊,你這吃里扒外的東西,郡主院子什么好的沒有,會去偷那些破玩意?”白珠大氣,指著白菊的鼻子開罵。 這郡主才走了半日,居然就敢欺負上門來了,豈有此理! 那婆子立刻大聲道:“我們可沒有說是郡主偷的,但你們這些丫頭未必沒有那見寶眼開,手上不干凈的!” “膽敢辱罵陛下御賜之物,給我掌嘴!”白菊冷笑一聲,忽然下令,她原本就是西涼仙送來的,她原本還想在這里混個前程,卻不想西涼茉早將她們看透,只信任白珠幾個,她早就看白珠她們不順眼了,尤其是白珠看著不但沒有她美麗,又是個榆木疙瘩似的人,憑什么也提了二等,權力還在她之上。 白珠立刻被幾個婆子沖上來按住,就是一通嘴巴子,白珠手上也是有些功夫的,怎么肯吃虧,立刻打了回去,把那幾個婆子打得唉喲直叫喚,不敢再上前。 白菊一驚,她未曾想到白珠竟然會功夫,但眼珠子一轉,又傲然冷笑:“哼,縣主就知道你們這些做賊的必定心虛,早有準備,來人,給我將這賊丫頭拿下,生死不論!” 一群拿著棒子的家丁立刻從門外沖了進來,立刻將白珠圍了起來。 白珠雖然手上有功夫,卻到底是個女娃兒,雙拳難敵四手,不久就中了好幾下棍子,她咬著淌血紅腫的唇角,一邊踢開那些家丁,一邊怒罵:“豈有此理,這里是郡主的院子,你們都不想活了么!” 那些家丁卻仿佛沒有聽見似的,徑自圍攻她,片刻功夫,白珠就被一個偷襲的家丁一棍子打再頭上,倒在地上,被捆了起來。 白菊領著丫頭婆子們趾高氣揚地走到她面前,白珠恨恨地盯著她,白菊一揚手就是一巴掌,隨后嗤笑道:“郡主?你家郡主到時候不過是個人人的能睡的貨,你以為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場,賤蹄子?!?/br> 說罷就領著人往庫房里面沖,不一會,里面就響起了白晶憤怒的斥罵和動手的聲音,只是這一次,白菊做足了準備,直接派了好些家丁進去。 不一會白晶就頭發凌亂地被人押了出來,同樣也是狠狠地瞪著那些闖進院子里的人,隨后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白珠,白晶看著她滿頭是血,到底年紀小些,忍不住大哭不止。 不一會,頭先說話的那個婆子就端著一碟子東西出來了,對著院子門喜笑顏開地道:“回縣主,東西找著了,就在這庫房里頭,必定是這些賊丫頭們做下的好事! 院子里的人都向門邊看去。 只見門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由兩個大丫頭伺候著的女子,她秀發烏黑,梳了個飛天髻,左右各一如意雙喜點翠蝙蝠玉鳳頭金步搖,燦燦生輝。兩耳飾了明珠鐺,頸上是紫金瓔珞圈。一身秋香色攢花牡丹裙,肩披金絲刻鏤白云批帛。 她面色欺霜賽雪,掃了拂云眉,眼眸細長,卻如含了一汪動人秋水,只是這汪秋水里卻蕩漾著點點冰冷的毒光,原本圓潤的臉卻顯得瘦長了不少,薄唇緊緊地抿著更顯出三分刻薄冷漠來。 正是靖國公府邸里曾經的京城第一才女,顯赫的端陽縣主——西涼仙。 蟄伏數月,在送走了西涼茉后,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下那頹然素白的衣衫,換回了當初常穿的華衣錦服。 她要宣告,從今日起,西涼茉短暫的輝煌已經是過眼煙云。 西涼仙看都不看那些珠玉鑲嵌的文房四寶,而是冷冰冰地地掃了蓮齋的院子里一眼,看著雅致幽靜的蓮齋,她眼里閃過一絲嫉恨。 隨后,她冷漠地對著被趕到院子中央的人道:”如今人贓俱在,若你們聰明點,檢舉出那偷東西的賊,本縣主就大發慈悲,放過你們,若是沒有人承認,你們便都死在這里吧,也省得這消息傳出去,損了我國公府邸的聲名!“ 蓮齋里眾丫頭婆子們面面相覷,承認什么? 怎么可能有人去偷了縣主的貴重物品,還放到了郡主的庫房? 這分明就是針對蓮齋的人的一場殺局! 白珠捂住流血的額頭,惡狠狠地瞪著西涼仙:”二小姐,你休得血口噴人,郡主不過是去本家住些時日,你如何就敢這樣來作踐人,就不怕陛下問罪么?“ 西涼仙略顯細長的眼睛直勾勾地定在了白珠的臉上,白珠毫不畏懼地回視她,西涼仙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你倒是個忠心的丫頭,西涼茉有你陪葬也算值當了。就把你賞給這些辛勤辦差的家丁吧?!?/br> 那些家丁原本都是韓氏在外院私下培養的勢力,哪里曉得西涼茉在內院的手段,自然是不怕的,盯著白珠,眼露出yin意,卷著袖子就上去就往外拖白珠:”謝過縣主賞賜!“ 白珠驚怒,卻沒有辦法掙扎開那些家丁,有些甚至就直接去脫她的衣服,亂摸亂親起來。 白珠凄厲的怒罵著,被拖進了蓮齋的廂房,其他人都嚇得大氣不敢出。 就在這邊西涼仙對著蓮齋的眾人動手之時,且說這一頭,西涼茉領著眾人到了本家,這一次卻是鳳姐領著丫頭仆婢們出來接人。 拜見過了老太爺和余老太君,余老太君極為厭惡這個不受自己權威轄制,又身份高貴的侄孫女,更不敢再隨便得罪同來的何嬤嬤,只是隨便擺擺手就讓她們一行人下去了。 鳳姐領了她們一同到了一處別致的院落,院子里四處種滿了金絲龍爪與綠玉兩種華美大氣又不失雅致的秋菊,石桌石椅雖然有些年份了,但因著雕刻精致卻倒有幾分古樸的氣息。還有一處蔓藤纏著的秋千架子倒是新的。 小巧的琉璃屋檐下,掛著一塊牌匾上書——香墨軒 房子里布置得也頗為精致,一應床褥都是簇新的錦緞,桌椅閣榻都是上好紅木所制,青瓷描金大花瓶里插著剛摘的新菊,房里燃著淡雅的香氣,只是多少有些奇怪的陰郁感,仿佛陽光總也照不進來似的。 ”有勞嫂嫂費心了?!拔鳑鲕詫χP姐微微一笑。 ”哪里,都是自家人,相互照拂也是應該的?!傍P姐笑盈盈地道:”郡主今日且好好安歇,我留下的丫頭就在外院伺候,您有什么需要讓她們過我的院子里報一聲就是了?!?/br> 西涼茉看著她,不由心中暗道,這個鳳姐果真是個妙人,她帶了這些自己的丫頭過來,就是不想讓本家有機會往自己房里塞些個探子進來,鳳姐倒是相當識趣,只安排了了些粗使丫頭在外院。 鳳姐出身微末商賈之女,卻能代替趙氏執掌最看重出身的本家庶務,沒有三分本事,還真做不到。 鳳姐簡單地再吩咐了幾句自己的底下人,出門的時候差點摔了一跤,西涼茉離她最近便扶了一把,但在觸到鳳姐的手后,西涼茉臉上的笑頓了一頓,隨即就毫無異樣地道:”嫂嫂,小心?!?/br> 鳳姐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掩唇道:”讓郡主見笑了?!氨惚蛔约旱膵邒呓o扶了出去。 送走了鳳姐,又用了一份頗為精致的午膳,打發了西涼本家的丫頭把碗碟送走,屋里只剩下兩個嬤嬤和白蕊、白玉的時候,她才從袖里拿出了方才鳳姐摔跤時塞來的字條打開來看。 上面只寫了一句話——”歷年送至赫赫和親的女子,沒有一個是完璧處子之身,小心?!?/br> 何嬤嬤頓時臉色一白,她浸yin宮闈已久,一看這紙條便大約有了些模糊的猜測出來。 白嬤嬤也臉色陰沉了下來,白蕊和白玉面面相覷,卻不敢亂猜。 ”大小姐……?!鞍讒邒呷滩蛔∠胍_口,她方才注意到這墨香軒看似精美雅致,但卻地處極為偏僻的后院樹林邊,人跡罕至。 ”夜里,讓我們帶來的人把守好院子的門,送來的晚膳不要用,且先用之前帶著的那些干糧頂一頂,大家都警醒些?!拔鳑鲕源驍嗔税讒邒叩脑?,淡淡地吩咐。 何嬤嬤召集了所有的人進來,她攏手入袖,面色嚴肅地對著眾人道:”這里是本家的組屋,有著上百年的歷史,占地極廣,房屋不知幾許,若無識路之人引領,必定出不去,而本家的人絕對不會輕易放我出去的,今日我們既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那么我希望大家都有以命護著主子的覺悟?!?/br> 西涼茉皺了下眉,她可以對自己的敵人毫不猶豫地下毒手,但對自己的人,她卻絕不是那種要犧牲屬下姓名來保護自己的人,但西涼剛要開口,卻被白嬤嬤的手在肩上大力的一按,她便說不得話了。 白嬤嬤認真地看著西涼茉,低聲道:”茉姐兒,你應該知道,只有你好了,我們這些人才有庇護托身之地?!?/br> 西涼茉啞然,她心中卻知道白嬤嬤的話是對的。 但她隨即眼底掠過一絲鋒銳的光芒,這一次,她若無事,必定要本家的人,還有國公府邸里的那些圖謀不軌的者付出血的代價! 到了夜里,墨香軒里的燈火隨著時間漸晚,漸漸地一盞盞地熄滅。 萬物俱籟,只余下滿院子冰冷的菊花幽香,冷風梭梭然的吹過,卷起幾篇殘落的樹葉,白日里看著靜美幽雅的地方,如今卻充斥著夜啼的梟鳥發出刺耳陰森的啼叫,讓人不寒而栗。 正房里,白嬤嬤不放心香爐的香,早已經讓白珠熄滅,只余下幾乎聞不見的殘燼暗香。 所有人仿佛都已經深深睡去,西涼茉靜靜地穿著衣衫,伏在被子里,警醒地聽著屋子外頭的動靜,她知道自己的人都沒有睡,等待著夜晚里那些在暗處窺伺的那些心懷叵測的鬼影們的異動。 她也很想知道,那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忽然間,空氣里陡然多了一絲詭異的香氣,西涼茉初初并不曾注意到,直到忽然背后有陰冷的氣息傳來,她眼睛一瞇,手里捏著的薄薄小刀瞬間如閃電般帶著凌厲殺氣向身后刺去。 但手腕卻在虛空中瞬間動彈不得,仿佛遇到來自幽冥的阻力,她大驚,手腳瞬間無力,嘴卻被一只冰涼的手捂住,腰上一緊,就被人提到床的半空中,然后竟然被提著沿著梁柱悄無聲息地升了起來,一點點地向屋子上方提去。 而白蕊就在她的床榻下裝睡,正緊緊地盯著窗外,卻絲毫沒有發現咫尺之間,自己小姐竟然已經慢慢地消失在床幔之上,那場景仿佛幔帳將人吞噬,要多恐怖詭異有多恐怖詭異。 眼看就要到了房梁上,西涼茉正是大急之間,嬌嫩的耳垂忽然被身后的人一口含住,用尖利的犬齒廝磨,有詭譎而華麗好聽的男音在耳邊低低飄蕩:”小丫頭,手上還是這么毒?!?/br> 聽著這把聲音,西涼茉渾身的氣息一泄,那種恐懼感便蕩然無存了,只剩下滿腹的驚疑、無奈與無處發泄的怒氣。 百里青! 難道晚上要對那些和親姑娘不利的是這只千年老妖? 但……他是太監吧? 西涼茉腦子里還在快速轉著,耳垂上忽然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銳利的犬齒一下子就劃破了她嬌嫩如貝的耳垂。 ”小丫頭,若再多無妄思慮,休怪本千歲可要好好地調教一下你了?!鞍倮锴嗦龡l斯理地舔了下唇上的一點胭脂血,扣著她纖腰的手緊了緊。 西涼茉陡然一僵,臉上掠過一絲緋紅,眼中閃著惱怒,這只千年老妖,倒真是眼睛利得很,居然看穿了她所想。 ”來,瞧瞧好戲?!鞍倮锴嗨坪鹾芘d味盎然,貼著她耳邊吐氣如蘭,引得西涼茉很是不自在。 但她還是立刻定了心神,目光往下一凝,立刻發現了不對勁,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床邊的紅木雕九福五斗櫥竟然挪了一個位置,露出一個黑漆漆的一人高的洞口來,看著極為陰森。 空氣里飄散著淡淡的腥味,那一爐已經滅了香竟然絲絲縷縷地飄出煙霧來。 白蕊姿態僵硬地半倒在了榻下,也不知是昏迷了,還是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