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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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狠毒的心腸!”林緗綺恨得攥緊拳頭。 顧含章握緊手里的茶杯,咔嚓一聲響,手里的茶杯被他捏碎,殷紅的鮮血一點點滴落。 “我娘連住客棧的錢都付不起,客棧掌柜見她貌美,悄悄煮了落胎藥想騙我娘喝下,我娘機警沒上當,那惡賊又逼我娘賣身還債,通共一兩銀子的住宿費……” 顧老夫人那時腰身沉重,所處地方離陵陽千里有余,便是想回家求助,身無分文亦寸步難行。 她后來到底有沒有賣身,顧含章沒有說,林緗綺摸出手絹,輕輕地幫顧含章包住掌心的傷口。 “我小時就很美……”顧含章眼神飄忽空洞,“那些女人,她們都說我很可愛,她們用一塊餅,一個雞蛋,一把米,幾片棗糕哄我,讓我給她們摸,我不想答應,可我不想看著我娘餓得站不住,我給她們摸捏,誰都不拒絕,我還千方百計遮掩著不給我娘知道……” 林緗綺想哭,卻哭不出來,她的家仇,是血淋淋的鮮血,顧含章的苦,是日日夜夜累積的淚。 “我娘曾經抱著我回陵陽娘家求助,可是那個時候,我外祖已去世,襲位的家主是我娘的嫡兄,他和他的夫人命下人用棍棒趕不走我娘,就放狗轟我娘,我娘的手臂和脖子上還有兩個狗咬痕留著?!?/br> “顧家家財何只百萬,我娘也不是回去索要嫁妝,也沒有想表露身份,她只是求他們給個下人的活計,讓我們母子有個棲身之地?!?/br> “相爺如今位極人臣,有沒有把這些人千刀萬剮?”林緗綺咬牙切齒問道。 “沒?!鳖櫤挛⑽⒁恍?,漫聲道:“縱是千刀萬剮,所耗最長時間也不過是幾日十數日,我只是讓所有人得知,當年他們所負之人的孩子,如今貴為一國相輔天子寵臣?!?/br> “太便宜他們了?!绷志|綺牙齦咬得出血。 顧含章淡笑,道:“我娘奶娘的兒女日日夜夜虐待他們想討好我,那客棧掌柜嚇瘋了吃臟物鉆泥坑,他妻子上吊了,女兒被休回家了,媳婦跑了,家財給人搶了,孫子孫女做著乞丐?!?/br> 略頓了頓,顧含章接著道:“顧家那一家子?!?/br> 他哼了一聲,沒有接著說,林緗綺腹中焰火燃燒,腦子里卻還有理智,活受罪固然比死更痛苦,可花無百日紅,顧含章一朝失勢時,豈不是便宜了那些人?!?/br> 林緗綺正想冒昧開口,顧含章已笑著道:“你放心,我豈會沒半分思量,死士養著的,一朝我出事,那些人半個不留?!?/br> 林緗綺松了一口氣,心中卻還是不能開懷,憋堵得厲害。 再多的報復,也不能消磨掉那些傷害,聽顧含章所言,顧老夫人當年綺年月貌有子的,想來此時斷斷不到四十歲,如今身居錦繡膏梁,看起來卻仍五十有余,當年受的苦,給她留下多深的傷害可見一斑。 “你心里埋藏的恨呢?能否告訴我?!鳖櫤聹厝岬氐驼Z道:“也許,我可以想辦法幫你?!?/br> 救出兩個meimei的機會到來了嗎?這么快! 林緗綺一震,心臟抖地一縮一縮的跳得極快。 6.低眉淺笑最銷魂 救出兩個meimei的機會到來了嗎?這么快! 林緗綺一震,心臟抖地一縮一縮的跳得極快。 貿然說出來怕是不妥,林緗綺笑道:“相爺會聽心嗎?怎知我心中懷恨?” “心中只懷花月之人,聽不出我曲里的哀傷,你深藏心中的恨憤雖竭力掩飾,卻無法消忘,固,你吹比翼雙飛白鷺飛曲還能吹出感傷?!?/br> 林緗綺怔住,看來,自己的修為還不夠,回閬寰閣后,還得向苻卿書請教。 顧含章關切地看著林緗綺:“我信你是坦蕩之人,你的仇人定是十惡不赦之輩,除了杜威,別的,即便是治罪三公親王,我都能設法辦到?!?/br> 除了杜威!她偏偏就是想從杜威手里救人。 林緗綺周身的熱血被凍住,失望難以言表。 “三公親王不應該比杜威更尊貴嗎?為何杜威得除外?”林緗綺露了好奇之色,輕輕地笑道:“你是一品,他也是一品,聽說,你甚得皇上寵信呢?!?/br> 顧含章搖了搖頭,輕嘆道:“杜威英武蓋世勞苦功高,他的護國大將軍爵位,是拿命搏來的,聽說,他的身上刀傷箭傷幾百道不止?!?/br> 他的言談里對杜威有著掩飾不住的敬佩與惋嘆,林緗綺心頭打翻了醋缸喉間吞了苦膽,妒恨悲憤翻攪。 “杜威若只是軍功,也不是撼不動?!鳖櫤峦A撕镁?,也許是在斟酌說與不說,林緗綺含笑看他,眼里帶著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媚殺里學到的讓人失魂的眸波。 顧含章在她的目光里得到鼓勵,緩緩地又接著說了下去:“杜威以軍功擠身朝堂后,把自己的jiejie獻給皇上,琳貴妃進宮十年,至今一直獨寵?!?/br> 林緗綺笑了笑,興致盎然看著顧含章。顧含章面上浮起粉色,眼神帶了癡意。 “先皇后所出二皇子敏王爺聰敏果敢,文武雙全智計無雙,皇上甚是喜愛,冊立其為太子之意甚明。琳貴妃進宮兩年后,皇后與敏王爺突然中毒,皇后身亡,敏王爺雖救了回來,卻從此臥病在床連見陽光都不能,皇上當時大怒,命徹查,可是后來,此事卻不了了之?!?/br> 顧含章沒有再說下去,林緗綺聽出隱藏之意,心臟被木楔子釘住無法跳動。 皇帝始則大怒,其后卻讓這事不了了之,顯然,這事是榮寵無限的杜家姐弟做的。 即便皇后早已失寵,敏王可是皇帝甚喜愛的兒子,皇帝后來卻讓此謀害皇嗣毒殺中宮皇后的案子不了了之,可見皇帝對杜威兄妹的寵信縱容到了何等程度。 夜涼如水,許久的沉默后,林緗綺低聲問道:“朝中沒有臣子為敏王仗義執言嗎?” 顧含章搖頭道:“敦王爺是皇長子,也是皇后所出,可性情仁弱木訥,甚不得帝心,敏王爺臥床不起,于儲君之位無望,朝臣雖有不平,卻沒有拼了身家性命犯顏進諫的,皇上將對敏王爺的喜愛轉移到琳貴妃所出皇五子身上后,此事慢慢便無人提起了?!?/br> “相爺,那你當時呢?”林緗綺很想知道,顧含章是不是那種察言辯色見風使舵之輩。 “那是八年前的事,我那年十二歲?!?/br> 十二歲,他那時尚未入朝呢!林緗綺慚愧不已。 “我聽過很多敏王爺的事跡,他若不是生在皇家,跟杜威一樣有機會從軍,如今功勛震天的,不一定是杜威?!鳖櫤麻L嘆。 如果那位敏王爺得以沙場馳騁殺敵,自己家也不會慘遭此橫禍吧? 林緗綺想著自己在苦海里沉淪的兩個meimei,一直插在心頭的那把鈍刀隨著思緒牽動又細細密密地拉鋸起來。 半垂下頭,林緗綺將悲苦的血淚悶梗在喉嚨里,生生抑制著沒發出悲意來。 新月如鉤,竹影在迷離的月色中漸漸帶了輕愁。 顧含章沒法幫她,只能咬牙強忍著,等閬寰閣幫她想萬全之策。 明明只是一個任務,離開相府時,林緗綺還是膽怯得沒法找顧含章面別。 她在顧含章上朝時去向顧老夫人辭行。 喜歡顧老夫人的慈祥,更敬佩顧老夫人在艱難困苦中把兒子撫育長大的堅強,林緗綺面對顧老夫人時,除了孺慕,還有毫不掩飾的敬重。 她沒有使出媚殺惑心術,對于真心尊敬的人,她不想滲入虛假。 “好孩子,你能不能留下來?做老身媳婦或女兒隨你意愿?!鳖櫪戏蛉溯p摩著林緗綺的雙手。 淚水猝然而至,透明晶瑩落在潔白光滑的大理石地磚上。 林緗綺微咬住唇,無視顧老夫人慈愛關懷的目光,屈身深施一禮,堅定地轉身離開。 林緗綺回到閬寰閣時,苻卿書正在修剪階前花木。 “宗主,緗綺幸不辱命,已完成任務?!?/br> 苻卿書唔了一聲,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 他的手很巧,手里小剪翻飛,一盆綠鳳尾很快形成抱月入懷的形狀。 林緗綺靜靜站著,苻卿書剪完,退后兩步欣賞了片刻,側臉看向林緗綺,微微一笑,道:“半個月不見,你的心境又進了一大步?!?/br> 他的眸子深邃鮮明,沉若深淵,此刻帶著笑意,別具一種驚心動魄的震撼。林緗綺微微閃神,復又平靜地半垂下眼瞼。 “把過程講給我聽聽,顧含章那個人,什么風浪什么美人沒見過,我很好奇你怎么半個月就治好他的畏色癖?!避耷鋾従彽赝鹁訌d走去。 林緗綺跟在他身后,把顧含章的秘密隱去,其他的詳盡講了出來。 林緗綺講到自己吹《白鷺飛》后顧含章便朝她走過來時,苻卿書突地停下腳步轉身,林緗綺收步不及,一頭撞進他懷里。 林緗綺急忙后退,躬身請罪。 苻卿書似是一無所覺,只緊盯著林緗綺問道:“你于樂器上的演奏甚是出色?比顧含章不遑多讓?” “論技巧與意境表達在伯仲之間,但是,緗綺在離塵絕俗方面,比顧含章略有不如?!绷志|綺斟酌著道。 苻卿書半瞇起眼,目光停在林緗綺的臉一動不動。 看著像是在看她,可林緗綺感覺到,他是在透過她看遙遠的不可知的未來。 許久許久后,苻卿書輕輕地嘆了口氣,細若浮塵,林緗綺從他的嘆息聲里,莫名地感到憐惜之意。 不想被癔想亂了心神,林緗綺啟口道:“宗主,顧含章從我的笛音中聽出我心中懷恨,緗綺請教宗主,如何才能做得更好?無論何時何地都不給人感覺得到?!?/br>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避耷鋾溃骸邦櫤绿尥噶岘?,除非不存在你心中,否則,他不可能聽不出來。你此番能完成任務,最大的原因是,你與他同病相憐,他被你潛藏在心中壓抑翻騰的恨意打動?!?/br> 原來如此么?想到顧含章連羞恥的隱秘都對自己直言,自己卻不告而別,林緗綺有些心虛。 苻卿書說顧含章和自己同病相憐,看來,他對顧含章的隱秘也有幾分了解的。 兩人踏進廳中后,苻卿書拿起桌面上的一個油紙包遞給林緗綺。 “西寧人在京中開的錦福齋的甜餞,拿去?!?/br> 故國的食點!林緗綺怔住,默默地接了過去。 苻卿書接著又道:“下去休息,教坊司那邊安排好了以后,我會帶你去看你三妹?!?/br> “是,謝宗主?!绷志|綺沒有行禮告退,說得這么幾個字,急忙轉身走出去,略遲得一遲,她怕自己就會忍不住掉下淚來。 苻卿書默看著林緗綺遠去的背景,眸瞳深處似有晶鉆般明亮的星星在閃爍。 蘭薰遠遠便看到苻卿書視線隨著林緗綺移動,心里又妒又惱,方才從教坊司出來的那點不安和害怕消失得無影無蹤。 “宗主,事情都安排好了?!碧m薰今日是奉命去教坊司打點好一切,使林緗綺去探望林紫綺時不要出意外的。 “冷大夫煉的寧神藥丸親眼看著林紫綺服下了嗎?” “屬下親眼看著流朱服侍她吃下的,不過,宗主,冷大夫說,那藥丸雖能讓林紫綺一時安寧,若是受到刺激的話還是有可能發病的?!?/br>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苻卿書在心中沉沉嘆了口氣,希望林緗綺姐妹見面的那短短兩個時辰里別出事,否則!林緗綺若是知道meimei已經半瘋,只會更加自責痛苦。 林緗綺知自己去看望紫綺苻卿書定勞心費力,卻不知閬寰閣竟動用了五十人不止。 苻卿書安排了官員到大將軍府絆住杜威,從大將軍府到教坊司的路上,行走的閑人挑擔的腳夫還有小販里面都有閬寰閣的人。 教坊司里面,還有苻卿書安排的假裝來尋歡的官員,準備在杜威如果突然到來時可以出來緾住杜威,使他能安全帶走林緗綺。 步入教坊司大門,初初只聽得悠揚的樂曲,林緗綺心中尚還能強自鎮靜,及至踏上雕欄玉階上了二樓,聞得粉香濃郁,聽著嬉聲yin調,心頭悲苦再難寬解。 苻卿書帶著林緗綺進了一個沒有絲竹yin聲的房間。 拍上藥水取下林緗綺臉上的男子面具,沒讓她換女子衣裙,苻卿書苻卿書聲道:“你三妹在隔壁那個房間,去吧?!?/br> 苻卿書怕林紫綺露了形景給人看穿,事先也沒讓人通知她,林緗綺推門進去時,林紫綺直呆呆看她,半點反應也沒有。 “紫兒,我是大姐?!绷志|綺忍了又忍,方克制住沒有大放悲聲。 她的三妹在家時下頷圓潤,小臉干凈滑嫩不染一絲塵埃,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瞳仁烏黑,肌膚細膩瑩白,精致得像上好的薄胎瓷器。如今卻臉頰枯黃下頷尖削,靈動的雙眼也變得混濁無神。 “大姐,你是鬼嗎?”林紫綺愣了許久喃喃道,話音落下,猛一下朝林緗綺撲過來,放聲大哭:“大姐,你是鬼我也不怕,大姐,我好想你,想爹想娘……” 這才是她家純真率性的寶貝三妹,林緗綺含悲忍淚,抱住林紫綺慢慢移到紗幔后床沿坐下,盡量離房門遠些免得給人聽到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