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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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中,活生生地將少年完整的右手手指甲抽了下來。 十指連心的痛苦比任何痛都難以承受,然而,就仿佛聽不見身后那歇斯底里的哭叫,依靠在窗邊的雷切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飄雪,而后,輕輕地掀開手邊的壺口上的蓋子——那是斯巴特大叔放在這里特意為會議時泡茶或者咖啡準備的水壺,而此時此刻,從來不cao心這種瑣碎事情的男人卻在這種情況下打開了他,當他的身后,那泣不成聲的聲音零碎地叫著“雷因斯哥哥”的時候,男人手上一頓,將壺口對準了入水口。 當水注滿壺,他細心地蓋上了蓋子,插上電源。 潔白的獸皮地毯上灑滿了血液,還有五片完完整整的指甲。 地毯上濕漉漉的一片,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甚至是別的什么東西……直到從男人背后傳來了小便失禁特有的臊味兒,雷切在背后變得逐漸嘶啞卻依舊響亮的哭叫聲中蹙眉,忽然潔癖發作。 他湛藍的瞳眸盯著窗外,看著隔壁一號樓屬于綏的牢房里亮起了燈…… 嘖,真會叫。男人挑挑眉,正準備轉過身說些什么,此時,水壺燒開的尖叫聲卻也同時響起。 雷切將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彎下腰隨手拔掉電源,順便拎起裝滿了沸水的水壺,三兩步走到賴斯身邊,鎮重其事地將那沉重的水壺交給他—— “他太吵了?!蹦腥说卣f,“讓他閉嘴?!?/br> 說完這句話,雷切面無表情地打開了會議室的大門,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向王權電梯。 二號樓的王權者走了,只剩下一群沉寂的高層圍在會議室之外—— 所以所有的高層都有幸看到了這觸目驚心地一幕——此生若不是來到絕翅館,他們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當一壺剛燒開的開水活生生灌進活人的喉嚨里時,究竟是什么樣可怕的情景。 當賴斯丟下被折騰得奄奄一息就還剩一口氣的少年宣布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時,高層們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三三兩兩迫不及待地散去。 此時此刻的他們,一不小心響起了二十八層那兩位半小時前的對話。 ——老大瘋了,怎么辦? ——自求多福 …… 這是一個不眠夜,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 當千里之外的阮向遠叨著被切成可愛小兔子的蘋果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媽塞進懷里亂蹭的時候,殊不知,他這靈魂前腳剛走,病房的床單幾乎都還沒來得及坐熱乎,此時此刻,那個擁有全世界最完善先進的硬件設備,從前對于他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幾乎等于傳說的、名叫絕翅館的監獄,卻因為他翻了天。 83第八十三章 長期靠營養液維持身體機能,如今醒來之后暫時只能食用流食,監護病房里的病床上坐著一名年輕人,長期不見紫外線的皮膚白得不像人類,頭發卻烏黑柔軟,陽光從拉開的窗簾處射入在發尖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暈,與年輕人蒼白的皮膚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而此時此刻,年輕人耷拉著肩,那明亮有神的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著看著面前餐桌上擺放的一晚清湯寡水顏色詭異狗糧都不如的白菜豬血粥,沉默。 ——這是什么? ——粥嗎?……是粥吧。 ——這些年居然從來沒有起過離婚的念頭,我爸真是個絕世好男人。 ——以及這是要給我吃的嗎?你確定? ——勞資這是做了什么孽才必須要在被賤人從三十一樓被推下來摔個腦漿四濺之后睜開眼就必須面對這種和腦漿長得如此像近親的東西? “……“阮向遠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把雷切放在柜子最上層的那些高級狗糧吃完再死。 耳邊是阮向遠的母親大人親切而令人懷念的喋喋不休—— “哦喲這是麻麻特別跟隔壁的周阿姨學會煲的豬血芥菜粥哦,你也知道現在的蔬菜有多貴啦所以小遠你要乖乖全部吃掉哦不可以浪費,在你不省人事這段時間里mama和隔壁周阿姨學了很多料理啊,除了來醫院照顧你之外就只剩下這點能打發時間的東西啦,你爸爸現在在樓上開會,你不要看他那么冷靜哦其實當天大半夜的主治醫生打通你爸爸手機的時候那個家伙在床上面花了整整五分鐘來震驚哦,像是演電視一樣手機都從手掌上滑下來啦我都快被他嚇死了生怕你有個什么意外我都來不及見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敢對著你敢醒來的兒子好歹說兩句吉利話么,媽? 什么“大難不死必有后?!边@種略高端的話我也就不要求你了但是哪怕是“恭喜發財”也好啊這個你總會吧! 當阮向遠一邊在內心吶喊著“不是說不作死就不會死嗎我都還沒來得及作死怎么剛睜開眼睛就直接跳到了會死這一步呢”一邊舉起手中的勺子,優雅地輕輕攪動面前的粥,撩起一塊浮在上面的菜葉,正準備往嘴邊送時—— “小遠,麻麻有個問題要問你,你聽了不要不高興哦?” 阮向遠手上動作一頓,在大腦反應過來的第一秒立刻將勺子放回了碗里,轉過頭對著坐在床邊笑瞇瞇的阮母點點頭:“恩?!?/br> “你什么時候學會駝背的?” 阮向遠:“………………………………………………………………” “你這樣坐在這里的樣子其實和我們家哈里有點像哦?!?/br> 哈里是……阮向遠養的灰色背毛桃臉阿拉斯加,今年三歲啦,是弟弟哦,嘰嘰上沒有毛。 阮向遠:“………………………………………………………………” “好啦其實我不是說你像狗啦,不要露出一臉嫌棄的樣子!” 阮向遠深呼吸一口氣:“沒關系,狗……拉么可愛,我怎么會嫌棄?!?/br> “是哦我也覺得,你看,哈里肯定也很想你啦,明天試試看能不能用個行李箱什么的假裝是為你添置衣物瞞過你拔拔帶它進來,只不過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里它好像有吃胖一點,不知道家里那只巨大的箱子還能不能把它塞進去——” 阮向遠:“……如果很想我的話,難道不是應該變瘦嗎?又吃胖了一點是幾個意思?” “……”兒子忽然起來的問題讓阮母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竟然也被問得語塞,瞪著哪怕已經上了年紀還是像“少女一樣對世界充滿了好奇”那種可怕的大眼睛,在阮向遠無語的目光中,中年婦女開始一邊手捂嘴一邊做出“討厭啦”的手勢噼里啪啦對著剛醒來的兒子肩一陣亂扇并呵呵呵呵地笑著說,“那種細節就不要在意啦!” 阮向遠忽然開始沒來由地懷念起當狗的日子,好歹想當年他還是狗崽子的時候,還能仗著愚蠢的人類不懂汪汪汪,把他們說的話當做是外星語裝成死蠢狗聽不懂狀……而如今,在眼看著這場對話要維持正常的話題談論下去已經變得如此艱難的情況下,阮向遠除了低下頭瞪著面前那碗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在對著那碗粥干瞪眼的時候,阮向遠發現與其稱之為粥,不如稱之為由大量豬血、大量飯粒、很多水、漂浮在上面零星的芥菜以及少量豬血飯粒水芥菜混合物等五個部分共同組成的料理界新品種。 在母親催促的目光下,阮向遠勉強地從碗里撈出一勺子豬血,別扭地送到唇邊,下意識伸出舌尖,在舌尖快要觸碰到那塊食物的時候又猛地一頓覺得哪里不對,然而,還沒等黑發年輕人對此可怕的行為做出補救的舉動,旁邊認真地盯著兒子一舉一動的中年婦女立刻迫不及待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兒子,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是像小說寫得那樣靈魂跑到狗狗身上了嗎?” 阮向遠:“噗——” “哦喲,不是你就搖頭啊,麻麻就是隨便說一下你干嘛噴一桌子臟死了!” 阮向遠:“那你就不要在我吃東西的時候嚇我啊……紙巾呢?” “紙巾什么?哎呀放那吧等你拔拔開完會下來幫你擦?!?/br> 阮向遠:“……………………………………” “那你要不要先做下復健運動?下床走兩圈也好,今天是你醒來的第一天,有沒有想到外面去走一走曬曬太陽?雖然天氣很熱,但是長期呆在空調房里麻麻害怕你會得空調??!” 阮向遠:“復健運動???好啊……咦,等等,還是算了吧?!?/br> “到底要不要?” 阮向遠:“……我怕你扶著我走一半忽然把我扔地上?!?/br> “怎么可能!” 阮向遠:“比如你心想什么‘太陽好大啊還是抬手遮一下’之類的?!?/br> “…………” 阮向遠面無表情:“算你誠實?!?/br> “兒子,你變得不可愛了,跟誰學的?” 誰? 這個問題……問得好。 阮向遠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窗外,盛夏刺眼的陽光刺得黑發年輕人微微瞇起眼,眼角那個部分的肌rou發酸卻意外沒有想要流淚的沖動,只是,心中某個一直想要忽略此時此刻卻終于在談話的無意間被掀開的某個角落,所有的思念和不舍參雜著些許不甘心,忽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蜂擁而出——于是胸口里就好像忽然間多了一只手在里面翻江倒海似的,整個五臟六腑都被攪合得移了位。 雷切啊。 雷切雷因斯,那個今天早晨新聞里還有提到的雷因斯家族未來繼承人。 高大英俊,狂霸酷炫拽,手段殘忍三觀不正,卻意外地是個絨毛控,以及意外地是個好男人……恩,大概。 想起蠢主人偶爾黑著臉說“打死你”的那副臭臉,阮向遠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賤兮兮的笑:“閻王爺教的?!?/br> “誰家的倒霉孩子!敢不敢講點吉利的話?” “……講點道理啊,媽?!?/br> “我是你媽!你可是從老娘肚子里從一個小小的細胞慢慢在我的呵護下小心翼翼地長大然后懷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最后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你爸除了貢獻一個jingzi之外沒別的功勞了我告訴你你少總向著他!” “這么長的一串翻譯過來就是‘誰跟你講道理’的意思對吧?” “對!——你要不要去看一下你妹?” 話題來了個飛流直下三千尺萬馬奔騰天邊去式的神展開。 “……我妹?” “對啊?!崩硭斎坏幕卮?。 所以老子是又穿越到了一個平行空間了么?阮向遠臉上原本的無奈表情忽然一頓,撓撓頭露出個蛋疼的表情:“我什么時候有個妹?……還是說是在我成植物人的這半年里生下來的嗎?綜合之前說的哈里也有變胖,我說,全家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我這么一號人躺在醫院挺尸——” 黑發年輕人的話說了一半被阮母拍腦門上的一巴掌給揍了回去,隨之而來的是中年婦女的繼續喋喋不休—— “說的什么白眼狼話!在你挺尸的這段時間里醫藥費可是源源不斷地往家里寄,每天早晨定時定點負責把它從信箱里掏出來送到我手上的可是哈里,負責去銀行繳費的人也是我,用的是你拔拔的卡——你可是每天都在用幾千塊大洋狂刷存在感,我生你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這半年這么深刻地意識到我居然還有一個兒子!” “so?” “我對你這么好,所以你以后要把工資卡乖乖給麻麻養老才對!” “走吧,去看我妹?!?/br> “話題轉移得太生硬了!” “所以我妹到底是誰???”阮向遠發現這半年里和某神邏輯的朝夕相處讓他練就了一身充耳不聞旁人話從容將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貫徹到底的好本領,“還有,為什么不是meimei來看我這個躺了半年好不容易蘇醒的哥哥?” “廢話,當然是因為精神科的病人不許到處走動啊?!比钅干斐鍪种复亮舜羶鹤拥念~頭,“去吧,陳佳佳已經知道你醒來的事了,她很想見你?!?/br> “陳佳佳?”對于這個有些熟悉的女性名字,阮向遠腦海里放空了一會會,隔了一會兒那雙黑色的瞳眸里才重新找到焦點,“她不是醒陳么?” “對啊,你們出事之后都進了你拔拔的醫院,我就把她收作干女兒了?!?/br> “……動作真快?!?/br> “又不用經過你同意,而且當時誰知道你靈魂跑到哪個地方去了?!?/br>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大概是剛成為一坨軟乎乎的哈士奇幼犬,還在努力學習作為一只狗崽子怎么樣噓噓才不會噓到自己的毛上以及每天努力地跟習慣性做晨練的蠢主人做精神斗爭吧。 所以,這么想起來的話,作為一只狗崽子,也是可以很忙的啊。 阮向遠收回思緒,麻木地點點頭:“陳佳佳怎么樣?” “清醒的時候很正常,”阮母皺皺眉,“偶爾病發會有攻擊性,但是已經很少發作了,再過兩三年,應該就可以出院了吧?” 兩三年那么久???當狗當久了數學能力好像有點退化,阮向遠掰手指數了下,這才木頭似的點點頭:“那豈不是要延遲兩三年畢業……是我害了她?!?/br> 然而,還沒等黑發年輕人來得及感慨悲傷愧疚一下,阮母就將話題接了過去,說出一句讓阮向遠差點兒震驚得眼淚都噴出來的話—— “延遲兩三年畢業也比你延遲二十多年畢業好啊?!?/br> 阮向遠:“什么?為什么?憑什么?——告訴我我經受得住這個打擊是不是我被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