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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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切的下一句話讓少澤恨不得抽死自己。 “好巧,我也餓了。冰箱里面有速凍牛排應該還可以吃,啊,土司應該也沒有壞掉,黃油可能凍起來了,果醬在冰箱冷藏室的第二個格子里,順便可以幫我把昨天送來的櫻桃洗掉嗎,大概真的是餓了忽然有點想吃——牛排旁邊有山羊奶粉,拿出來煮一下和狗罐頭倒在一起,狗食盆在門旁邊你應該知道的?!?/br> “……” “你知道的吧?” “……知道?!?/br> “好的,去吧?!?/br> 少澤乖乖地“去了”,當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廚房挺進,作為歡送的歡送詞是雷切的一句異常有誠意卻非常讓人感動不起來的“謝謝,辛苦了”——這句話正確解讀的姿勢是這樣的:有誠意的是“謝謝”,“辛苦了”只是一個跟在后面的固定搭配,在這里不具備有任何含義。 烤面包的時候大眾臉獄警幻想著,什么時候他才能在絕翅館大干一票,殺光所有神邏輯之人,干完這票,就告老還鄉。 然后在阮向遠顛顛地跑進來圍著他打圈圈求投喂的時候結束了幻想。 …… 那時候的少澤也同樣沒有想到,在之后短短不到三個小時的現在,他就原諒了這個原本打算下半輩子堅決需要保持安全距離的神邏輯男人和他的神邏輯狗——大眾臉獄警發現,自己之前猜測雷切弱智兒童暴力多是多么的刻薄,雷切,其實很聰明。 他很有先見之明地帶上了狗崽子。 于是,在以來的辦公室里,一個翹腿的噓噓準備動作讓狗崽子終于點開了技能樹中除吃喝拉撒討人嫌之外的幻之第六型——奧義·絕翅館館長の克星! 這很重要。 簡直是絕翅館歷史上嶄新的一頁。 ——打從絕翅館有了伊萊這號人,絕翅館的犯人都老實多了,因為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幾乎所有人包括絕翅館里廚房洗菜的大爺都知道,館長訓話永遠啰嗦得讓人神煩。 爭對這次大鬧牢房,少澤猜測館長大人會在一陣總結性的廢話之后,開始總分總的結構關系,從牢房衛生說到晚上熄燈的時間調整方案,從晚上熄燈之后還有犯人在竊竊私語說到監獄里的同性性行為,然后可以繞到規章制度,最后成功地狂奔上了評論各個國家法律的莊康大道。 然后午飯時間就過了,然后午休時間也過了,然后下午茶的時間也就別指望了,然后,然后天就黑了。 是的,少澤做好了今晚就在這罰站過夜的準備——甚至在狗崽子站在鬼臉黃花梨木桌上抬起自己的胖腿時,少澤已經做好了死在這里的準備。 然而讓人震驚的是,今天,伊萊居然沒能把話題神展開! 當他嘮嘮叨叨地說到宿舍衛生的時候,坐在辦公桌前受訓各種不耐煩的兩人忽然發現館長大人停了下來,抬起頭,他們看見,伊萊正直勾勾地越過他們盯著他們的身后,順著館長的目光挨訓的兩人好奇回頭,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館長寶貝似的擺放在沙發上那對價值不菲的,從中國專程托人高價買回的雙面繡鴛鴦靠枕中,公的那一只已經被狗崽子拖到地上,此時此刻,狗崽子正各種歡樂地在上面打滾賴地。 “會賠償的?!崩浊锌粗呛灰荒樄房谒x鴦淡定地說。 伊萊深呼吸一口氣,決定接下來說一下晚上熄燈提前的改革問題。 然后在說到電路壽命的時候,他發現一坨灰色的、毛茸茸的玩意兒正拖著另一只粉紅色的顯然是母的那只雙面繡靠枕,大搖大擺地打從辦公桌前路過。 “這個也會賠?!睂τ谀侵徊噬岚蚨急灰У妹摼€的鴛鴦,雷切依然很淡定。 一個小時后,連帶著那兩個已經失寵了的枕頭,雷切和阮向遠被一起塊兒扔出了館長辦公室。 少澤是被踹出來的。 天空灰蒙蒙的,一個不錯的陰天,當贖罪三人組離開伊萊溫暖的辦公室時,外面那冰冷的空氣終于將他們被伊萊搞得昏昏入睡的情緒稍稍喚醒。大眾臉獄警揉了揉屁股,無奈地看了雷切一眼,此時此刻男人手中正捧著那兩塊靠枕,柔軟的靠枕最上方,四仰八叉地睡著一只沒心沒肺的狗崽子。 寒風吹過,狗崽子還稚嫩的毛發被吹得緩緩飄動,厚厚實實的皮毛似乎注定讓它感覺不到一絲的寒冷,在雷切的注視下,狗崽子吧唧了下嘴,噴噴鼻息,后腿無意識地縮起來懶洋洋地撓了撓肚皮。 少澤無語地看著狗崽子,總算是明白這貨為什么看上去比一般同齡的哈士奇幼崽寬那么一點兒,正所謂沒心沒肺吃喝不累,剛坑完個大爹轉頭就毫無負擔地睡死過去,絕壁是五行二,缺德和缺心眼。 聽說缺心眼的都是胖子,這話真沒說錯。 “還看什么?”雷切瞥了他一眼,“餓不餓?” 被坑怕了的少澤立刻搖頭:“不餓!” “哦,還想請你吃飯呢?!蹦腥它c點頭,慢吞吞地說,“下次吧?!?/br> 少澤捂著高唱空城計的肚子,滿臉血。 雷切舉著阮向遠和他的狗墊子,往前走了兩步,男人似乎決定放棄暖氣空調的通道,從外面繞到到餐廳去——他走了一會兒,似乎是疑惑少澤為什么沒有跟上來,于是回過頭,沒心沒肺地沖獄警招招手:“走?” 少澤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溫暖如春的暖氣通道,一頭扎進暴風雪里。 雷切將曾經的靠枕現在的狗墊子順手遞給少澤,自己將睡得嗚呼哀哉的狗崽子揣進懷里。捧著鴛鴦靠枕聽狗崽子睡得扯呼,獄警忽然醒悟,老大剛才不是在邀請他一塊踏雪尋梅,而是老大要踏雪尋梅,在老大踏雪尋梅的時候,需要一個提包的。 雷切:“這次逃過一劫了啊?!?/br> 少澤:“恩,真不容易?!?/br> 雷切:“……下回不要犯錯了?!?/br> 少澤:“好?!?/br> 雷切:“恩,這次就原諒你?!?/br> ……呃,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謝謝?獄警覺得腦子忽然有點兒不好使,總覺得哪里好像不對,捂著臉瞇著眼,張口剛想反駁一下卻嗆進一口雪花,咳得屁滾尿流之間,他看見半個身子埋在紅發男人臂彎里的狗崽子蹬爪子打呵欠,然后腦袋一歪,繼續睡死。 雷切則…… 好吧,雷切還是將喜當爹的角色表演得非常到位。 少澤不禁響起了大約是五六年前,那時候雷切也還年輕,絕翅館嶄新嶄新的新人一枚,他靠著自己的雙拳一步步地將自己推向王的位置,大概是雷切進入絕翅館的第三個月吧,天氣也像是現在這么冷的時候,二號樓保持了十幾年的“王”終于換了人。 ……說起來,這家伙從進絕翅館就這樣一副冷冰冰的德行。 用倆個月零二十八天的時間干翻了前面二十九樓的所有人,在進入絕翅館倆個月零二十九天的那天傍晚晚餐結束之前,雷切站在了當時還住在倒數二層的斯巴特大叔面前。 一個小時后,獄警少澤罵咧咧地把前天才放到二十九樓弄好還沒捂熱乎的用具,老老實實地搬上了第三十層。 一天后。 雷切進入絕翅館的第三個月,一天也沒有多等,雷切終于等來了他期盼已久的王戰。 ☆、第二十章 當雷切還是個嶄新的新人時,絕翅館二號樓的王還是光頭肥仔。 光頭肥仔是來到絕翅館以后才有的外號,沒人知道是誰最先這樣叫起的,久而久之這個不怎么好聽的外號卻漸漸變得比他原本的名字更加令人記憶深刻。光頭肥仔是個中年光頭男人,在當時,還是絕翅館四巨頭之一的光頭肥仔意氣風發,絕對不像是現在那個卡在十五樓上不來下不去的尷尬樣——然而,所有人都記得那一天,當那個剛剛才結束絕翅館規定新人保護期的雷切走到這個胖子面前的時候,從這個東南亞裔男人的眼里,所有人看到了警惕和不安。 只用了三個月就換到第三十層的新人,這個全新的記錄刷新了整個絕翅館的歷史。 “——啊,這個新人不得了哦,打破了你的記錄了?!?/br> 當時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大難臨頭的少澤和少佳正湊在一起,倆獄警呱茲呱茲地木著臉嚼薯片,少澤掰著手指奚落頭也不抬坐在一旁看雜志的綏,一邊說話薯片碎片還很不文雅地噴出來,“你用了四個月才打倒原本的王坐到現在的位置,喏,少佳跟老子炫耀了一個月?!?/br> 綏頭都不抬,非常淡定地將手中的雜志翻過一頁,反倒是在少澤旁邊的少佳放出了一聲不屑的咂舌音。 “嘖什么嘖,風水輪流轉啊,”少澤捧著臉笑瞇瞇地看著不遠處一觸即發的王戰,“看看我們樓的新生力——哎呀呀,打從進了絕翅館老子從來沒覺得腰像今天那么直過,這次我一定要念到你煩才是,就像你當初在老子耳邊天天嘰嘰喳喳‘我們家綏’一樣那么煩死個人,哼,我們家……咦,這個新人叫什么名字來著?” 少佳:“……跟你說話真是拉低智商?!?/br> “他叫雷切?!痹谏贊杀嫩Q起來大吼大叫丟人現眼之前,綏怕地一下合上了手中的雜志,漫不經心地掀掀眼皮掃了眼不遠處一觸即發的緊張局面,顯得有些漠不關心地勾了勾唇角,“你幫人家當了三個月的搬運工居然不知道他叫什么?” “什么!”少澤漲紅了臉,“我當然知道啊,考考你們而已!” 少佳飛給他一個白眼,少澤咳嗽了下,扔開手中的薯片袋子,抓著綏追問:“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恩?”綏被問得一愣,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放空,然后撓撓頭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啊,因為這家伙進監獄的第二天就要跟我挑戰,說我看起來很強……有沒有搞錯,少澤,麻煩你好好管教下你那棟樓的人行不行啊,新人搞挑戰都挑戰到隔壁樓的王這里來了,你是想我這棟樓的犯人暴動嗎?” 當綏從正兒八經的回答問題向著抱怨一路狂奔再也回不來的那一刻,少澤立刻果斷扭開了頭,聚精會神地投入了不遠處的那場值得期待的“王戰”中。 不遠處,被人群簇擁的光頭肥仔身上紋滿了看上去非常詭異的符文紋身,脖子上金項鏈上掛著巴掌大的一枚小牌,他站在最前面,身后是二棟的所有犯人,在光頭肥仔看不到的地方,他們沉默著,大部分的人的臉上卻寫滿了對可能即將到來的新歷史充滿了期待和興奮。 四個王中,光頭肥仔最不得人心。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之所以能當上王,只是因為二號樓當時正好沒有真正的強者。 這個身材肥碩的男人練過泰拳,出手意外地不受身材的限制招招狠厲說話也罵咧咧,他用著發音比較奇怪的英語,當他上火的時候,吐詞變得更加含糊不清,其中夾雜著自己國家的語言—— 人群前所未有地沸騰起來,連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換“王”的情況出現,絕翅館確實好久沒有那么熱鬧了。 時間一秒秒地過去,光頭肥仔終于開始顯現出了弱勢,他的呼吸開始變得不勻,進攻的動作更快更密集——他感覺到了自己的體力和心臟開始跟不上負荷,他試圖盡早地結束這場戰斗……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哪怕是別人以為光頭肥仔突然爆發,雷切卻看得清清楚楚,最開始對方還算有計劃的進攻此時此刻變得有些凌亂,能威脅到他的進攻頻率也明顯降低! 十分鐘后,當雷切抓著那個兩米多高脖子上掛著拇指粗的金鏈的光頭胖腦袋狠狠地撞向地面,飛濺的雪花和擂鼓的巨響,仿佛組成了最強的旋律重重敲擊在所有人的心上,時隔十五年,絕翅館的二號樓終于有了一位新的王。 少澤得意洋洋地嚷嚷著推開人群,吆喝著他那棟的犯人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光頭肥仔趕緊送到醫療室—— 這時候可憐的大眾臉獄警還不知道,這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后的一次大呼小叫。然后他轉過頭,笑容滿面地沖新誕生的王伸出了友誼之手:“你好,雷切,再次介紹下,我是你們這棟樓的獄警,我叫少澤?!?/br> 站在不遠處的紅發男人目光頓了頓——后來少澤才知道,這只是雷切對于自己名字的條件反射而已,仿佛完全沒有看到獄警僵硬在半空充滿了真誠的手,男人東張西望地看了看周圍,皺皺眉伸出拇指捻去唇角的一絲血跡,然后轉身就要離開餐廳—— 少澤滿臉凌亂:“喂,雷切——你去哪?放風時間還沒到!” 雷切終于有了反應,他停下往外走的步子,微微轉過身:“……那個小本子上說,王的行動不受限制?!?/br> ……哦,好像是噢。少澤傻眼了,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雷切只留給他了一個酷炫的背影——這家伙居然提前閱讀了王的權限啊,嘖嘖,真是個有計劃有理想的靠譜年輕人啊。 當時還那么天真的大眾臉獄警望著男人的背影感嘆著。 大概在一周后,少澤終于明白,關于雷切口中的那個小冊子,從頭到尾,男人也只是看了那一句而已——然而在今后持續很久很久很久的時間里,雷切所看的,也還是只有那一句。 所以在雷切當上了王之后,少澤把去館長辦公室聽訓給擼成了日常。 有時候一想起來當初那個為了這個混世魔王的出現而得意洋洋的自己,大眾臉獄警自己都覺得怎么那么丟人。 于是獄警之間偶爾會出現這樣的詭異對話—— 少澤:“雷伊斯,你是不是在默默地嘲笑我!” 雷伊斯:“……不,我同情你?!?/br> 少澤:“……” 作為獄警之一,負責三號樓的雷伊斯跟少澤不怎么對盤。 雷伊斯的老大是那個滿臉橫rou全身金屬朋克頭發像超級賽亞人左邊半拉眼睛特意紋了一條十分猙獰的中國龍刺青的那個死胖子,三樓的王,名叫mt。 說起mt,阮向遠第一次知道這貨名字的時候,心想這尼瑪可不就是個要當t的體型么,真是個好名字。 mt的名字還是雷切自己跟阮向遠提起的——是的,偶爾雷切也會在沒人的時候,抓著狗崽子說點兒神邏輯的小心思,男人的話題通常不是惦記哪個姑娘了,而是“某年某月某日,我廢了某個倒霉蛋半條胳膊,然后他就再也沒能上過二十五層樓”……阮向遠第一次聽,當八卦還覺得新鮮,但是等了半天,當狗崽子終于領悟所謂“他再也沒能上過二十五樓”就是八卦的大結局,覺得自己被坑了個爹的狗崽子第二次聽就開始狼心狗肺地不耐煩。 當雷切捏著他的耳朵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十分催眠卻又不厭其煩地跟他說著絕翅館的那些勢力關系的時候,阮向遠不是抬腳撓肚子,就是翻來滾去地抱著爪子啃指甲。 雷切那絮絮叨叨的話嘮模式一開真的煩死個人,阮向遠覺得他的那缸金魚要不是記憶只有七秒,可能早就被他煩的跳魚缸自盡。在雷切的背景配音中,狗崽子追著自己的尾巴滾來滾去,當他滾到床邊被拎著脖子放回床中央的時候,他忽然領悟了一件事情—— 幾乎所有人的人都以為雷切對于這些絕翅館明著的暗著的所有事情一無所知,然而狗崽子忽然發現,其實雷切都知道,他只是不說而已。 比如,當雷切用非常淡定地語氣說,其實他知道自己這棟樓和三號樓有些不對盤的時候,狗崽子終于停止了啃指甲,他抬起頭,忽然無比地同情大眾臉獄警—— 全絕翅館都知道,獄警的隊伍里,雷伊斯和少澤不對盤。 四個王中,非常巧合的,雷切和mt也不對盤——二號樓和三號樓的關系其實搞得很僵,因為當年那個被雷切廢掉一只手,從王一路下跌到十五層再也爬不上來的那個光頭肥仔是mt的兄弟。 沒人敢在mt的面前提起,也沒有人敢在雷切的面前提起。 二號樓的人之所以一直對著三號樓那群傻逼隱忍不動,很大部分的原因是他們以為,他們的老大對目前這種緊張的氣氛完全不知道,每當他們的王舉著那張冷漠又與世隔絕地樣子像個神仙似的下凡到他們面前的時候,二號樓的眾人原本那點兒揭露真相求支持的勇氣就跑了個精光,原本想好的“老大,砍死三號樓那群傻逼”,話到了嘴邊,不知道怎么地,就被身體機能自動翻譯成了——